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澗瞪着憂思.一字一頓道:“帝尊如果沒有受傷.爲何任憑姬芮山脈那片區域長日焚燒不管不顧.憂思.你動動腦子啊.帝尊並非不想修補地陷.而是心有餘力而不足.我只不過想爲帝尊解憂.推薦下界一個有能力修復地陷的女子上界爲帝尊效力而已.可帝尊一口就回絕了.我一時情急.說話難免有點不清不楚.惹怒了帝尊......”
憂思直愣愣地望着右澗.回想着這幾年帝尊的言行舉止.心內驚疑不定.
右澗把頭埋入膝內.悶聲道:“我是粗人.說錯了話.帝尊惱了.差點要殺了我.憂思.我這一條賤命本來就是帝尊的.他要拿去我無怨無尤.可我憂心帝尊的傷勢啊.他到今天還死活不承認自己受了傷......”
憂思在右澗身邊坐下.他轉頭望着靜謐的神廟.帝尊還待在裡面.
他壓低聲音道:“右澗.其實我也懷疑着.可這有關帝尊的顏面尊嚴.你要知道.八年前.不僅是姬芮山脈遭了災.主母也在那一年沒了蹤影啊.雖然大婚之禮未行.但紅門確實是開啓了.不管我們私底下怎麼想.帝尊還是把主母的名分定了.這是不可抹殺的事實.你想想.帝尊一向驕傲.卻在重要關頭沒能保住主母.心裡一定是傷痛愧疚着.....自然不想讓我們知道這份難以言齒的恥辱.爲何你們總是不肯消停下來.非要去不停撩動帝尊心中的傷痛呢.”
右澗艱難地嚥了咽口水.垂首道:“我不是有意的.那一刻帝尊真的把我殺了.我也心甘情願.是我說錯話.把帝尊逼得.....可我的出發點還是爲了帝尊啊.他嘴頭硬.堅稱沒有受傷.那爲何不去修補地陷.這事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憂思.你研究史冊多年.熟稔歷史.不如由你出面勸說帝尊吧.這地陷之禍一日不除.我幽冥一日不得安寧哪”
憂思靠着欄杆閉目思索着.過了好久.方慢吞吞地點點頭.道:“帝尊在意主母.那我只能從主母的角度去勸說帝尊接納那位身懷異術的女子.不過.既然帝尊給那女子的考語是行事乖戾.恐怕此女非池中之物.擅自引入.恐怕會給日後的安寧留下禍患.這不得不防啊!”
右澗不以爲意道:“憂思.我們這幾根老骨頭還硬着呢.難道還會忌憚一個下界的小小女子.況且她是幽冥中人.就算真的心懷不軌.又能掀出什麼風浪.呵呵.最大的風浪莫不就想着怎樣得到帝尊的青睞罷了.”
憂思微微一愕.低聲重複道:“得到帝尊的青睞.”
右澗湊近憂思.低聲道:“我聽東源那老頭言道.這女子方當韻年.相貌秀麗.自幼便仰慕帝尊.渴望能侍候在身側.當年還借東源之手把自己的肖像呈給帝尊.這女子就算真的生出非分之想.莫不就是渴望能獲帝尊青眼有加.收爲妃嬪.帝尊已把主母的位分留給了那位異域女子.這是誰也無法撼動的事實.可帝尊不能永遠形影只單下去啊.這哀思再濃.過的幾年.也該淡了.是不是.”
憂思眸光一閃.摸摸白白的鬍鬚.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右澗咧嘴一笑.道:“帝尊眼界甚高.一般的女子難入他心懷.可這女子既有這等神通.相信也是一個超凡脫俗的女子.當日帝尊的心思放在主母身上.別的女子他自然是視爲浮雲.可如今主母已成過往.帝尊方當壯年.總不能就此獨守空房吧.再去尋覓一個善解人意的女子陪伴也是情理之中啊.”
憂思長長嘆息着.帝尊自幼性子平和.平日喜怒不形於色.是一個清心寡慾的君子.過往我們也常常推薦下界的姣好女子給帝尊.可他只是微瞥一眼.便即揮手掠過.唯獨鍾情於那位姿容秀麗.靈氣四溢的異域女子.或許這就是他生來註定的緣.可這緣只開了個頭.那女子便即香消玉殞.帝尊掌握着這個蒼莽空間的榮與辱.唯獨不能握住心中那份摯愛.這真叫天意無情啊.
憂思一臉悲慼地望着暮色漸濃的天際.低聲道:“這只是我們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帝尊的心思.唯有帝尊能做主.既然帝尊身子抱恙.不能深入地核內修補地陷.將那那女子召入上界修補地陷.我無異議.可讓她引誘帝尊.怕且不是一件易事.到時弄巧成拙.只怕會生出一番別的事端來.”
右澗攤攤手.道:“好吧.我這榆木腦袋又扯遠了.帝尊的宮闈之事我們不便干預.可修補地陷是整個幽冥皇族的頭等大事.我們既秉受了老帝尊的託付.就該鞠躬盡瘁.死而後己.憂思.待會帝尊靜思完.我會以死相諫.你我兄弟一場.到時還請把我的遺物一併扔進冥海去......”
憂思瞥了右澗紅腫的喉嚨一眼.嗤笑道:“得了吧.帝尊若是嗜殺之人.你剛纔已被他一手捏死了.還容得你在我面前演這一出苦情戲麼.好了.將其他的兄弟都喊來.我們一同跪在神廟前等候帝尊就是了.”
右澗眸光一閃.憂思只是搖頭道:“我們是看着帝尊長大.怎會不曉帝尊的性子.他心內的煩惱.定比你我的要多的多.放任着姬芮山脈的禍害不除.帝尊肯定有說不出的難處.那我們要做的是爲帝尊解難.而不是添憂.”
他神情嚴肅.瞪着右澗道:“假如帝尊允了.這女子也只能充當侍衛一職.你等萬萬不能在言語中誘使讓她生出非分的念頭.否則不單惹怒帝尊.也給這女子惹來殺身之禍.這就與我們的初衷不合了.知道不.”
右澗聳聳肩.道:“我只憂心地陷的修補和帝尊身子的安康.至於這女子與帝尊是否有緣.那隨天意而去.我絕不插手.”
憂思點點頭.走到神廟旁的黑龍石雕旁.從龍嘴裡抽出錘子.輕輕在龍眼上敲了三下.四野中馬上響起了抑揚頓挫的鈴聲.憂思回首對右澗道:“待會兄弟們來齊了.我們就跪在廟門前等候帝尊.希望能勸說他接受那個女子進入宮闕.既然帝尊言道那女子性子乖戾.我們平日裡就多留一個心眼.看緊一點就是了.只要帝尊靜心養好傷.以後的事就好辦多了.”
右澗裂開嘴角一笑.拱手道:“好.一切由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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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皇神情木然地站在帷幔內.他目不轉瞬地看着那盞緊緊偎依在自己命燈旁邊的小命燈.躍動在燈芯上的那抹柔弱的火苗.比起前幾天細小了很多.唯餘一丁點的清幽亮光在跳動着.而那跳動也是間歇性.似乎不知在哪一刻.就會停止跳動.
他雙手顫抖着撫住心窩.這孩子.我究竟能否保住你.昨天光幕破裂.我不得已以血祭劍.定是傷害了你的元氣.可那時我真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啊.
他的心仿被刀割.媚兒.你我的緣分.真的這麼淺麼.
可我不甘心.我怎能放手.讓你母子倆化爲塵埃.
沒有了你.我的後半生.又何來歡樂.
我要怎樣做.才能把妻兒保存下來.冥皇愣愣地想着.眼角已是滲出了一串淚水.
滴答一聲.晶瑩的淚滴落入腳下那片古老的土地上.泛起一片幽藍的光華.冥皇用拇指將食指劃破.將滾燙的鮮血注在兒子的命燈上.我兒.我只能用我的血養護着你的元氣.讓你能頑強地活下去.
你能活.你孃親的元身才不會羽化成煙.否則就算有朝一日.你孃親破碎的的靈魂在不同的形體上流轉百世後.豁然開竅.重新凝聚成形時.卻找不到真身依附.那我們一家還是參商永隔啊.
八年前.父皇不能保護你娘.眼睜睜地看着那把妖孽的劍貫穿了你孃的身軀.這是父皇的錯.如今我絕不會再錯下去.
燈盞得了冥皇鮮血的注入.發出滋滋的歡叫聲.冥皇在燈盞下取出十餘根引魂草.凝成一束.纏繞在纖細的燈芯上.他眸光專注地凝望着正在不停跳動的火苗.數刻鐘後.火勢開始旺盛起來.他緊擰的眉心方慢慢舒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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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朝霞像一片橘紅的火光蔓延開來時.一臉疲憊的冥皇揭開帷幔走到聖像前禱告.他昨晚一直守候在兒子的命燈旁.每隔兩個時辰爲燈盞注入熱血.直至火苗變成醒目的赤紅.
跪在聖像前.感覺到匿於心腔內的胚胎正有力地跳動着.冥皇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往身旁攬去.低聲喚了一句:“媚兒.我多想你在我身旁.”
他的手僵在半空.虛無的流光無聲掠過指縫.她不在......冥皇的嘴角微微下彎.勾勒出一抹悽苦的笑.媚兒.你湮滅無痕的靈魂.可有一絲一縷遊蕩在那片風景秀麗的桃源仙境中.還是依舊無聲無息.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