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超指尖噴射出了淡金色的電弧。
纏繞幾枚收割刀片，在電纜四周旋舞，刮擦下了一些覆蓋物的樣本。
他將覆蓋物樣本，和畸形怪獸體內提取出來的淡綠色液體，以及古怪的綠色地衣，都放到晶石顯微鏡下面研究。
果然，都發現了那種介乎於動物細胞、植物細胞、真菌細胞之間，活性極強的東西。
孟超讓龍飛駿等人都過來觀察。
自己則沉思起來。
“我有一個想法，或者說，一個問題。”
等衆人都看過之後，孟超道，“你們有沒有想過，怪獸究竟是怎麼來的，我的意思是，如‘七星狼蛛’這樣能將節肢類和哺乳類動物的特徵融於一體，或者‘獅鷲’這樣能將獅虎類怪獸和鷹隼類怪獸結合到一起的怪物，肯定不是自然進化而來，必然存在某個……‘調製者’，對吧？”
龍飛駿和探索隊員們對視一眼，同時點頭道：“沒錯。”
“而這種‘將各種動物最兇殘的特徵結合到一起，試圖製造出最強悍的碳基生物兵器’的調製，失敗概率必然很高，因爲絕大部分動物的器官和運動機能，是根本無法兼容的，稍有不慎，就會出現這頭肋生雙翅的小型劍齒虎一樣，不同器官自相矛盾的情況，別說戰鬥，連生存都變得極其艱難。”
孟超繼續道，“所以，調製者必然要進行大量實驗，把無數怪獸的部分器官融合，不，現在還談不上融合，應該是‘縫合’到一起，並從中篩選出戰鬥力較強，生存時間較長的品種，摒棄那些七拼八湊的失敗品。
“這個過程，有些像是我們人類的基因農場裡，對種子進行優化篩選，一代代篩選下來，自然能得到我們最需要的作物。
“霧隱絕域，就是怪獸文明的‘基因農場’，不，更準確說，應該是‘實驗室’。
“怪獸文明的主腦在霧隱絕域深處，縫合出大量畸形醜陋的怪獸，再把他們釋放出來，觀察他們的性狀、戰鬥力和生存時間，分析是否有進一步調製的可能性。
“倘若‘戰鬥參數’和‘生存時間’相對優秀，就能進一步調製，或者大批量複製，變成我們看到的‘獸潮’。”
衆人順着孟超的思路想下去，全都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蘊藏在苔蘚、地衣和畸形怪獸體內，超強活性的細胞，又該怎麼解釋？”龍飛駿問道。
“我覺得，這是某種……‘生物膠水’。”
孟超道，“所謂‘怪獸’，是將跨越門類的不同動物，甚至動植物的器官、特徵、性狀都縫合到一起，勢必會引發極其強烈的排異反應，兩套甚至三套截然不同的器官無法共存，這時候，就要用‘生物膠水’將他們黏合到一起。
“原本，一頭器官強行拼湊的怪獸，可能活不過三五個小時。
“經過‘生物膠水’的黏合，它就有可能生存三五天甚至更長時間。
“我們原本以爲，怪獸都是自然進化的產物，高估了他們的生存時間，三五天自然是遠遠不夠的。
“但如果部分怪獸是人工調製出來的，目的就是進攻龍城的話，它只要能存活三五天，也足夠了。”
龍飛駿連連點頭，想了想，又問：“那麼，爲什麼龍城以往捕獲的怪獸體內，沒發現這種神秘的‘生物膠水’呢？”
“兩個可能。”
孟超伸出兩根手指，“要麼，那些怪獸都是實驗成功的‘量產型’，他們的器官已經能完美兼容，無需再動用‘生物膠水’來黏合。
“要麼，這種古怪的細胞已經以另一種更成熟，更隱秘的方式，融入怪獸體內，以我們當前的生化技術，還無法將他們檢測出來。
“等等，如果是這樣的話……”
孟超忽然止住話頭。
看着遠處翠綠欲滴，濃烈到不像真實的地衣，再次默默思索起來。
忽然，他將那頭肋生雙翅的小型劍齒虎，遠遠朝地衣拋飛出去。
大卸八塊、鮮血淋漓的怪獸屍骸落入翠綠的地衣中，頓時激起一陣綠潮翻涌。
無數地衣像是受到刺激，從菌毯深處，伸出細小的綠絲，將怪獸屍骸死死包裹住。
一開始，怪獸屍骸還像是一座小山包般高高鼓起。
很快，它就在一陣“哧溜哧溜，哧溜哧溜”的聲音中低矮、縮小下去。
大約一分鐘後，地衣恢復原狀，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只是少了一具屍體。
孟超示意龍飛駿，讓探索隊員們燒開這片地衣。
兩名探索隊員再度上前，端起噴火器。
地衣化作灰燼，露出下面細碎的骨骼。
這頭肋生雙翅的劍齒虎，雖然只有山貓大小。
但加上一對寬大的翅翼，怎麼都有好幾百斤。
卻在一分鐘內被地衣吞噬殆盡。
就連骨骼上都出現無數針戳般的孔洞，像是在腐蝕性極強的酸液中浸泡了很久一樣。
看樣子，倘若他們再晚些燒燬地衣的話，這頭劍齒虎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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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距離劍齒虎屍骸不遠的地方，他們還發現了更多怪獸屍骸的痕跡。
因爲被地衣吞噬太久的緣故，這些怪獸屍骸，就真的只剩下一星半點的骨頭渣子。
但數量還真不少，根據孟超的識別，至少有幾十種不同怪獸，最堅硬的爪子、牙齒和角。
“這就說得通了，既然霧隱絕域是一座天然的大型實驗室，爲什麼我們沒在這裡看到太多‘實驗體’和‘失敗品’的屍骸。”
孟超說，“這些綠色地衣中蘊含的古怪細胞，不單是神奇的‘生物膠水’，地衣本身，還是天然的‘清道夫’，能將實驗體之間弱肉強食，你死我活的失敗者吞噬下去，將屍骸重新分解成最基本的原材料和能量，或許，能以某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傳輸回到怪獸文明的終極巢穴中，讓‘主腦’再進行新一輪調製。
“現在，只剩下一個問題。
“這些翠綠欲滴的地衣，應該是嗅探到了怪獸屍骸上的鮮血，活性纔會急劇增強，將它吞噬殆盡的。
“人類的鮮血，也會激起他們的強烈反應嗎？”
孟超說着，收割刀片飛旋，在自己的指尖割出一道小小的傷口，湊到不遠處的另一片地衣上面。
一滴鮮血滲出傷口，還未落下，就激起手指正下方地衣的反應。
好幾簇地衣都“嘶嘶”伸出綠絲，貪婪地索取着鮮血。
孟超將鮮血滴入地衣。
就像冰水滴入沸騰的油鍋，激起刺耳的“吱吱，嗤嗤，嘶嘶”聲。
他又將一滴鮮血擠到地衣邊緣，距離地衣大約二三十釐米，燒焦的地面上。
兩簇地衣嗅探到了鮮血的氣息，奮力蠕動過去。
但其中距離較遠的一簇地衣，只蠕動了五釐米就縮了回來。
剩下一簇順利舔舐到了血滴，隨着一縷縷殷紅在翠綠中擴散，它變得更加豔麗，濃烈了。
孟超再將一滴鮮血，甩到一米之外。
這次，所有地衣都沒動。
“他們感知不到一米外的血肉？”龍飛駿問。
“不是，是不划算。”
孟超道，“激活你的超強視覺就會發現，我向一米外甩出鮮血的時候，好幾簇地衣上都探出了幾條綠絲，朝鮮血的方向顫動了幾下。
“它應該感知到了，但調動整個聚落蠕動過去消耗的能量，遠遠不是一滴鮮血可以彌補，所以，它就懶得動了。
“倘若不是一滴鮮血，而是遍體鱗傷，血流如注的人類，我相信，他們肯定會不辭辛勞，席捲而來的。”
這句話令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看來，霧隱絕域中最可怕的不是什麼怪獸，而是這些古怪的地衣了？”龍飛駿喃喃道。
孟超同意他的判斷。
他們暫時將這些危險的地衣命名爲“綠潮”。
經過反覆測試，發現綠潮擁有極強的機動能力和再生能力，能侵入動植物體內，吞噬血肉，奪取養分，無限增殖，甚至覆蓋整片叢林。
好消息是超凡者的靈能對綠潮有較強的遏制作用。
而且他們怕火，用火焰噴射器和燃燒彈就能暫時消滅。
倘若是列車炮發射的，填充火系晶石的重磅燃燒彈，甚至有可能徹底解決。
當然，“徹底解決”的時候，旁邊最好不要站人。
否則就是字面意義上的“玉石俱焚”了。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好消息。
傳送門的零部件檢測完畢，技術人員拼湊出了一座傳送門所需的全部零部件。
接下來只要花時間組裝起來就可以了。
而在地毯式轟炸掀起的靈能狂潮平息後，通訊員也和其餘九支探索隊以及後方取得了聯絡，貫通了戰術數據鏈。
除了鯤鵬號遭遇特高壓輸電塔的襲擊，不得不呼叫遠程火力支援外，其餘九支探索隊都有驚無險地深入叢林。
在靈磁干擾再次強烈起來之前，他們成功共享了彼此的位置和最新測繪的地形地貌圖，對霧隱絕域的探索程度提升到了６０％以上。
“既然人員都還齊整，就按照原定計劃，分十路朝天坑進軍！”
詭異的綠潮令龍飛駿心裡發毛。
未免夜長夢多，他當機立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