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治鬆河城的修行者一夜全滅，對於這座城市來說是翻天覆地的大事。但住在地下的平民們尚未得知這個消息。
所以當第二天白天時，發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騷亂。礦工們在礦井晃悠，卻找不到修行者監工打卡。種田的農民聚集在城門口，卻無人開門。
最慘的是那些在修行者的府邸中做奴僕的傢伙們，一大早醒來發現主人不翼而飛。大家端着鍋碗瓢盆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這些可以預料到的混亂孫大掌門可就不攙和了，他搖搖晃晃在要塞中找了一處無人的宿舍，倒頭就睡。使用邪厭宗的精魄還是給他帶來了一定的壓力，畢竟他的肉身也不是很強大。
這一覺呢，睡得昏天暗地。甚至久違的做了一個美夢。夢中相菲在喂他吃葡萄，吃着吃着孫大掌門就吃到別的地方去了。
真甜。
恍然醒過來的時候，孫象愣了一會，想到自己已經半個多月沒見到相菲了，心中略感不安。相菲聽話又乖巧，就是性子有點悶。即使很思念，她也不好意思提出這樣那樣的要求，擔憂影響孫象的工作。
在寧泉的時候，笑月就提議讓相菲陪他兩天。但他不忍相菲東奔西跑，最後又隻身來到鬆河。一晃半個多月已經過去，不知她現在還好嗎。
孫象嘆了口氣，心道此間事了，還是儘快回去吧。
外面的人聽到嘆氣聲，敲敲門進來。竟是卓瑤端着洗漱的用具和水款款而來。
“要塞的公共水房很擠，衛生也很糟糕，不能委屈了您。”她勉強笑着，把毛巾遞給孫象，“睡得好嗎，昨天辛苦了。”
孫象看了她半天，接過毛巾。
“誰叫你來的？魏開成？”
“不，上校進城了，很忙。是我自己要來的。”
這句話半真半假。其實是魏開成臨行之前要求卓瑤照顧好孫象，畢竟大恩人，要好生招待。
昨夜大戰之後，魏開成上校見孫象不願多說話找了個房間就休息了。他心道孫象大人這是累狠了。他和趙馳範浩然等人對孫象感恩戴德，不過還是先把手頭上要緊的事情忙完，再好好感謝吧。
一次性解決了以屠鵬爲首盤踞鬆河的邪惡勢力，這是好事。但如果魏開成這邊到此爲止不管了，那好事就會變成壞事。天知道沒了修行者城裡會發生多少騷亂。
知道這前因後果之後，孫象讓卓瑤離開。她畢竟剛剛痛失愛人。孫大掌門一方面不忍心見她強忍悲痛忙前忙後，另一方面陳平的死和他多少有點關係，這種情況下將卓瑤留在身邊，怎麼都有點乘人之危的感覺。
孫大掌門是對這個娃娃臉，很可愛，脖子上掛着一個金色鈴鐺的女孩子有些好感。不過也僅僅是好感而已，離主動靠上去，還有幾個輪迴的距離。
卓瑤聽出孫象話中的意思，她搖搖頭：“不，阿平的死跟大人您沒有關係。您說的對，性格決定命運。我因爲愛情，一次次遷就他。結果他背叛了上校，背叛了我，我永遠不會原諒他。”
昨夜的大戰雖然勝利，但過程兇險無比。如果不是孫象神奇出現，包括要塞中的所有人，包括潛藏在鬆河修行者中的內應，都要被屠鵬一鍋端掉。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陳平，他爲了一個卑微可笑的理由，在嫉妒中發瘋，差點毀了一切。卓瑤確實還在心痛，但她勸自己不要爲不值得的人浪費感情。
既然苦主自己這麼想，孫大掌門也不好說什麼，便由着她了。洗漱之後，卓瑤又端上早餐。宿舍中間有一張固定的小桌，還有兩把椅子，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坐下。
伙食很一般，只有一些黏糊糊的東西，吃到嘴裡寡淡無味。這是要塞中的主食，來自倉庫中的戰略儲備。這種戰爭食物，只求餓不死人。但其中居然還有幾個水果，令人驚訝。這是卓瑤昨天順手從芮青府上拿的，本來打算分給小夥伴，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大人要喂嗎？”
一起用餐時，卓瑤想到前一日兩人獨處的種種，勉強講了個笑話活躍氣氛。
孫大掌門大手一揮：“免了。”
而後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問道：“卓瑤，你的鈴鐺呢？”
“我扔了。”
“啊？爲什麼啊？”孫象有點遺憾。兩人見面第一眼，他就注意到這個鈴鐺。
“因爲那是阿平送給我的。”卓瑤悶悶回答。
“哦。”孫象知道自己問錯話了，“……也沒必要做的這麼絕。他確實做法有很大問題，但對你也是真心實意。”
卓瑤放下碗，臉上掛着一滴淚珠。
“五年多前靈氣復甦的時候，到處都是妖怪。我的父母在街上被妖怪吃了，我那時候只有十四歲，嚇傻了不知道跑，只會抱着頭哭。
阿平把我拉走，我們一起躲了一天。然後我餓了，阿平要出去找吃的。我拉着他，不讓他走，我說我怕你不要走。
阿平給了我一個鈴鐺，他告訴我，如果遇到危險就搖搖鈴鐺，他就會來救我。”
女孩哭泣着，孫象沒有說話。
“上校派我刺殺芮青，我什麼都沒有帶，只帶了這個鈴鐺。我知道即使成功，我也死定了。但是假如呢？假如我搖一搖這個鈴鐺，阿平會不會像他說的那樣，立刻出現來救我。孫象大人，他真的會來救我嗎？”
說到這裡，卓瑤已經泣不成聲。孫大掌門嘆了口氣，不知如何安慰。昨日他和卓瑤一起進入下水道時，陳平正在望風。他明知卓瑤正在做什麼！
孫象並不覺得陳平聽到鈴鐺聲會救人。他的想法孫象很清楚。他將卓瑤視爲自己的所有物。卓瑤可以死，但不可以屬於其他任何人。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愛和自私的佔有是兩回事，卓瑤可能也是想通了這一點，所以決定放下過去重新生活。
“今後什麼打算？”孫象問。
“先跟着上校吧。”卓瑤擦乾眼淚，不再回想傷心事，“雖然屠鵬他們被一網打淨，但是重建城市的秩序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有些人已經習慣了被奴役，恐怕一時半會還轉不過來彎。”
“是的，建設比破壞要難得多。”孫象笑道，“我估計你後面很長時間都要忙得團團轉了。”
“可不是嘛，所以趁着還沒連軸轉起來，還是趕快享受吧。”
早餐用完，卓瑤收拾好碗筷，端了出去。在門口的時候，她停了一下。
“對了孫象大人，我現在單身哦。”
留下這句話，卓瑤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