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雲很清楚,除了汪玉婷,盧志澤最想見的人就是自己!
畢竟那日在玫瑰花海,只有三位主演。
此刻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找不到汪玉婷,只怕他還將大把希望寄託在了自己身上,況且,自己本也有嫌疑不是嗎?
他可不得露出這種又怒又恨的眼神嗎?
畢竟,自己多少是他落得如此下場的原因之一!
不過盧志澤怎麼也不敢將自己捅出來,畢竟他與汪玉婷原本的勾當便是見不得人的!只要他張張口,“誣陷,設計,謀害,**縣君”這樣的罪名便會隨隨便便砸到他的頭上,此刻的他,任何一條,他都承擔不起!
於是,盧志澤只能看着自己的身價水漲船高,他偏只能三緘其口。
只怕今時今日,盧家衆人也都對事情的經過一頭霧水……
在沈默雲看來,要打動盧家做事很容易,只要拿下盧志澤就行了!只要盧志澤開口認定的,那對盧家來說便都是事實!所以她不需要裝神扮鬼,只需直接挑明瞭來見盧志澤,讓其相信自己就行。
今日,是時候好好點撥他一下了。
郭嘉小心檢查了院中主屋,確認只有她三人後才示意了過來。
沈默雲也不遮掩,直接拿下了帷帽,將自己素淨的臉對上了盧志澤。
“沈默雲!果然是你!我正要找你呢!你說,當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對我出的手?害得我一輩子都要活在痛苦之中!”
沈默雲心中暗啐,她真有那能力也怕污了自己的手!
“不是我!”
沈默雲的眸子毫無波瀾,“想要你斷子絕孫的人是誰,很明顯不是嗎?若是我害你,我今日還敢上門來看你?你想想,當日我中了迷煙,路都走不動,有什麼能力對你出手?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你的事!”
“那你來做什麼?奚落我?看我的可憐相?”
事實上,盧志澤並不懷疑沈默雲是對自己行兇之人。
他並未對沈默雲如何,所以對方沒理由這麼殘暴對待自己!
當時她若真有能力對自己下手,第一個要找晦氣的是汪玉婷纔對!自己若是沈默雲,對待中了迷藥的汪玉婷,有一千種叫那賤人求死不得的倒黴法子,怎麼可能叫汪玉婷完好無損離開呢?
所以,盧志澤潛意識裡,早就將沈默雲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了。更不提當時的沈默雲手無縛雞之力,的確沒法對他下手。
“我是那麼無聊之人嗎?當日你我都被汪玉婷算計在了裡邊,她要壞我二人名聲給我下了迷藥,給您下了媚藥。可她害了你我,卻逍遙法外,這已是不公!我竟沒想到她還敢對您一而再下狠手!
你我究竟親戚一場,我只是不忍表叔你……輕則被矇在鼓裡,他日抱憾終身!重則,死得不明不白!”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盧志澤莫名開始如坐鍼氈,惶惶不安。“什麼叫一而再?矇在鼓裡?抱憾終身?誰要死?你給我說清楚!”
可沈默雲卻並未回他的話,“表叔此刻痛苦鬱悶,說到底是因爲兩條:一沒有抓到真兇,二後繼無人,是不是?”
盧志澤面色陰鬱,沈默雲會意一笑。
“可表叔有沒有想過,謀害你的罪魁禍首,已然逍遙法外,即便你找出了汪玉婷,只要她否認,你沒有證據,還能如何?誰會給你做主?這到底是樁無頭公案!”
“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表叔,我是來救你和幫你的!”
四目相接,沈默雲的眸光清澈明亮,莫名給人安定之感,盧志澤竟下意識信了幾分。
“說下去!”
“不!空口無憑,三日後,待你完全信了我,你我再談!我有法子讓你那兩條夙願都能實現!”
……
事實上,未到三日,只兩日後,三人便又見面了。
再見面時,盧志澤態度大變,一上來便明確表態,他接下來的行爲全聽沈默雲指示。
汪家的動手速度比沈默雲想象中還要快。
在此前一日,侯府來了一位頭戴紫陽巾,身着八卦衣,鶴頂龜背的“仙人”。
他能掐會算,包治百病,唬得侯夫人深信不疑,連連誇口。
在搗鼓了許久後,這仙人賜下了一顆仙丹,弄來了一碗符水,要求盧志澤當他面吞下丹藥。就是這一點,讓盧志澤確認了這位恐怕就是自己等的人!
盧志澤早有防備,悄悄換了丹藥,連符水也靠着袖子的遮掩倒了一半。
見目標服藥後那仙人便拍着胸脯保證藥到病除,待他回去再化幾道靈符,一切便水到渠成。
那仙人急急離去後,盧志澤找人弄來了一條大狼狗,將那仙丹掰下一半,就着符水給它餵了下去。
纔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那狼狗便萎靡不振,到晚上,那狗眼白一翻便暈了過去。家有府醫,找來一斷,說這丹藥裡含有水銀,服下後一時半會死不了,不過最多也就能拖個七八日。說白了,就是慢性毒藥。
盧志澤勃然大怒,對方有備而來。若自己整丸吞下,家母那麼疼寵自己,到時候必定不肯剖屍驗毒!那他豈不是死不瞑目,死得不明不白?對方是要神不知鬼不覺弄死自己啊!
而他派出去跟蹤仙人的侍從也來回稟,說是那仙人只“道骨仙風”走了一條街,四下見無人,便獐頭鼠目地跳上了一匹早準備好的快馬揚長而去。
果然啊,這一切都是場謀殺!
盧志澤當即以“病重”爲由,找來了侯爺和侯夫人。
然後,按着沈默雲的指示,盧家對外宣揚,盧二爺突然間病入膏肓了……
“是誰要殺我?”再見沈默雲,盧志澤自然恨恨問着。
“你心裡清楚不是嗎?”沈默雲則喝起了茶。
“沈默雲,我且問你,你如何知曉此事的?”
“這你別管!你只需知道一點,我不會害你!我也沒有害你的動機!”沈默雲淡淡一笑。
沒錯!這纔是盧志澤能相信沈默雲的最重要一點。自己的死活,與她沈默雲八竿子打不着。她根本不需要勞師動衆設計自己!
更何況是她這樣蒸蒸日上的縣君身份!
盧志澤定定看了沈默雲:“那你我就再合作一次!”
沈默雲頷首:“一言爲定!”
……
地八五九章 控訴
爲了全方位解答盧志澤的各種疑問,沈默雲早已爲他量身編制了諸多答案。
“那個賤人爲何要殺我?”
“因爲恨!”
“她設計你我在先,害得我斷子絕孫在後,要說恨,我比她更多!可她此刻連我的命都不肯放過嗎?”
沈默雲瞥了他一眼,冷冷到:“因爲她發現懷了你的孩子,正好三個多月了!”失而復得的香火得以延續,這個理由,足夠讓整個侯府爲之雀躍和瘋狂,爲之狠狠拼上一把了。
茶碗應聲而落。
“你說什麼?”
盧志澤的眼裡有小火花迸射,恨意瞬間被驚喜取代。他的手不自覺便伸向了沈默雲的肩,卻叫郭嘉一茶碗打了下去。
“放開你的狗爪!”
“是是!你們說的是真的嗎?再說一遍!”他臉上有擋不住的巨大喜悅。
“千真萬確!盧二!你運氣不錯,汪玉婷懷孕了!”郭嘉應着,心下腹誹:懷孕是真的,孩子卻多半不是你的!
在短暫的歡愉之後,盧二終於開始生疑了。
“不對,她懷了我的孩子,應該來投靠我纔是!怎麼會來殺我?”
“今時今日?投靠?怎麼可能?你兩家早已撕破臉皮,汪家恨你還不及,怎麼還會將女兒送上門來?你們害得他家連官位都丟了,汪家早已經將盧家視作了眼中釘,自然是憋着一口氣要狠狠報這個仇!”
沈默雲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你現在知道他們爲何將汪玉婷藏了起來?就是爲了等她產下這個孩子。
試想一下:他們暗殺你成功後,所有人都會認爲二叔你這一脈斷了。你們全家扼腕長嘆,侯夫人更是要愁苦難捱。到那時,突然間發現,二叔你竟有個孩兒養在仇人手中,姓着仇人的姓,叫着陌生人爹,將來還有可能會來報復盧家……
那該是如何的滋味?又該是何等的諷刺?盧家該掀起多大的風浪?或者,他們會拿這個孩子作爲將來拿捏盧國候府的工具!又或者,他們要將這孩兒化作報仇的利器……侯夫人愛孫心切,必定容易被利用,萬一做出了什麼……你們輕則家宅不寧,重則,家破人亡!”
這套說辭叫沈默雲有些心虛。爲了給汪玉婷的行爲編撰一個合理的理由,她還真是費盡了苦心了!
爲了叫盧家辦事麻溜利索起來,這快意恩仇的謊話還是有必要的!
盧二顯然已經全然信了,正一口一個“賤人”狠狠唾罵着汪玉婷。
“沒錯!汪玉婷有什麼能力安排這樣的殺手,快馬,毒藥,老道,這分明是汪顯懷那廝的手段!既然汪家下手這般毒辣,大不了就一拍兩散!雲兒,你快告訴我,那賤人現在何處?我要去把她抓回來放在眼皮子底下!”
“汪玉婷麼,現在躲得好好的!你此刻這咋咋呼呼的樣子只怕人未到,她就已經聞風而逃了!想要抓她,便得出其不意,還要繞過她的救兵!最好還得名正言順!我有個主意……”
……
“你爲何幫我?”盧志澤到底還是問了。
“我打抱不平,不想看你慘死,你信嗎?”
盧志澤未作迴應,可他的眼神在表態:他不信。
“那麼,我恨汪玉婷,我恨汪家,希望他們罪有應得,這個理由可以了嗎?”
盧志澤果然大舒了一口氣。
沈默雲心中冷嗤。
這些人啊,永遠都只信奉“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真心的對待未必會得到他們的信任,也只有利益的牽扯才能叫他們安下心來。
若不是爲了大局走這一步,她才懶得跟這些人打交道……
第二日,盧家開始行動了。
盧國候一上朝,便老淚縱橫站到了隊列裡,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和唏噓。
不過誰也沒料,所有事務料理完,皇帝正準備散朝之時,他竟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跪到了御座前求聖上爲其子做主。
他說兒子命在旦夕,爲今之計只能爲兒子娶親沖喜。
皇帝不明,你娶就娶唄,跟天子何干。
盧國候便直接要求皇帝賜婚,將汪家長女汪玉婷許配給二子。
滿堂譁然,雖說汪顯懷被停職,雖說汪家小姐有謀害其子的可能,可人汪小姐畢竟是大家閨秀,怎麼也不能嫁給一個快死的病癆子吧?這不是等着人做寡婦嗎?
更有言官立刻出來抱打不平,說這鄙時陋習,自不當取……
可衆人的議論和指責纔剛剛開始,便叫盧國候聲淚俱下的控訴打斷了。
他竟是又向着皇帝獻上了一件叫衆人咋舌的信物。
那內侍拿了信物一展開,竟是一女子的褻衣。當時崔奕橫特意將這汪玉婷的肚兜夾在了盧志澤的衣物裡留作“念想”,此時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玫紅色的褻衣配上了兩朵怒放亮黃色牡丹,左下角還繡了一個“婷”字。
皇帝蹙眉,衆人熱議。
立即有御史上來大罵荒誕,朝堂之上,竟攜女子私物,穢亂朝堂,藐視天威,盧國候理應重罰。
盧國候這一刻終於拿出了先祖的血性,挺起了腰板,承認自己行爲失當,甘願受罰。
皇帝毫不客氣當衆賞了他杖責十大板。
可第十板剛落,盧國候擲地有聲的“控訴”便將所有的議論悉數蓋下。
“這褻衣便是汪家大小姐汪玉婷所有!
小兒與汪小姐早已私定了終生,這件肚兜,便是她二人的定情之物!
千金宴那日,男女配對,是汪小姐將小兒從一衆男兒中選了出來,這點千金宴衆人均能作證!而後,汪小姐還支走了侍女只爲與犬子單獨相處,這一點,長寧伯府的侍女可以作證!犬子昏迷之際,口口聲聲喊着的,都是“汪小姐”的名字,這個,御醫可以作證!
可嘆若不是汪小姐時時纏住犬子,我等又如何會懷疑犬子的重傷是汪小姐所爲呢?
據老臣所知,汪小姐早已委身於犬子,她二人無夫妻之名,卻早已有了夫妻之實啊!所以臣懇請聖上……”
皇帝挑眉,昨日雲陽縣君入宮與他下了盤棋,說是今日要獻上一份大禮,原來在這兒等着自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