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寂靜，北翎玉甚至能夠清晰聽見脖頸後慕容昭的呼吸聲，他們以這麼曖昧的一個姿勢對峙着。
“皇上可以鬆開了吧。”北翎玉腦中快速想着脫身之策，道。
慕容昭聞言鬆開手，但是卻將她人扳過來正對着自己，一雙墨紫眼眸彷彿有種看透人心的魔力。
“北翎玉，你爲什麼要對葉婉若下毒手？”慕容昭開門見山問道。
北翎玉脣角微微揚起，“你相信她，但是我不相信。”
“可是直接殺人這種事不是你的作風。”慕容昭盯着北翎玉，臉色冷淡但北翎玉卻彷彿看見了一絲失落，“你這麼快就做出了決定，要離開我嗎？”
北翎玉臉色一僵，他究竟知道什麼？
爲什麼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竹林，難道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皇上，急報！”一個侍衛急匆匆闖了進來。雖然慕容昭將所有人都喝退了，但是遇到這麼嚴峻的事情那侍衛也顧不得這麼多直接衝了過來。
“皇上！兵部尚書萬輝遇襲死亡，戶部尚書盧凱重傷，白薇神醫不知所蹤，還請皇上定奪。”
慕容昭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在來這裡之前剛剛收到白逸重傷的消息，他還親自去大學士府裡查看了白逸的傷勢，待發現某些線索之後特意來找北翎玉，沒想到正趕上這麼一出好戲。
也就在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的兩個尚書大臣就一死一傷。
北翎玉也是一怔，怎麼死了一個？不是讓他們別下死手嗎。算了，死了就死了，也別怪她狠毒，事已至此，她只能安排，具體事情會朝什麼方向發展不是她能夠控制的。
如果不是遇見慕容昭耽誤了時間，現在這會自己應該已經出去跟他們匯合了。
“派御醫去盧府。”慕容昭語氣沒有一絲感情。
那侍衛躬身道，“屬下遵旨。”
北翎玉還以爲他會氣的暴跳如雷，或者是急匆匆去收拾殘局，那麼她正好趁機離開。但是沒想到慕容昭只是臉色變得更冷，思維依舊很清楚，連二連三的壞消息並沒有擾亂他的神智。
“北翎玉，拔除軍機處，你這一招，幹得漂亮。”慕容昭脣角拉開一個凜冽的弧度。
北翎玉瞳孔微縮，不敢置信看着慕容昭。他是怎麼知道的？
北翎玉第一反應是反駁，但是看着那一雙深邃的紫瞳，最終只是抿脣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等於間接承認一切都是她做的。
慕容昭雖然之前已經篤信，但是現在聽見北翎玉親口承認，胸膛處猶如挖心般疼痛。
自己深愛的女子爲了別人處心積慮對付自己，呵，這世上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嗎？但是望着這張清麗的絕色容顏，他心中的傷痛卻沒有泄露一絲一毫，眸中的冷酷掩蓋了難過。
“從你下第一步棋的時候我就有些懷疑。原先以爲池言致身世清白，你去南山茶莊並不奇怪。但他實際上是穆爾雲曦安插在大興的奸細，你身爲北原聖女，這之間你們有過接觸，我不得不考慮你們是否趁機有過某些謀劃。池言致只是一顆棋子，沒有上面的命令絕對不會對陸凌霜動手。而我思來想去這個下棋的人即便不是你，以你的身份也應該知道這個計劃。但那時候並沒有證據，所以我沒有找你。”慕容昭淡淡說道。
北翎玉默然，原來從第一步他就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果然啊，這個人的智謀還是跟之前一樣妖孽。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諸多不易，還好這一次她小勝了一場。
“今天上午學士府傳來消息白逸重傷。我親自去看了，他中的毒疑是幽藍鬼蝶的毒粉。這個世上有幽藍鬼蝶的人只有桑煙，能夠讓桑煙做事的只有雲靖。但是雲靖初來乍到必然不清楚京城的格局，所以他只是一個幫手，不會是最終制定策略的人。能夠讓穆爾雲曦手下一號人物甘爲下手，還能因人制宜訂下如此精準計劃的人，除了你還有誰？”慕容昭面無表情反問。
北翎玉點頭，嘆息般道，“是。我知道桑煙出手必然會暴露，但是京城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雲靖和桑煙能夠潛入已經難得，我們沒有其他的高手。”
“所以你之所以會來，就是因爲查看白逸的傷勢之後懷疑是我設的局，想要找我對質，沒想到我卻在這裡對付葉婉若。你看我下手狠絕，就更加確定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是吧？”北翎玉掙開慕容昭的雙手退後一步拉開距離，“我都跟葉婉若明着撕破臉了，你也就清楚我並不打算再留在這裡了。昭帝果然慧眼如炬。”
慕容昭神色深沉，“如果你早點離開皇宮還有機會出城，爲什麼要浪費時間？”
“不殺了葉婉若，我怎麼能放心走。沒想到你發現的這麼快，我以爲今天的事情足以讓你焦頭爛額，一時半會不會聯想到我，說到底還是小瞧了你。”北翎玉自嘲的笑笑，“成王敗寇。既然現在一切都被你知道了，要殺要剮，打過再說。”
其實被慕容昭堵了個正着北翎玉並沒有覺得有多麼失望。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她自己也不知道有何臉面再回去面對穆爾雲曦。
她沒想過以後的自己要何去何從，又該如何自處。她只是按照雲曦的計劃走下一步，這樣能讓她覺得人生好走一些，也還有需要繼續走下去的意義。
“北翎玉，你是不是一點點記憶都沒有恢復？”慕容昭盯着北翎玉問道。他不相信恢復了記憶的北翎玉會做出這種事情。
北翎玉也懶得虛以委蛇，眉目清冷，“我想所謂記憶這種事情並不存在，昭帝不必白費力氣了。”
慕容昭深深望着北翎玉，良久才說道，“你負責在京城製造內亂，穆爾雲曦也在戰場上行動，兩面夾擊，要讓我大興內憂外患，好手段。”
北翎玉不吭聲。雖然雲曦沒說他會怎麼做，但慕容昭說的也正是北翎玉猜想的。
“動手吧，正想領教領教昭帝的高招。”北翎玉望向慕容昭冰魄神功運轉而起。沒想到自己因爲這個人失去武功，又因爲他恢復，現在還要用武功去對付他。
世事無常。
北翎玉不是慕容昭的對手，這一戰毫無懸念。北翎玉想過自己這麼做，慕容昭肯定惱羞成怒，就算不殺了她，也絕對不會輕飄飄放過她，至少得關進牢房審審。
沒想到慕容昭只是擱下一句“禁足衡玉宮”就再無二話，也沒再多看她一眼，轉身去了御書房。
如果不到這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對你這麼容忍。不管你做了什麼事情，只要你是阿芷，都可以原諒。
可是原諒並不代表心就不會痛。
如果慕容昭真的要殺要剮北翎玉反而覺得坦然，但是沒想到他最後只扔下這個聊甚於無的懲罰，反而讓北翎玉自己覺得不自在。
被侍衛押回衡玉宮之後錦瑟立即迎了上來，擔心道，“娘娘，剛纔皇上來找您了。奴婢怕壞了您的事情，沒說您去哪了，您有沒有遇上皇上啊。”
“遇上了。”北翎玉擡起頭看着她無奈扯扯脣角。
錦瑟驚呼，“啊！那怎麼辦，皇上豈不是看見您對葉貴妃出手？葉貴妃呢？娘娘要做的事可是成了？”
北翎玉搖搖頭。錦瑟見北翎玉臉色不好，也不敢多問。
自家主子在對付葉貴妃的時候遇上慕容昭，這……這可是捅破天了。其實比起北翎玉策劃的搗毀軍機處的計劃，這才叫真的捅天。
北翎玉回到宮裡祁煦早已經睡下了，她卻沒有睡意，現在這個時辰雲靖他們應該已經跟赫連琛匯合了吧，是不是已經按照計劃撤出京城。
北翎玉並不希望他們留下來等她。以慕容昭的實力，只要多留一天，他們這些人就多一分危險。
慕容逸現在已經出京，沒有找到陸凌霜之前他不會回來。白逸重傷，一時半會不可能處理政務。那三個部門也都自顧不暇，軍機處終於癱瘓。
如此天賜良機，雲曦肯定不會浪費，邊境的戰事又會變得更激烈吧。
只可惜她自己陷在這個皇宮……以慕容昭的性子，爲什麼沒有殺了她呢？他並非心慈手軟之人，自己害得他的京城一團亂，爲什麼他卻沒有對自己出手？
“錦瑟，你說昭帝他明明知道一切都是我的手筆，爲什麼卻不殺了我？”北翎玉望着窗外的月色，雖然是在問錦瑟，但又彷彿只是在低語。
錦瑟臉色鉅變，“娘娘，皇上竟然知道了？這……這……這可怎麼辦啊！”
聲音已經帶着哭腔，連忙推着北翎玉道，“娘娘，您快跑吧！快跑！”
“走不了了，這裡已經被慕容昭控制，我出不了這個門。”北翎玉拍拍錦瑟的手背，安撫道，“不必擔心，如果他真的要我的命，你今天就已經見不到我了。”
錦瑟本來很擔心，聽完這句卻是破天荒的鬆了口氣，撫着胸脯說道，“我就知道，皇上肯定不會對娘娘動手的。果然，果然……”
“你知道爲什麼？”北翎玉回過頭奇怪問道。
錦瑟莞爾，“奴婢看的出來，皇上喜歡娘娘。只是沒想到皇上對娘娘愛的如此之深，連咱們這麼大不逆的事情也能包容。還害的奴婢擔心了好一陣，早知道如此，奴婢就不用這麼擔心了。”
“你說他喜歡我？”北翎玉挑眉，似是不相信。
“是。”錦瑟答道，偷看了眼北翎玉的臉色，補充道，“娘娘，咱們後宮裡誰都看得出來皇上喜歡您，只是您自己不覺得。”
北翎玉怔了怔回過神自嘲道，“他不過是以爲我是陸凌芷，我早說了我不是。”
只是這一次，北翎玉莫名覺得心裡有些特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