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青梓只覺得不可置信。
她不明白衛澤爲什麼會用這些手段,到底是想逼她就範,按照他的意思來,還是隻是單純的惱了她說絕交的話,故而這般讓她自己認錯。
更不覺得,到底她有什麼地方值得衛澤如此。論優秀,她難道還能比林語緋李素之流更好?她也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家閨秀罷了。就算容貌不差,可是比她生得好的人卻是多了去了。
不說別人,光是一個林語緋,她便是拍馬也趕不上。畢竟家世擺在那兒,從小學的東西便是都不同。
可衛澤卻偏對她如此,到底是爲何?僅僅是因爲喜歡?還是隻是不甘心不服輸的心思在作祟?
可不管如何,她卻是都並不喜歡衛澤的這些手段。
在衛澤看來,她又算是什麼呢?隨意擺弄的玩偶?還是可以肆意欺負的軟弱女子?還是賞心悅目的想要得到的花瓶玉璧?
謝青梓越是如此想,心中便是越發的惱怒。最終,她便是忍不住的握緊了手指,讓指甲幾乎都是刺入掌心。
不過這些事兒和這些話,她自是不敢告訴大太太的。不過她也沒敢再呆在屋裡,隨意找了個藉口先退了出來。
她想去見衛澤一面——或者說是必須去見衛澤一面才行。
可是老夫人剛說了,讓她卻是別出門去。若是這個時候她去陸家……老夫人必定是會失望的。謝青梓猶豫良久,到底還是叫了雙雲過來:“你去給義祖母送些東西,然後請義祖母叫我過去一趟。”
雖說這樣的法子無異於是掩耳盜鈴,可是眼下卻也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雙雲一聽謝青梓這話便是知道她這是想見衛澤,當即便是問了一嘴:“主子過去是想見什麼人?還是有什麼事兒?”
謝青梓看了雙雲一眼,微一挑眉:“怎麼了?”雙雲很伶俐不假,可是有些時候,也不是時時刻刻她都想雙雲這般伶俐,能猜中她的心思的。
至少這個時候,她卻是不想,所以便是語氣中帶出了幾分惱怒來也是不自知。
雙雲聽出了謝青梓的心情,不過卻是隻當沒有聽出來,笑道:“我猜主子卻是爲了三少爺的事兒想去尋世子爺說幾句話。若真是因爲這個,我想着不如奴婢去傳個話,約在其他地方,也好過這般叫人瞧着。”
雙雲這個提議倒很是不錯的樣子。
謝青梓看了一眼雙雲,低頭沉吟半晌之後,便是問道:“那你覺得,該在何處見面?”
“或是茶樓,或是別處,主子覺得何處合適便是何處合適。”雙雲心中一凜,卻是不敢再多說了。雖說謝青梓面上也沒表現出什麼來,可是她卻總是覺得謝青梓這分明就是惱了。
謝青梓也沒多說,最後便是道:“那你去問問世子爺罷。畢竟他爲刀俎我爲魚肉,我若反抗,焉知下次他又如何?”
說完這話之後,謝青梓便是打發了雙雲出去,半個字也沒再多說。
雙雲卻是因爲這話悚然一驚:這話聽着卻是怎麼聽都不是味兒。
從屋裡退出來之後,雙雲低頭想了一陣子,到底還是隨便包了一包點心便是往陸家去了。
謝青梓站在窗前看着廊下一對畫眉嘰嘰喳喳的搶食兒,眼睛還盯着那畫眉呢,不過思緒卻早已是飄遠了。
荷香從廊下過,見謝青梓目不轉睛的看着,便是笑了一句:“聽說胡人卻是不知從哪兒弄了會說人話羽毛豔麗的大鳥來,卻是十分有趣,回頭打發小廝去看看,若有給主子買一個來。”
謝青梓卻是動也不動。
荷香見狀,倒也不說話了,只讓謝青梓自己呆着。
謝青梓良久自己回過神來,卻是叫了荷香過來:“荷香,你說我若退親,沈家可會應允?”
謝青梓這話卻是將荷香嚇了一跳,“好好的怎麼就想要退親了,主子卻是別說胡話纔是。”
謝青梓嘆了一口氣,“眼下如此情形,哪怕是爲了三郎,我也不能再和衛王世子見面。如此,卻也算是對沈慎不忠。而且,沈家本就覺得我配不上沈慎。故而退親或許卻是好事兒。”
本就是爲了沖喜才定的親,既是沈慎沒事兒了,其實婚事就該作廢了。
沈慎雖好,可是到底也不過是他一人對這樁婚事重視罷了。沈家其他人雖沒說什麼,可是總歸也是不那麼滿意的。
所以,思來想去,退親彷彿纔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在衛澤身上。衛澤如此做,便是足以說明衛澤的心思了。既衛澤有這樣的心思,她反抗又如何?今日是謝栩,明日呢?
荷香蹙眉勸道:“主子這是怎麼了?不管怎麼着,也別胡思亂想纔是。不拘什麼事兒,自有老夫人——”
“祖母老了。如今家中也不是祖母能夠做主的。”謝青梓輕嘆了一聲,隨即苦笑了一聲:“再則,母親現在和父親鬧到這個地步,本處境也是不好。若再因我惹出事端來,我又如何自處?”
這話卻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這事兒關係到了謝栩的未來,真出了什麼事兒,且不說她於心難安,只說謝家這邊又該如何?
謝家不論指責與否,她都是難堪。畢竟是她雖是謝家的姑娘,可是到底和謝家不是正兒八經的血親。如何又不難堪?
謝青梓嘆了一口氣,光是想了想那樣的情形,便是隻覺得心裡頭難堪得很。
而且,她也再怕聽見大老爺那樣傷人的話了。所以,人貴自知之明。她既是這樣的身份,卻是不該再給謝家惹了麻煩。
謝青梓這話一出,倒是讓荷香也是說不出來話了。
謝青梓輕嘆一聲,卻也知道這個事兒也是自己一時衝動,還需再慎重考慮纔好。所以最後便是隻道:“這個事兒讓我再想想。”
荷香替謝青梓換了薰香,末了才又輕聲道:“主子也別這麼悲觀,哪裡就到了這一步了?”
謝青梓應了一聲,隨後倒是忽又想起了當年的事兒來——究竟是爲什麼,竟是要將她換來謝家呢?是爲了享福,還是爲了別的?那個將她換進來的嬤嬤,又是她的什麼人呢?
而這頭謝青梓胡思亂想着,那頭雙雲卻是到了衛澤跟前,將謝青梓的話都跟衛澤說了。
衛澤面色沉沉,蹙眉將謝青梓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我爲刀俎,她爲魚肉?”這個形容雖貼切,可是裡的意味卻是……
衛澤沉吟片刻,隨後看一眼雙雲,“她怕是也懷疑你了。”
雙雲忐忑不安的回道:“懷疑倒也未必,不過只怕卻是並不喜奴婢這般伶俐。”
“那以後便是蠢笨些。”衛澤淡淡道:“賣身契在她手裡,你雖是我的人,可是她纔是你真正主子。以後只需好好服侍她便是。”
衛澤這話裡的意思,讓雙雲微微一驚,心知衛澤這卻是放棄自己了,當即便是也就不說話了,應了一聲心裡卻是微微複雜。
不過,能一心一意跟着謝青梓,倒也未嘗不是好事兒。
“她心裡只怕惱得很,我若叫她去外面,也未嘗是沒有欺負人的嫌疑。既是她想見我,便是讓她準備好後,彈奏一曲以作暗號,隨後在鞦韆架子那候着。”衛澤最終如此說道,心裡倒是有些無奈——若不是顧慮謝青梓的心思,他又何必如此?
爬牆這種事兒,他衛澤什麼時候又做過了?也就是對她……
衛澤此時倒是全然沒想過,自己的傷勢會不會礙事。
雙雲回去將衛澤的話與謝青梓說了。
謝青梓聽完之後,倒也是沒有多說什麼。只心裡頭卻是有些複雜——其實比起這般偷偷摸摸的弄得如同私會偷情一般,她倒是寧可去陸家光明正大的見上一面。
不過如此也好,她或許便是可以趁機一探衛澤的心思。
第二日下午趁着府中大多數人都在午睡時,謝青梓便是隨意撥了兩下瑤琴,隨後徑直就去了鞦韆架子那兒。然待她去了的時候,衛澤卻已是在鞦韆上坐着了。
鞦韆倒是足夠大,不然衛澤坐着倒是還真有些可笑。不過即是如此,衛澤坐在鞦韆上,卻還是隻能曲着腿,看着倒是頗有些委屈他了。
饒是早有準備,此時謝青梓到底還是不由得被衛澤這般給驚了一下。隨後,幾乎是剋制不住心頭怒意的,她便是譏誚了衛澤一句:“衛世子倒是大膽得很,光天化日之下便是如此翻牆入室的。”
這話卻是將衛澤和那些宵小併爲了一提。
不過衛澤倒是也不惱,反倒是微微一笑只道:“不過是爲了看一眼美人罷了。如此賞心悅目,這點又算什麼?”
衛澤這般輕薄的話語一出,倒是讓謝青梓一時半會兒的根本就不知該怎麼回了。她愣了一愣,而後便是刷的沉了臉——衛澤如此行徑,和登徒子又有什麼區別?
“看來衛世子卻是不打算再裝什麼君子了。”謝青梓沉聲言道,語氣裡充滿了譏誚:“衛世子演技卻是極好,幾乎將天下人都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