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敏不說話，也不許顧北月說話。時間一點點流逝，顧北月一等再等，終於是忍不住又出聲了，“秦敏……”
“你閉嘴！”秦敏又一次打斷他。
顧北月卻還是勸說下去，“小玉兒那張嘴你也知道，你別放心上。回頭，我讓她跟你道歉！”
秦敏擡起頭來，特兇，“閉嘴！”
顧北月繼續說：“這四年並不是她說的那樣，也不是你認爲的那樣。若沒有你照顧明辰，我必是分身乏術。秦敏，你……”
秦敏反問道：“你不覺得她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嗎？”
顧北月搖頭，並不認可。
秦敏蹙眉看他，亦是搖頭。顧北月還想解釋，秦敏伸出手指抵住他的脣，示意他噤聲。她道：“讓我安靜一下，好不好？”
顧北月妥協了。
秦敏推開，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她背對顧北月，整個人特別安靜。
顧北月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浮出深深的無奈。許久，秦敏都沒動，顧北月又一次開口，這一回，他並沒有勸說，而是提醒。他說：“秦敏，咱們再不回去，明辰要捱餓了。”
秦敏原本都已經冷靜了一些，聽了這話怒火就又控制不住上來。她立馬轉身朝顧北月瞪去。說顧北月不瞭解她，可是，他卻比任何人清楚她的死穴！
顧北月有些無措，他真不知道自己說這話哪錯了。他原本還想再多說一句的，如今只由着秦敏瞪了。
秦敏冷冷說：“等着！”
顧北月意外了，也急了，沒想到秦敏氣得連明辰都不顧了。然而，秦敏就坐了片刻，立馬起身，理都不理他，徑自往住處走去。顧北月暗暗鬆了一口氣，連忙跟上。
到了門口，秦敏擦了擦眼淚，整理下衣裳，突然轉身仰起頭來，讓顧北月看她的臉，問道：“可以嗎？”
顧北月不明白。秦敏不悅提醒，“眼睛！”
顧北月這才明白秦敏怕明辰發現她哭過。秦敏的眼睛還有些紅腫，顧北月認真瞧了一番，便讓秦敏稍等。他令人尋了冰塊過來，包裹在毛巾裡，要替秦敏冰敷。秦敏拒絕了，要自己動手。顧北月仍舊將毛巾搶了過來，柔聲道：“我來，你別動。”
秦敏也不說話，低下頭，伸出手，要他交出毛巾。
“眼周穴位多，不可亂敷。聽話。”
顧北月一邊說，一邊輕輕擡起了秦敏的下巴，讓她擡頭。秦敏默許了，微微仰起臉。顧北月靠得很近，動作小心而輕柔，清冽的藥草香隨着他的氣息灑了秦敏臉上。秦敏雙眸微眯，看到了他眼中的認真專注，也看到了他眼裡的血絲。
如果說冷靜，或許，這一刻她才真正冷靜下來了吧。哪怕怨他，恨他，可心，還是控制不住地疼了起來。四年了，影子的失蹤她全然不知，而他的難過她也全然不知。
思及此，秦敏的眼眶不自覺又溼了。
顧北月的手微微僵住，他分明有些無措。他將秦敏擁到懷裡，吩咐身旁的人道：“去，告訴皇上先開宴，我和夫人臨時有事，晚些到。”
秦敏終是推開了他，道：“不必，你先過去。我收拾下就過去。”
秦敏說罷就快步回屋，顧北月都攔不住。
宴廳裡，一桌飯菜都上齊了，趙嬤嬤和芍藥領着一羣婢女候在一旁。睿兒和顧七少坐在一旁羅漢榻上低語，明辰盤腿而坐，認真撬堅果。他偶爾停下手裡的活兒，一邊嚼堅果，一邊思索聽來的事，會好奇地問上兩句；偶然停下手裡的活兒，一邊嚼堅果，一邊給顧七少和睿兒遞堅果，換來的便是顧七少和睿兒輪流摸他的小腦袋。總之，他像一隻小松鼠一樣，嚼個不停，一點兒都不餓。
見顧北月進來，小明辰就樂了，掏出一堆撥好的堅果，跑到顧北月面前遞給他，“爹爹，給！”
他舉着雙手，卻歪頭往顧北月背後看去。遲遲見不到孃親來，他就納悶了，“孃親沒去找你嗎？”
顧北月一把將明辰抱起了，捏了捏明辰的小鼻子，道：“她給你準備紅包去了，很快就會來。”
小明辰的眸光驟亮，一點兒都沒發現爹爹的不對勁。顧北月請睿兒和顧七少入座，自己抱着明辰也入座。他看了一圈，並沒有看到蘇小玉，便朝睿兒看了去，問道：“你玉姐姐呢？”
睿兒其實想問敏姨的情況，但是礙着明辰在，他也沒問，只道：“玉姐姐說肚子不舒服，去休息了。不必等她。”
顧北月一聽就知道這是藉口。他只點了點頭，並沒有追究是蘇小玉主動迴避秦敏，還是被顧七少和睿兒要求的。
秦敏很快就過來了，眼睛已經看不出異樣了，還補了妝，仍舊是淡雅而不失精緻的樣子。她笑着道：“讓大家久等了。”
她在顧北月身旁坐下，將明辰抱了過去。明辰卻不讓抱，挑了她身旁的位置坐。秦敏由着他，她看了看周遭，問道：“蘇夫人呢？”
顧北月答道：“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秦敏點了點頭，沒多言，好似方纔的事情都不曾發生過。而實際上，她並不怪蘇小玉。
雖然大家心照不宣，秦敏比起平素寡言了一些，但是這頓連夜飯算是這幾年來最熱鬧的一頓了，有顧七少在就不怕冷場。小明辰自己收了不少紅包，還代哥哥收了不少，開心壞了。
大家吃飯的時候，蘇小玉正在雲閒閣裡忙碌。雲閒閣離東宮不遠，是睿兒的父皇母后最喜歡的住處，也是常住之處。雖然空置多年了，但是睿兒仍舊令人天天打掃。蘇小玉每次回來，都嫌不乾淨，總要親自打掃一番，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收拾了一番，蘇小玉都出汗了。她繃着的臉略顯刻薄，眼神更是挑剔，她掃了一圈，終於滿意了，喊來一旁的婢女，交代道：“去，把伺候殿下的奴婢奴才都叫過來！”
這時候趙嬤嬤提着食籠從外頭進來，無奈道：“行了行了，大過年的，你就不能讓大夥歇一歇嗎？有我這把老骨頭在，你害怕他們伺候不周？我親自包了你喜歡的玉米餃子，趁熱吃吧。”
蘇小玉瞥了一眼，總算有些笑顏了，拉着趙嬤嬤坐下陪她一塊吃。
趙嬤嬤問道：“你這丫頭，是不是又闖禍了？怎麼不去吃連夜飯？”
蘇小玉不悅道：“奴婢就是奴婢，哪有上桌吃飯的規矩？殿下不在，這幫人越發沒規矩了！”
趙嬤嬤笑而不語，蘇小玉吃得津津有味，終是忍不住稱讚了趙嬤嬤的廚藝，趙嬤嬤可高興了。
宴廳那邊，大家早吃飽了，就坐着閒聊。七少就拿出一瓶珍藏已久的酒，對睿兒道：“過了年就十六了，陪乾爹喝兩杯吧！”
顧北月笑了笑，沒攔。睿兒欣然接受。
小明辰已經窩在秦敏懷裡睡着了。若是平素，秦敏早抱明辰回屋了，然而，此時她卻一手抱着小明辰，一手遞上杯子，道：“小七，你這酒聞就知道柔和醇厚，沒有三十年也得二十五年以上。我也討一杯嚐嚐。”
她這話一出，顧北月就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