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生出對牛彈琴的感覺。
卻又不死心地問：“難道你不覺得，今天的龍城在某些問題上，的確有些不公平嗎？或許，林哥就是想改變……”
“從古至今，人類世界從來都是這麼不公平的。”
秦虎冷冷打斷他，“不公平就對了，不公平才能激勵大家往上爬，想到自己變成人上人就能耀武揚威，奮鬥起來纔有動力，不然呢，絕對公平，一潭死水？”
孟超皺眉道：“絕對公平肯定不行，但現在的龍城卻隱隱走向另一個極端，貧富差距和強弱分化越來越厲害，普通人能得到的資源越來越少了。”
“廢話，這是戰爭，普通人能活着就不錯了，你去翻翻歷史書，看看地球上發生戰爭時，普通人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秦虎撇嘴，“普通人要資源有屁用，比方說咱們獵殺了一頭地獄兇獸，採集了輻射極強的超獸血液，難道用來給普通人洗澡？簡直暴殄天物，浪費資源，會害死所有人！
“這樣的高階修煉資源，當然是給天境強者，或者虎爺這樣還差臨門一腳就能突破大境界的地境巔峰強者啦，這有什麼問題？
“如果你是普通人，趁早認清楚自己什麼都不是的現實，打消不切實際的幻想，乖乖等待強者拯救，還瞎琢磨什麼東西啊！”
“虎爺，我感覺你字裡行間充滿了對普通人的不屑。”
孟超忍不住道，“我記得，你也是普通人出身，原本家裡沒什麼權勢的，怎麼一點都不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來考慮問題？”
“你也說了，‘原本’沒什麼權勢嘛！”
秦虎絡腮鬍一抖，眼珠一瞪，道，“虎爺當普通人的時候，自然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來考慮問題，但現在是強者了，當然站在強者的角度來看待這個世界，這就叫‘屁股決定腦袋’，難道我的腦袋不由自己的屁股決定，卻由你的屁股，或者那些窮鬼的屁股來決定？
“總之，虎爺懶得和你扯這些沒卵用的理論，你或者林川想追求什麼狗屁‘公平’，和虎爺也沒關係，我只關心自己一家老小，能不能永遠享受榮華富貴。
“你們要‘公平’，那就儘管‘公平’去吧，只一條，千萬別把狗爪子伸到你家虎爺口袋裡，誰想從虎爺這裡拔一根毛，別怪虎爺剁了你的狗爪子，把你大卸八塊，丟到荒野裡喂怪獸去！”
孟超愣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剛纔還說，你的夢想是當超級英雄，拯救……”
“打住，你聽岔了。”
秦虎理直氣壯道，“我只說自己想當超級英雄，沒說拯救任何人或者東西。
“當超級英雄的目的，是爲了享受超級英雄的好處，而不是承擔超級英雄的責任，這個世界上唯一值得虎爺犧牲一切去拯救的，就只有老婆兒子，至於別人，千千萬萬龍城市民？我管他去死！”
孟超沉默了半天，忽然把腦袋埋到巖縫裡，鬱悶地吐出一口濁氣，喃喃自語：“不該這樣的，事情不該這樣發展的，我怎麼會和這種人聯手，去對付我的偶像呢？”
“小混蛋，你說什麼？”秦虎眯起眼睛。
“我說，大敵當前，人類不該自相殘殺，就算要殺，也不該是這樣的殺法？”孟超悶悶道。
秦虎奇道：“那該是怎麼個殺法？”
“我能接受的殺人方法和目標——”
孟超想了想，道，“打個比方，我和自己最崇拜的偶像，有着高尚情操和遠大理想的林哥，爲了龍城人民的利益，深入地底礦脈探險，結果偶遇另一支敵對探礦隊，對方陣營裡，還有我的宿敵，一個睚眥必報、自私自利還蠻不講理的大反派秦虎。
“這個秦虎爲了害死我，也爲了獨霸紅輝玉礦脈的開採權，故意挑唆兩支探礦隊自相殘殺。
“而他則趁機跑到紅輝玉礦脈深處，利用超強輻射加上血紋花的增幅，變異成畸形醜陋但戰鬥力驚人的大BOSS。
“當然，自古以來，邪不勝正，雖然他機關算盡，但在我和偶像林哥的聯手之下，狼子野心還是被我們徹底粉碎，最終跌落萬丈深淵，死無葬身之地。
“我和林哥得到奇遇，修爲暴漲，兄弟情義也更加深厚，我們相視一笑，攜手奔向更加光明的未來。
“該死，事情應該這樣發展才合理啊，爲什麼，稀裡糊塗，不知怎麼搞的，會變成你我聯手，去對付偶像林哥呢？”
“……”
秦虎說，“那你趕緊去找有高尚情操的林哥聯手吧，未免被你們打落萬丈深淵，死無葬身之地，睚眥必報的虎爺先撤了，保住小命要緊！”
“別別別，開玩笑，虎爺，您不能走，這個陰謀關係到北線攻勢的成敗和龍城的安危，如果你還想老婆兒子在龍城繼續榮華富貴幾十年，而你的秦家在三五百年後還繼續存在，這個英雄，你不當也得當！”
兩人一邊說，一邊爬，很快爬到靠近懸崖頂部的地方。
這裡的空氣愈發稀薄和炙熱。
他們就像是貼在爐壁上的兩隻烤鴨。
頭頂不斷有碎石崩落，靈能漣漪的激盪也非常劇烈，還能聽到有人發出淒厲如惡鬼的狂笑聲。
孟超和秦虎對視一眼，同時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找到兩條比較粗大的裂縫，將一條手臂和一條腿伸進去固定住，方便另一條手臂取用物品。
這裡距懸崖頂上還有半米。
他們被垂直九十度的巖壁遮擋，倒是不怕被上面的人發現。
剛纔的連環爆炸和靈焰激盪，將懸崖頂上的地流漿燒得一乾二淨，除了硝煙瀰漫之外，視線不算太差。
孟超深吸一口氣，將軟管潛望鏡扭曲到合適的角度，順着縫隙，一寸寸伸了出去。
李信是天境級數的獨行槍手，通常都由自己擔任觀察員，攜帶的裝備當然都是最好的。
孟超看到滿地殘骸和碎石。
還有大量熊熊燃燒的探礦設備和求生裝備。
只有極少數重傷員還在艱難蠕動。
但這裡的氧氣幾乎燃燒殆盡，靈磁干擾又越來越強烈，他們傷勢嚴重，無藥可救。
孟超嘆了口氣，默默將潛望鏡遞給秦虎。
秦虎看了幾眼，眼眶有些發紅。
“全死了，狂刀戰隊全死了，連我們隊長都死了。”
他揉了一把臉，又揉了一把，用最輕的聲音，一字一頓道，“這個老混蛋，和我比賽斬殺怪獸，輸了，還欠我一頓飯呢！”
忽然，兩人都感應到一股無比強烈的靈焰爆燃。
惡鬼般的狂笑聲愈發淒厲。
有人騰空而起，懸浮在半空中。
“還有天境強者活着！”
兩人心中一凜，急忙往巖縫裡擠得更深，又將軟管潛望鏡稍稍縮回來一兩寸，重新調整角度。
藉助潛望鏡，他們看到懸浮在半空中的，赫然是寰宇集團的申玉龍。
他焦頭爛額，渾身是血，超獸軟骨打造的貼身鎧甲和納米戰鬥服都七零八落地掛在身上，配合猙獰的容貌和淒厲的笑聲，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周身激盪的靈焰，卻操縱着幾十把飛刃，如無人機般飛速盤旋，揮灑出一道道鮮豔而危險的流光。
他手裡還拎着一個人，一個遍體鱗傷，手腳軟綿綿垂掛下來，貌似任由他宰割的人。
“林哥？”
孟超的心臟一陣狂跳，心說難道自己冤枉了偶像，並沒有什麼陰謀，純粹是申玉龍利慾薰心才搞出一切？
沒錯，如果林川是陰謀家，他應該是最大受益人，憑藉紅輝玉礦脈一夜暴富，成爲絕世強者的。
爲何前世記憶碎片中，卻再沒有林川的存在？
他一定隕落在地底，隕落在這裡！
正欲救人，卻被秦虎拽了一把。
“別急。”
秦虎眯起眼睛，貌似冷靜，額頭青筋卻瘋狂跳動着。
他遏制狂怒，輕聲道，“天境強者要殺人，你來不及救，不殺人，你也沒必要主動暴露自己。”
孟超微微一怔，意識到自己被情感左右了思緒。
急忙運轉《行屍術》，控制呼吸和心跳的同時，快要沸騰的大腦也漸漸冷靜下來。
幸好申玉龍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下敗將身上，並沒有發現兩人的存在。
“林川，你這條臭烘烘的狗，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樣的下場吧？”
申玉龍在半空中狂笑，“上學時，你這條狗是多麼威風，多麼帥氣，多麼厲害啊，樣樣都比我強，害我經常被呂絲雅那個賤人嘲笑。
“出了社會，你也是同齡人中最快晉級天境的幾個之一，搞得我們在家族裡都擡不起頭，經常被長輩斥責，怎麼我們坐擁這麼多修煉資源，卻連你這個死窮鬼都不如。
“但我告訴你，修煉不是百米衝刺，而是馬拉松，是要看底蘊，看幾代人的積澱的！
“你以爲自己天賦高，運氣好，又抱住呂絲雅那個賤人的大腿，從她指縫裡舔些殘羹冷炙來吃，靠呂家的資源當上網絡紅人，就能飛黃騰達，一步登天？
“哈哈哈哈，太可笑了，狗就是狗，名氣再大，在我們這些註定要執掌龍城的人眼中，也只是一條漂亮些的狗而已，永遠變不成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