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很慶幸,生命中遇見這麼一個人,不管你做什麼,他都會無條件支持你。饒是你捅了簍子,也能給你兜着。不管你犯了多大的錯,只要你一個眼神,他就會軟了心腸先低頭。
她要回慕守業那邊去,換做旁人稍稍自私一點便不會答應,明知山有虎爲何偏向虎山行?
可他知曉,若是她不回去,夕陽要是有個好歹,她定然會抱憾終身,一輩子不會原諒她自己。所以李朔選擇了退讓,無條件的退讓。
生死都經歷過,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生,我生。”李朔說。
桑榆笑得紅了眼眶,“下一句就不必說了,我們會好好的,閤家團聚。”
他抱緊了她,“回去之後自己當心。”
知道他捨不得,她在他脣上輕輕啄了一下,“我走了,你自己也要當心。利州那頭,京城那頭,都不省心。我只對付一個慕守業,你卻要對付所有跟大齊對峙之人,你比我更累。”
語罷,她推開他,快速翻身上馬。
趁着如今身子還能撐着,自然要趕緊離開。
最後看了一眼李朔,桑榆笑靨如花,“有朝一日,我會帶着千軍萬馬來娶我的小乞丐,所以我們家小乞丐要好好保重。若是跟着哪個野女人跑了,我定要將你們扒皮拆骨。”
他哭笑不得,看着那馬背上的背影漸行漸遠。
塵沙萬里,揚手揮別。
不過現下他心情大好,一如延辛所料,自家王爺而今走路都帶着難掩的笑,略略有些春風得意的情懷。瞧誰,這眼神都帶着幾分暖意,彷彿千年寒冰突然間開竅了似的。
然則延辛沒想到的是,夫人既然回來了,爲何沒留下來,可是有什麼變數?
李朔不說,延辛也沒敢問,好在王爺心情大好,底下人的日子就會好過一些。
利州那頭傳來了消息,說是已經控制住了局面,連趙廉義此刻都決定迴歸陣營。不過趙廉義的話不可信,此人陰邪狡詐,所以不能深信但也不可不信。
魏崇明等人和趙廉義都是生死兄弟,當然希望趙廉義能改邪歸正,左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李朔那頭在就下達了死命令,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饒是這一次趙廉義改邪歸正,通敵叛國的罪責是絕對不可寬宥的。
唯一的寬宥,便是對趙廉義家人的赦免。
罪不及家人,是李朔給予的最大仁慈。
有了這道令,魏崇明等人也算是放了心。畢竟趙廉義殺了兩位將軍,的確該死!
京城慶王那頭,瞧着沒有半點動靜,朝廷的人一直跟着他,看上去好似真的在養病。可這百花樓的消息卻送到了李朔的手裡,慶王開始調撥自己囤積在邊關的軍士,悄悄的送人進京城,不斷的替換京畿防衛。
這是想把京城弄成一個孤島,來日一旦發動了宮變,皇帝就會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
當京城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絡,帝王便會處於無盡的危險之中。大齊改朝換代而不被人所知,即便來日勤王大軍得知,也是爲時太晚。
李朔很清楚,李召可不是鬧着玩的,他是真的想要李勳的命。
負手而立,這大齊的江山,真當比什麼都重要嗎?雖不說兄弟手足之情,這世上總歸還有什麼比皇權地位更重要吧?
如桑榆所言,李朔面臨的幾乎是所有跟大齊對峙的人,包括自己的兄弟。
早前撐着,覺得有些絕望。
如今她已經醒了,他便覺得有了意義。
不管做多少努力,他都願意。
桑榆也沒閒着,疲憊至極的回到了慕守業的地盤。
夕陽愣住,撲通就從牀上下來,跪在桑榆跟前,紅了眼眶哽咽着,“姐姐怎麼又回來了?夕陽不是說清楚了嗎?姐姐只管帶着孩子走,回到王爺的身邊去,姐姐你怎麼就……就不聽呢?”
這一次,夕陽似乎真的傷了心,跪在那裡怎麼都不起來,一直哭一直哭。
鬼醫輕嘆,領着梭贏走出去,這場面不適合外人在場。
桑榆慢慢跪在夕陽跟前,“我知你爲了我什麼都願意做,可是夕陽,我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嗎?這些日子我孤苦無依,若不是你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根本不會有我今日。我之所以還活着,是因爲你啊夕陽!”
“人若不知恩,與牲畜何異?你當我是你姐姐,我也當你是妹妹,我是這樣不管妹妹死活的姐姐?夕陽,我不會丟下你不管,你我姐妹一場,當不離不棄相互扶持。”
夕陽滿臉是淚,“還以爲能讓姐姐逃出生天,能閤家團聚,誰知……”
“我知你心意,可我這次回來,自是有打算的。”桑榆攙起她,“你可信我?”
夕陽點頭,“我對姐姐深信不疑。”
桑榆眸色微沉,“慕守業不在大漠,便是我最好的機會。我雖餘毒未清,但真想做點什麼,卻還是可行的。尤其是現在,大好機會,豈可放過。”
“姐姐此話何意?”夕陽駭然。
桑榆擡眸看她,“你想不想與我過平淡的日子?從此不理這是是非非的紛爭,只當個平民百姓?”
夕陽連連點頭,“想!”
“那便是了。”桑榆一聲嘆,“鬼狼大軍不散,這天下永無寧日。”
夕陽瞪大眼睛,“姐姐??”
袖中雙拳微微蜷握,桑榆自有打算。
趁着慕守業不在,山中無老虎。
正說着這話,鬼醫快速進門,梭贏在外頭守着。
“怎麼了?”桑榆問。
“慕守業來消息了。”鬼醫說,“我瞧着他的那些奴才們都聚在一起,不知道在醞釀着什麼,估摸着是大齊有了動靜,想要趁虛而入。”
桑榆坐定,“我問你一件事,你當如實回答。”
鬼醫愣了半晌,這丫頭怎麼回事?
“如今的慕守業,是如何統領鬼王大軍的?”桑榆盯着他。
鬼醫蹙眉,“你要幹什麼?”
“你只管回答我便是,若是在實權和信物之間做選擇,鬼王大軍會選擇誰?”桑榆問。
鬼醫猛地明白過來,這丫頭是要幹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