事實的確如李朔所料,事兒佈置了那麼多,結果一件事都沒辦好,那頭必定暴躁如雷。
破廟之中,黑衣人憤然將冷劍架在趙廉義的脖頸上,“是你說的,業已安排妥當,可最後呢?我們的人損失慘重,這筆賬怎麼算?”
“我沒想到李朔竟然早有準備,連我都被他騙了。他白日裡詐了我一次,險些敗露。”趙廉義至今想起,仍是心有餘悸。
還好那假刺客被帶上來的時候,自己沒有露出馬腳。
真當好險。
黑衣人冷笑,“誰知道你是不是跟李朔一夥的,這會人前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我若是如此,大可不必再冒着這樣的風險來見你,全然可以抓了你送給李朔領功。”趙廉義深吸一口氣,“此事我真的不知情。”
冷劍歸鞘,黑衣人背過身去,“我們的人損失慘重,如今蟄伏在利州的所剩無幾,你說該怎麼辦?李朔還在追捕,他的脾氣你應該最清楚。”
“李朔這人瞧着不冷不熱的,可辦起事兒來是一點都不含糊。”趙廉義眯了眯眸子,“此事我另有安排,你放心就是。”
“放心?”她冷笑着,“你讓我如何放心?早前你也說放心,可是結果呢?將軍墓失手,府衙也失手。我們的火藥全部埋在了將軍墓,如今被李朔草船借箭,一去不回。”
“我也失手了。”趙廉義道,“別院裡的行刺事件,是我策劃的。只不過這沐桑榆實在太過狡猾,是以連我都中了圈套。”
“哼,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苦肉計。”黑衣人冷眼看着趙廉義,“別以爲當了大齊的走狗,就能忘了自己當初是一個什麼東西。”
趙廉義面色黑沉,卻沒有半句反駁。
“這一次若你再不能辦好,別怪我不客氣。你那些事兒若是抖落出來,李朔一定會扒了你的皮,大齊皇朝將再也容不得你。”語罷,黑衣人飛身而去。
趙廉義仍是站在原地,面目微沉。
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他根本沒有回頭路。
握緊了手中冷劍,趙廉義已經有了對策。
回到城中,他去了一家酒館。
不多時,便又一壯漢隨他一道去了雅閣裡坐着。這男子名喚孫桂,是曾經的利州五大將軍之一。
“老趙,什麼事?”孫桂問。
趙廉義喝着酒,一臉的愁容,“王爺讓咱們立下軍令狀。”
“這事兒我都聽說了。”孫桂輕嘆一聲,“這事兒本來也不該你們插手,王爺此舉有些強人所難。若然真當要查,也該是知府衙門的事兒,關軍部什麼事?”
趙廉義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給孫桂倒上一杯酒,“誰說不是呢?老魏倒是睡得安穩,這知府衙門出了事,如今卻攤在我和老李的身上,我怎麼想都覺得憋屈。”
“王爺這是怎麼了?”孫桂不解,“聽說是王爺身邊的側妃挑唆的?”
“不是挑唆,是迷惑。”趙廉義醉醺醺的開口,“王爺甚是歡喜這側妃,不管側妃說什麼,他都覺得是好的,是對的。”
又是一聲輕嘆,“那夜你也都聽到了吧?王爺壓根就沒想着要娶韻兒,我就是替老方感到委屈。你說臨死前把女兒的終身大事安排了,誰知……”
孫桂喝着酒,“你是說,王爺打算食言了?”
“何止。”趙廉義打個酒嗝,“你想啊,王爺對側妃言聽計從,這側妃必定容不下韻兒,到時候別說留在晉王身邊,恐怕連性命都堪憂。”
“她敢!”孫桂拍案而起,“不過是個狐媚蛾子,誰敢動咱們利州的丫頭,誰就得死!”
“得得得,你就別說胡話了,那可是晉王側妃。”趙廉義晃動手中的杯盞,“這側王妃,晉王殿下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旁人可動不得。”
孫桂冷笑兩聲,“自古女色誤國,何況咱們跟韻兒的父親乃是八拜之交,當年咱們說好了要同富貴共生死,最後……無論如何這承諾不能廢,殿下一定要娶韻兒。”
“我也這樣想着!”趙廉義望着杯盞中的酒水,微光裡泛着詭異之色,“所以……我覺得也是時候問晉王殿下討一個公道了。”
孫桂一怔,“你要如何討公道?”
趙廉義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先喝酒吧!”
孫桂輕嘆,“你莫輕舉妄動,如今城內到處都在找刺客,你若是一不小心牽連在內,到時候別說軍法處置,恐怕……連累家人。”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怯懦了?”趙廉義問。
孫桂無奈的吐出一口氣,“你我都是一條腿邁進棺材裡的人,那些你爭我奪的事兒不太適合你我了,所以還是安生一些。”
趙廉義悶頭喝酒,眸光沉沉。
孫桂繼續道,“人老了,終究比不得年輕時候的義無反顧。有妻有兒,連兒媳婦都快要生了,我雖然想幫着韻兒,但有些時候還是得量力而爲。”
聞言,趙廉義再也沒有吭聲。
誰也不知道酒席是怎麼散的,第二天一早,銳利的尖叫聲刺破了黎明的寂靜,大批的衙役快速往孫府跑去。
延辛疾步回到別院,叩開了李朔的房門,“爺,大事不好,孫將軍死了。”
李朔面無表情,桑榆駭然心驚。
“死了,是怎麼死的?”桑榆忙問。
延辛抿脣,“舉劍自刎。”
眉心突突的跳,桑榆不敢置信的望着李朔。
在這個節骨眼上死了人,可不是什麼小事。何況死的還是五大將軍之一的孫桂,這對於利州軍部來說,定然如同晴天霹靂。
李朔穿好衣裳的時候,桑榆也已經穿戴妥當。
一襲青衫,墨發輕挽,極盡幹練之能。
她抿脣望着李朔,只等着李朔開口。
可這人慣來喜歡欺負她,捉弄她,饒是走出了房門,也沒有開口喚她。
“喂!”桑榆急了,站在門口呼吸微促。
李朔眉梢微挑,“哄爺高興。”
桑榆嘟噥着嘴,緩步走到他跟前,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輕輕的啄了一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