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逆轉了。
蘇明安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他望見因爲天鶯那張憤怒的臉在“逆轉”提示出現的那一剎那,化爲了如陽光般燦爛的笑。
那枚躺在天花板上的蘋果,它如此安靜的躺着,彷彿那裡纔是真正的地面,是它本該安眠之處。
“簇”地一聲,天鶯一躍而起,抓住了那枚鮮紅的蘋果,遞給蘇明安。
“你喜歡?給你吃。”她的笑容驟然變得柔和,彷彿蘇明安襲擊她的行爲,只是給她獻上了一束美麗的鮮花。
她臉頰的鮮紅傷痕殘留着,深可見骨。
蘋果躺在天花板上,猶如一隻飛鳥,落在少女手中後,猶如一顆鮮紅的飛鳥心臟,靜靜呈在蘇明安眼前。
徽紫訝異地望着蘇明安:“爲什麼她被我撓了還這麼高興?你使用了什麼魅惑技能?”
蘇明安搖了搖頭,靜默思考。
世界“逆轉”了,但存在一定範圍,比如蘋果飛上了天空,然而他們這些人依舊受到引力站在地面上,說明“逆轉”只針對部分情況,比如耳熟能詳的牛頓蘋果故事。而且,被“逆轉”的結果只針對他一人,明明動手的是徽紫,但天鶯沒有對徽紫產生好感,只對蘇明安轉怒爲笑。
“我不吃。”蘇明安扔掉蘋果,它重新飛上了天花板,向鮮紅的氫氣球一樣向遠方飄去。
突然,天鶯溫柔地捏住了他的脖頸。
“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天鶯深情地凝視着他:“爲了配得這份美妙的喜愛,我將爲你準備最美麗的死法……”
……神經病!
蘇明安不由分說,立刻狠狠給了她一拳。
天鶯被打得後仰幾分,幸好李子琪的身軀孱弱,要是換作蘇明安本人,這一拳非得令她四分五裂。
……
“叮咚!”
【“逆轉模式”已觸發。】
【Npc(天鶯)好感度:70+20點!】
……
“好喜歡你,好喜歡你,好喜歡你……”令人頭皮發麻的語氣響起,天鶯沉醉地摸了摸臉上的紅痕,像是喝醉了酒,面色暈紅望着蘇明安。
“呀!她好變態!”徽紫連忙摸了摸雙臂,撫平滿身的雞皮疙瘩。
……徽紫,你爲什麼就在旁邊看着?
蘇明安感到一陣牙疼,即使他“閱歷頗深”“身經百戰”,天鶯這種類型的精神病還是太超過了,簡直是精神病中的精神病、瘋子中的瘋子。
“你喜歡什麼樣的死法?你太合我心意了,我允許你自己選擇。”紅髮少女面色暈紅地說出了可怕的話:“毒死?掐死?斷頭……還是……”
“她已經沉浸在自己的藝術裡無法自拔了。”徽紫吐槽道。
……你原來是吐槽役嗎?
蘇明安沒想到那條奄奄一息的靈魂,恢復後竟是這種性格。
蘇明安立刻道:“你覺得我很好,爲什麼要我死?”
“嗯?”天鶯愣了愣,道:“不要你死,難道要你痛苦地活着嗎?”
“誰說我活着很痛苦了?”
“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很痛苦。”天鶯踩着霧氣,鋒利的高跟鞋鐺鐺作響:“活着的每分每秒都是無趣的、高壓的、窒息的……但只要死去了,不就幸福了嗎?我想啊,這世上肯定存在很多人,只要遇到無痛死亡的按鈕,就會立刻按下去的。”
蘇明安毫不猶豫道:“但也有想活下去的人,這不該成爲你評判他們生命的理由。”
“唔。”天鶯歪着頭,似乎在思考:“是嗎?”
她掰着手指:“小時候,爸爸讓我去死,媽媽把我扔到臭水溝裡,他們花着我出賣自己掙來的錢,我得病了,嫌我髒,就卷着被單把我扔去亂葬崗……要不是有個白髮先生給我餵了血,我早就死了。”
“我聽過最多的話,就是人們抱怨這世界爲什麼還不毀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安眠。”
“我拿掙的錢去做慈善,窮人罵我爲什麼只給黑饅頭,拿我的慈善錢去買品牌手機。我參加生死遊戲天天殺人,反而獲得了數之不盡的歡呼與喝彩,他們都說我是明星選手。”
“你說……”她擡起頭,望着蘇明安:“既然‘節制’成爲了一種罪,選擇‘放縱’又有什麼錯?我在生死遊戲裡殺人,剷除競爭對手,有什麼錯?”
“天才能夠作爲清流活下去,像是那位草莓盟主,像是那位第零屆門徒遊戲的冠軍……他們多高尚啊,有那麼厲害的能力傍身,就算死厄當頭也能反敗爲勝,而我們呢?李子琪……”
她忽然閃電般伸手,帶着甜蜜的微笑,扼住蘇明安的咽喉:
“你的身軀如此孱弱,你的能力只有製造水果,連一柄劍都無法握住……連自己活下去都難,你要如何發揮你的‘高尚’?”
蘇明安平靜地望着她。
像是被他的目光刺激到,她的眼睫顫了顫,沉沉笑道:“我還沒有強大起來的時候,爲了在遊戲裡活下去,我什麼都做,在第一關,我腆着臉抱上幾個男人的大腿,像個玩具一樣活下去,我遭受的恥辱你難以想象……我像個小狗一樣跪着轉圈,我吃下自己割斷的手指,我親眼目睹他們砍斷其他參賽者的四肢。當受害者向我求饒,我只能一言不發——你以爲我想一言不發嗎?你以爲是我不夠高尚嗎?”
“是啊,我應該高尚地出言——‘你們不該這樣做!請放過他!’然後呢?我也會被砍斷四肢,像個死狗一樣停留在過去。因爲我沒有力量,沒有匹配‘高尚’這一情操的力量。”
“爲了活下去,人類遲早會變得面目全非,以前自詡清流,只不過是沒被逼到絕境。既然已經被捲入了這個無解的遊戲,就只會越來越醜陋,越來越噁心,越來越殘忍。”
“你這麼弱小,連毒氣都扛不住,我爲你結束痛苦,防止你落入那些惡人之手,死得毫無尊嚴,不好嗎?”
毒氣瀰漫間,“李子琪”面色鐵青。
然而,他緩緩道:
“……可這樣的話。”
“你要如何見證我未來的‘高尚’呢?”
天鶯神情驟然鬆動。
她雙眼一滯,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緩緩鬆開了手。
如果他死在這裡,那麼他未來的潛能也將消失,他走向高尚的可能也被抹殺。
那是天鶯寧願摸爬滾打,毫無尊嚴,也要拼命掙得的“高尚”。
她判斷李子琪做不到,可李子琪的雙眼是如此平靜……
蘇明安撫平衣領,沉默片刻後,淡淡道:“你剛纔說,你小時候,有個人給你餵了血?他是否是一頭白髮,金色眼睛?”
天鶯頓了頓,點了點頭。
“你知道他的更多信息嗎?”
天鶯猶豫了一下,也許是好感度太高,她取出了一朵潔白的花:“他送了我一束伊莎花,鼓勵我活下去,除此之外……就沒有更多信息了。若非這朵花,我也沒有求生意志活到今天。”
她勾了勾脣角:“反正我已經變強了,你要,就拿去吧——就像他那天囑咐我活下去一樣,我今天也囑咐你活下去好了。”
“不犯病了?”蘇明安說。
“呵,只是察覺到……”天鶯盯着他,微微笑了:“你並非一朵小白花,而是一頭猛獸……你擁有匹敵高尚的勇氣。”
“這一關,你應該探索很多了吧,你知不知道有什麼信息室……咳,咳咳!”蘇明安突然咳嗽起來。
他看向掌心,發現皮膚滲出了血。
……李子琪的這具身軀,已經扛不住毒氣了。
“呵,看來你在匹敵高尚前,就會死在這裡啊。”天鶯嘴上不饒人,卻解下了腰間一個瓶子,掛在蘇明安腰間。
“這是?”
“這是‘免疫瓶’,能夠保護一個人不受毒氣傷害,這是我在毒氣中如履平地的原因。”天鶯的臉上很快染上了一層綠色:“地下三層有一間影像室,應該有關鍵的信息,反正我沒興趣看。”
“那你怎麼抗下毒氣?”
“呵,我再去找找辦法。”天鶯指了指蘇明安:“至少比你這個‘小檸檬’會生存,不必擔心姑奶奶,你就好好跟在姑奶奶身邊,會保護你不流出檸檬汁的。”
蘇明安眼神微動。
……儘管知道天鶯的這種態度是“逆轉”的結果,正常狀態的她應該早就憤怒開槍了,然而,這種不加遮掩的態度反而彰顯出了她的本性。
她確實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殺人犯,一個該被處刑的惡人,她殺了很多人……
要是換作蘇明安本尊,看見她那麼張狂地殺人,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根本不會聽到這些剖白。偏偏他現在是李子琪,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普通人。陰差陽錯之下,他和天鶯這種自己絕對不會接近的人,說了這麼久的話。
若非“逆轉”,他面對的只會是一具沉默的屍體。
“握住我的手吧。”紅髮的惡人朝他伸出手:“細胳膊細腿的,別摔了。”
蘇明安沒有告訴她,他要是不隱瞞真實力,“細胳膊”就能拆飛這棟建築。
他手掌一動,徽紫化爲卡牌回到了掌中。
他們行走在瀰漫的毒氣之中,隱隱聽到遠方的尖叫。紅髮的惡人走在前頭,黑髮的普通人走在後方。
“你的能力?玩牌?還挺有意思的。”前面傳來她影影綽綽的聲音。
“嗯。”
“八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你不能多說點嗎?”
“嗯。”
“呵……和我以前那死樣子還真像。罷了,就當姑奶奶保護以前的自己吧。”
“你不擔心我殺了你?”
“我看出了你眼底的憎惡……你討厭我這種肆意殺人的人,等你變強了,也許真的會殺了我。不過,那又怎樣?”她的脣角向上翹起:“我早就想死了,只不過是要給那些惡人一點顏色看看,現在,我的復仇已經完成了。你要是想對我復仇,那就來吧。”
她斜飛的眼尾挑起,一雙玫瑰般的眼瞳隔着毒霧,刺刺看向他,像是兩點灼灼燭火,又晦暗不清:“……那樣的話,你就成爲了下一個‘天鶯’,我期待着你成爲那樣最好的作品,子琪。”
“不。”
“還是叫你‘小檸檬’吧,這是獨一無二的。誰讓你讓我那麼上心,那麼歡喜呢。”
她緊緊拉着他的手,生怕他掉隊。
蘇明安的瞳孔閃動着。
……錯誤的逆轉,錯誤的對話。
她這麼喜歡他,僅僅是因爲錯誤的好感度逆轉。他們之間的可能性,本該以一方成爲屍體告終。
現在,錯誤的惡人卻始終緊握着他的手,像握住了某種珍貴之物……或許對於她長滿毒刺的貧瘠心靈而言,沒有人能抵達她心中90點好感度的境界,卻有一個人錯誤地闖了進來,帶給了她錯誤的滿心歡喜,讓她第一次察覺到這種傾慕與愛的歡欣。
原來幸福與愛,是這種感覺。
若是蘇明安不曾回頭翻閱,她留給他最後的印象,僅僅是一個無厘頭的瘋子。
毒氣之間,一切都很安靜。
直到——
“前面是無毒區,有人在爭吵。”天鶯停下了腳步。
前方是一片空地,圍着一羣人。
“這個人是齊哥先發現的,他身上的遺物應該歸屬齊哥!”一個戴眼鏡的青年指着地上的一個人。
地上躺着一位金髮青年,容顏極其俊美,失血過多,奄奄一息。人們在他還沒死亡的時候,就在商討他的遺物去向。
旁邊則蹲着兩三個瑟瑟發抖的少女。
“咦?這不是大明星周晟嘛!沒想到啊,這種超級大咖會倒在這裡,呵……果然世事在遊戲裡已經荒謬了。”一個妖嬈女子挑起周晟的臉,又踩了踩他的手:“什麼大明星,現在還不是在我腳下。以前,我可是排隊都搶不到你的專輯。”
天鶯的眼神閃動了一下,戲謔地抱起手,看着這一場人類之間的狗咬狗。
“——住手!”
另一邊,傳來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
一位身材堅實的女性,持着長劍走出,她擁有飽滿的額頭、細長的黑眉、極有精神的一對眼瞳、寬而薄的嘴脣,有一種跨越性別的魅力。
蘇明安很快認出了她——千琴。
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恐怕是因爲原來的自己被推進了安全屋,沒有成功進入安全屋的人變成了李子琪,千琴沒有遇見自己,就跑來救別人了。這位騎士還真是恪守信條,四處救火。
她看起來和司鵲記憶裡的那位神山小師妹有了顯著差別。再沒有半分嬌俏,更像一位戰士。
“是那個到處多管閒事救人的曙光騎士……”眼鏡青年顯然聽過千琴的名聲,嘖了一聲,立刻拉過周晟,用槍抵住太陽穴:“不許過來,否則我立刻殺了他!”
千琴停住,她來之前,沒發現還有個人質,她是來救旁邊的少女們的。
“扔掉武器!”眼鏡青年獰笑道。
千琴頓了頓,只能丟掉了手裡的劍。
“鐺——!”清脆一聲。
“聽說你很閒啊,之前就管過齊哥的閒事,救下了十幾個養殖場的仔豬。”妖嬈女子笑道,看向了站在最後面的一位高壯男人:“齊哥,好不容易我們手裡有現成的人質,怎麼處理那個混賬騎士?”
高壯男人緩緩走出,看向千琴,緩緩道:
“你來,狠狠地揍周晟,讓他屁滾尿流下跪認錯,大喊‘齊哥我錯了’,然後我們再談。”
千琴緊緊攥着拳頭,她當然不會這麼做,她是來救人的。
然而,周晟卻連滾帶爬向她喊着:“求你了,打我!揍我!”
千琴立刻道:“你不要慌張,保持冷靜,我會救你的。”
周晟大哭着,邊哭邊扇自己嘴巴:“揍我吧!求你了!他們知道我的朋友們的方向,要是我沒能讓他們滿意,我的朋友們會遭殃的!”
“你這個害人的騎士,到底爲什麼要來救我啊!要是你不來,我就沒這麼多痛苦了,說不定他們爲了好玩,還會放了我!”
“現在,不讓他們滿意,我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都是你害的,在這個遊戲裡當什麼濫好人!你害慘我了!”
千琴瞳孔緊縮。
眼前的一幕彷彿化爲了一部荒謬的黑白劇,黑的人,身上是白色;白的人,身上盡是黑。
受害者沒有將怒火發向施暴者,反而憤怒於伸手者的相救。
沒有人責怪電車,只怪拉車杆的人。
彷彿有一瞬間,這像是“顛倒”的產物,惡意與善意錯了方向,然而,這並非顛倒,而是現實遠比“顛倒”更荒謬。
千琴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旁邊幾個瑟瑟發抖的少女,她們的眼神裡沒有被救的喜悅,唯有麻木與空洞,就算得到了救贖,她們用不了多久又會跌回地獄。
——假如不曾見過光明,就不會恐懼黑暗。可曙光騎士,她高傲而仁慈地帶來了光明,卻又無法保證陽光永照。
“……你要出手相助?”這時,天鶯察覺到了蘇明安的動靜。
“他們擋在路中間,我們不動手,走不過去。”蘇明安面無表情道。
“呵呵……找什麼藉口。你也想抒發自己‘高尚’的憐憫心了吧。”天鶯指了指那幾個瑟瑟發抖的少女:“要是沒有我,你也是那羣人中的一員,等待着別人對你施以恩惠。”
蘇明安不敢保證自己若沒有“第一玩家”的能力,是否還像現在一樣持有共情力與憐憫心,能夠展現自己所謂的“高尚”與救世精神。
至少看向橋洞下瑟瑟發抖的流浪漢們的時候,尚且無力的他,從自己的早餐裡省出了買被子的錢。
他曾經一腔熱血,他曾經無可奈何。
現在,他有。
所以,他做。
“假如我不曾見過光明,就不會恐懼黑暗……”蘇明安說:“一些人說出這句話,是在責怪光明不該灑入他們身處的黑暗,導致他們再也無法適應黑暗。”
“然而,在另一些人聽起來,這句話卻像是在感謝難得落下的光明。”
“見過光明之後,即使他們再度落入黑暗……他們已經知道,光明是什麼樣子,它遠比黑暗更美好。他們開始知曉光明的模樣、光明的方向、光明的道路……”
他想起了那片黃金的樹林。
想起了那隻靜靜站在明暗交界線裡的狐狸。
想起了無數被困在黑暗的坑洞裡的“人類”們。他們生於黑暗,長於黑暗,與黑暗抗爭,同黑暗疾呼,長眠於黑暗,本以爲黑暗便是終點,卻見一條光明的道路,將落在他們腳尖。
那是從稀疏樹影透來、從無數條染血足跡千萬億次踩過、纔敢望見的……可貴的光明。
……
“——若是不曾見過光明,他們該如何走出黑暗?”
……
他走上前,召喚出卡牌。
徽紫如同小狐狸般竄了出來,伸出尖銳的手爪,給了這些壞人一人一撓,頓時,全場寂靜。
眼鏡青年、妖嬈女子、壯士男人、還有幾個大漢……他們捂着滿是鮮血的臉,怔怔望着蘇明安。
下一刻,山呼海嘯般的歡呼爆發。
在“逆轉”的影響下,他們視痛苦爲歡樂,視憎恨爲摯愛,視襲擊他們的蘇明安如偉人。
“好爽!我好喜歡!”
“啊啊啊,太痛快了,爽死了,再撓我一下吧!”
“我還追隨什麼齊哥,這位纔是我的最愛啊!”
無比荒謬的歡呼聲中,幾個受害者少女露出懵懂的神情,就連周晟與千琴也愣在原地。
他們——望着走來的蘇明安,他彷彿是這場荒謬黑白劇的核心。
隱隱的,聽見“倒轉”的河流。
他面無表情淌過河流,走到劇目的中央,一襲黑衣,彷彿化爲了純潔的白。
針對他的一切,都隨着他的到來而逆行奔涌。
“——現在,這裡由我接管。”他平靜地說。
無人反對。
一半的人在懵懂,一半的人在歡呼。
一場涇渭分明的黑白劇。
天花板上,靜靜懸浮着一枚猩紅的蘋果,彷彿一顆倒懸的心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