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覺着,在西蜀國大軍這樣一片沉寂的狀態之下,她好像是唯一一個爲這樣的結果歡喜的人,這樣的歡喜自然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
回到營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時分。
剛吃了敗仗,曲涵也沒有心情與精力理會昭陽,進了營地便從戎車上跳了下去,吩咐着親兵傳令幾位將軍去議事營帳。
昭陽再次被曲涵忘記,扔在了原地,心情忍不住有些微妙。
昭陽看了看周圍,剛敗軍而回,營中有些亂,剛被送回營帳之中正等着軍醫救治的傷員四處都是,將領則忙於清點人數,統計傷亡,周圍是亂糟糟的一片,加上天黑着,似乎壓根沒有人注意到昭陽。
這個時候,倒是渾水摸魚的最佳時機。
昭陽眯了眯眼,勾了勾嘴角笑了起來,曲涵並不是一個粗心大意顧此失彼的人,將她留在這兒定有深意,只怕就是想要給她機會讓她渾水摸魚的。
昭陽低着頭看着自己披着的大氅上的繡花,眼中劃過一抹算計,曲涵既然這樣想方設法地給她機會,她又如何能辜負了曲涵的一番好意呢?
心中打定了主意,一擡頭就瞧見一個略有些眼熟的人從面前掠過。
昭陽認了出來,那人就是此前出發的時候,騎在棗紅色高頭大馬上對着昭陽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的年輕將領。
那年輕將領並未留意到立在一旁的昭陽,只帶着親兵在傷員中穿梭着,神情凝重。
昭陽低着頭,隱在沒有被火把照亮的暗角,跟在那年輕將領的身後,便聽見他身後的親兵正在與他說話:“左右翼被楚軍截住,大部分人根本沒能回營,能夠回來的受的都是輕傷,沒什麼大礙,且前幾日葉公子派人送來了不少藥材,營中倒是不缺藥材。”
那年輕將領冷着臉聽着,一言不發。
親兵見狀,也不敢多言,只低着頭舉着火把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見他在看哪兒,就將火把舉過去將那處昭陽。
走了一段距離,便聽見有人在高聲喊着:“副帥,陳副帥!”
昭陽瞧見那年輕將領停下了腳步,身後的親兵連忙應着:“副帥在這兒。”
昭陽一愣,卻是沒有想到,這個年輕將領竟然就是之前引她去主帳那小兵無比崇拜的副帥陳子恆,又暗自打量了幾眼那年輕將領,眉頭蹙了起來,心中有些猶豫起來。
那找陳子恆的士兵已經匆匆走近,同陳子恆稟報着:“副帥,端王爺請副帥去中軍大帳,說有要事商議。”
陳子恆點了點頭,目光卻並未看向那士兵:“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昭陽見那陳子恆並未急着往中軍大帳去,暗自思索了一陣,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在一處營帳後面躲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才見那陳子恆走了過來,等着陳子恆快要走到她所在的那營帳的時候,昭陽才突然從那營帳後面竄了出來,慌慌張張地快步朝着前面跑了兩步,徑直朝着陳子恆撞了過去。
昭陽的動作極快,陳子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昭陽撞得踉蹌了一下。
陳子恆皺了皺眉,尚未瞧見撞他的人長什麼模樣,就要開口訓斥。昭陽卻已經急忙抓住了他的手,似乎是藉此穩住身子。
陳子恆愈發惱怒:“滾開。”
昭陽用力捏了捏那陳子恆的手,低頭張了張嘴,似乎說了什麼,才慌慌張張地退後了兩步,擡起了眼來。
陳子恆正要再罵,卻瞧見了昭陽的臉,眉頭頓時蹙得愈發緊了幾分:“你怎麼在這兒?”
昭陽盯着陳子恆看了片刻,方恍然大悟一般地道:“你是……哦,我見過你的。”
言罷,又急忙道:“這位將軍,方纔端王爺下了戎車之後便去了中軍大帳商議軍務,將我遺忘了,我找了許久都沒找到回我營帳的路,方纔走到那營帳後面,瞧見一個黑影子,嚇了一跳,這才匆忙撞了出來,實在是抱歉的很。只是,能否勞煩這位將軍命人送我回營帳?”
陳子恆本就不怎麼待見昭陽,再加之今日又在蘇遠之的手中吃了敗仗,對昭陽更是一副沒好氣的模樣:“自己找。”
說完,便一摔手,帶着親兵快步離開。
昭陽聽見他並不怎麼小聲的自言自語着:“原本以爲是個了不得的底牌,可以讓蘇遠之有所忌憚,甚至可以藉此除掉蘇遠之,卻沒想到只是一個棄子罷了。呸,有個屁用!”
昭陽聽得十分清楚,卻也只是笑了笑,立在遠處盯着陳子恆的背影瞧了良久,才擡起手來,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看的十分認真,就好似掌心中有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一樣。
看了良久,昭陽方擡起頭來,四下看了看,慢悠悠地順着陳子恆離開的方向走着。
走了小半個時辰,纔回到了自己住的營帳,冬日的夜裡實在是有些冷的,昭陽回到帳篷中便覺着手腳已經冰涼,走到營帳門口叫守在門口的士兵給她打了熱水端了炭火盆子來,用熱水先灌了湯婆子,再仔仔細細地將手洗了好幾遍,才又泡了泡腳,回到牀榻上躺了下來,沒多久,便睡了過去。
許是因爲這場敗仗的緣故,一連兩日,曲涵都沒有閒暇理會昭陽。
昭陽既來之則安之,倒也並不覺着有何不適,每日裡安安分分地呆在營中,吃飯睡覺看書,倒好似適應得極好。
一直到與蘇遠之交戰之後的第三日,曲涵纔好像響了起來營中有昭陽這麼一號人物,派人來請了昭陽去中軍大帳。
昭陽去過曲涵的主帳,倒是第一次踏足中軍大帳,裡面放着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是戰爭沙盤,起起伏伏的應當是這戰場上的地形,上面插了好些小旗子。桌子周圍擺放着十多張椅子,最裡面是一張雕花的太師椅,曲涵便坐在那太師椅上等着昭陽。
昭陽走了進去,也不問曲涵找她做什麼,不等曲涵吩咐,就自個兒尋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曲涵的臉色不怎麼好,盯着昭陽看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走到那沙盤旁邊,將沙盤上的旗子拔起了兩面來:“我軍有兩個駐守點被蘇遠之派人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