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爺子的壽辰終於是在喧囂中落下了帷幕, 這下子,老爺子身子不好的消息就算是在安慶流傳開來了,因爲老爺子雖然孫子重孫不少, 但是兒子卻只有外祖父一人, 所以倒是沒有人討論他們承嗣的問題。
這幾日,朱氏和幾個孩子雖然已經回了顧府, 朱府到底是自己孃家,雖然父兄不說,但是幾個孩子都有些拘束,再加上幾個嫂子似有似無的排斥,就好像朱氏在朱家侍疾是在等着老爺子能給些什麼好處似的。朱氏自己倒是沒所謂的, 但是因爲此次她拖家帶口, 確實也不能在朱府長住着, 自己能忍,幾個孩子也不能受了委屈不是,就告辭帶着孩子們回了顧府, 時不時的和孩子們過去朱府看看。
顧啓珪倒是恨不得早點離開,主要是朱府有人覺得他與朱老爺子的突然病倒有關, 對他都是陰陽怪氣兒的。顧啓珪覺得自己很冤枉啊,曾外祖父是在救他們朱家, 和自己有什麼關係。當然,離開歸離開, 顧啓珪也沒閒着, 關於江南鐵礦, 他也是挖到了不少內部消息,還想着朱老爺子的計劃,做了很多小的安排。
就在顧啓珪一行人回到顧府的第二天清晨,朱府那邊兒就傳來了消息,朱家第四代的老大朱仕瑾死於非命,過程比較悽慘,就死在了自家的院子裡,據說是中毒四,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最後還是沒有救回來。
這一下子之前老爺子病重的消息立刻就被替代了,衆人也覺得是能把老爺子突然病重的原因找到了。朱仕瑾可是第四代中的老大,一直能力不錯,掌管着朱府庶務,這正值壯年的時候就中了毒,老爺子肯定是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給急的,怪不得朱家老爺子一蹶不振呢。
總之,這個消息傳出,安慶各世家,陪着難過的不多,幸災樂禍的也不少,朱仕瑾的手段不錯,自從他開始分擔朱家庶務,手段雷厲風行,別人是佔不到一點便宜,這對比謙遜的朱府七爺當然是不受歡迎了些。
當然作爲朱氏,也是十分神傷的,雖然她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但是一想到侄子就這樣的退出了他一直生活的軌跡,不得不改姓換名生活,就覺得心痛。雖然躺在這裡的那個不是朱仕瑾,可有什麼分別,終究是不能以朱家大郎的身份活下去了。不過,朱氏也懂,這都是他自己造的孽,終究是要還回去的,現在她只求朱氏一族能夠平安。
顧啓珪倒是不十分擔心,雖然他有時候也會想,依照朱仕瑾所表現出來的那種驕傲,在褪去朱家大少爺這層身份後,他到底活不活的下去,但是因爲他和朱仕瑾不熟,倒是沒有得到答案,不過,看大表哥的樣子,顧啓珪覺得其實並不樂觀。
另外,顧啓珪想到的是另一件事,照現在的事態看起來,朱老爺子就和他想的一樣,這樣做了。依照朱老爺子的操作,他會上奏摺說明此事,當然是避重就輕,把朱仕瑾之前做了什麼交代清楚,或者乾脆說他是收人脅迫,或是他識人不清說什麼都好,說白了就是推脫,把朱家其他人摘出來。
反正現在朱仕瑾已經死亡,而且朱府主動認罪,要是在似有似無的提出主使者就在京中,好似是哪位皇子,引起皇帝的疑心。然後再提出朱府出了這樣的事情,朱家全族實在是有愧於聖上的重託,自請願,希望聖上收回給予朱家的權力等等。
總之,這也算是向當今聖上示好,當今聖上和世家鬥了這樣久,之前沒有辦法才把江南鹽鐵交給了朱家,恐怕早就想收回,但是朱家一直算是無錯,再加上現在總的來看在這場戰爭之中,皇族明顯處於下風。在這個時候,江南貴族的中流砥柱的朱府說要放棄手裡的權利,倒是應了聖上的心境。
總之這是,就是看個時間,最好別讓京中的忠親王先發覺此事有什麼不妥,不然提前一步在聖上面前反咬一口,此事就容易功虧一簣。顧啓珪皺眉,確實會存在這個可能,畢竟幾個皇子都不是吃素的,上次他去京城的事情雖然掩飾這蹤跡,但也並不是無跡可尋。顧啓珪只希望自己的按幾個安排能奏效吧,大舅父不是迂腐和只知道拿權之人,所以應該不會出意外才是。
顧啓珪在書房裡想了一上午的事情,寫了幾封密信交給了暗衛,這大都是送往京城的,算是未雨綢繆,他喜歡熊最壞的角度出發思考問題,要是不發生自然是最好的,要是發生了,也算是有個準備。
做了這些事情後,差不多也到了午時,顧啓珪這才站起身來,推開書房的門,吩咐磨石宇,“走吧,去孃親那裡用膳。”
這幾日,顧啓珪都是在朱氏那裡用膳的,因爲朱家出了這些事情,朱氏的心情不好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就趁着還在家,顧啓珪和兄長姐姐們就經常過去朱氏那。
今日,顧啓珪是最早到的。朱氏看到自家幼子,忙招呼他過來,“今日來的有些早了,膳食還要過一會呢,過來陪孃親說說話。”
顧啓珪上前走幾步,笑着行禮,看着一個個花盆被搬了出來,顧啓珪疑惑的問道:“孃親這是在幹什麼?”要說起來,現在纔剛八月底,所以這些花有的還都盛開着,顏色還不錯,不過平時這些都是丫鬟婆子的在照顧,孃親頂多就是澆澆水,怎麼今日親自侍弄起來了?不過,有個東西分散注意力也挺好的。
“這幾日閒來無事,我想找些事情做,”朱氏笑着說,朱府的事情她很擔心,卻無能爲力,事情她不能阻止。還有就是,她覺得有些委屈,孃家的這些事情她一清二楚,對於仕瑾的所作所爲,一旦暴露,恐怕誅九族都不能泄民憤。在朱氏看來,朱仕瑾‘死’去,是最好的結局了。但是沒想到二嫂竟然把這個事情算到啓珪的身上,認爲是啓珪給朱家惹了事端,不僅氣病了老爺子,還讓朱仕瑾丟了性命,所以看看朱氏就發狂,嘴裡的話自然是不好聽。因爲她剛剛‘死’了兒子,朱氏本來不想理會的,但是奈何二嫂說的確實難聽,朱氏也不由得憤恨起來,所以這幾日她去了朱府,也只是去祖母那,別的地方是逛也不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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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鄉試不是要發榜了?”朱氏問道,反正就是在安慶,啓珪也幫不了什麼忙,之前該做的也都做了,朱氏是想打發有些離開的,不想讓朱府人在啓珪面前說什麼或者打探什麼,反正長子也還在,都能應付。
“就這幾日吧。”顧啓珪學着朱氏的樣子用小鏟子把溼土弄到盆子裡,隨意答道。
朱氏看看幼子認真的樣子,不由的笑了一下,“既然安慶也沒有什麼事情了,你就去金陵吧,鄉試放榜之後不是還有鹿鳴宴,還是去參加的好。”雖然朱府是她的孃家,但是啓珪卻姓顧,倒是沒有這樣多的講究。
“不去也沒關係的,最近外祖家事情不是很多,我留下來也許還能幫上一些,……”顧啓珪的話還沒有說完,朱氏就發話了,“就今日下午吧。”
“啊?”顧啓珪擡頭。
“今日下午用過午膳之後,你就出發去吉城,騎馬也太過勞累了些,還是坐船舒服。”朱氏下着結論。
顧啓珪看着母親很是堅持,就笑着說道:“好,我先讓人去整理行李。”想想朱府的事情,現在就只看京中的角逐了,在安慶的自己也插不上手,反正自己已經盡力安排了那些事情,而且朱府似乎也不想讓自己插手的樣子,所以自己留在安慶倒是沒什麼重要的了。就是不知道誰在孃親面前說什麼了,讓她這樣憤恨。
午膳後,朱氏很堅持的把顧啓珪趕出了家門。
朱府
此時的朱府,當然也是很悲傷地的,誰的臉上都沒有笑臉,有的是因爲不同意老爺子的放權的決定,有的是哀傷自己的兒子,還有的是爲了這整個家族即將沒落而悲傷,總之是各有各的理由。
此時朱仕瑾的母親朱家二夫人正坐在自己的院子裡,兩眼無神,她的兒子,最有出息的兒子竟然就那樣死去了,這要她怎麼相信,明明之前還很好的,她之前明明還去看過他,怎麼突然就變成這樣那個了呢。
因爲出身比較低,雖然嫁給了朱家二爺,但是自己並不得朱家人喜歡,比起八面玲瓏的大夫人龔氏她自然是處處佔不了上風,似乎人人都不喜歡她,這樣的時間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大兒子出生,這算是朱家第四代的第一個兒子,當然得朱家長輩的重視,她的處境纔好了些。這些年,她得到的所有的重視大都是因爲這個兒子,她自然也是重視兒子的,但是她兒子就這樣走了,不清不楚的,因爲中毒走了。
她當然是有很多怨言的,要不是自家爺攔着她肯定是要找老爺子去理論的,就是孩子走了也得把原因搞清楚啊,而不是就這樣入土就算完了。管它什麼孝道,反正她兒子都走了。但是老爺就是死死攔着,爲了不讓她去鬧,還把整個院子都封起來了,就是爲了不讓她出去,還說什麼她無理取鬧,她的兒子命可真苦。
“夫人回屋去吧,也讓大少爺放心才行啊,再說孫少爺可還需夫人看着呢。”身後的嬤嬤勸慰道。雖然大少爺是二夫人的親子,平時母子倆的感情實在淡的可以,但是雖然是這樣,她也覺得夫人有些可憐,畢竟白髮人送黑髮人,當然是會更傷心些的。
二夫人並沒有回答,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思考着自己以後要怎麼在這個家裡立足,沒有了長子,誰還會把她放在眼裡。也思考着,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自己的孩子說沒有就沒有了。
朱二爺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面,看到自己夫人在院子裡出神,他莫名有些心軟,長子的事情,他確實無能爲力,不過他知道自己長子在現實中無事就已經心滿意足了,不管怎麼說,做了那樣的事情,總算是保住了性命。看到妻子這樣他雖然有些動容,但是他也沒打算把真相告訴妻子,畢竟妻子的性子實在不是一個保守秘密的人,而這樣的事情他們並不打算讓別人知道,就是在朱府也沒幾人確切的知道此事的。
“回房吧,院子裡還有些涼,回頭要着涼了,”朱二爺嘆了口氣。
“老爺,你說仕瑾這孩子怎麼年紀輕輕的就這樣了,怎麼就我們經歷這樣的事情呢,孩子明明就這麼好。他就這樣走了,連兇手都不知道,我這做孃親的可怎麼辦啊。”二夫人聲淚俱下。
朱二爺安慰着自己的妻子,與他來講,這一輩子,他的長子已經不在了,雖然傷感,但是因爲知道真相,就還可以接受。他現在更擔心接下來的事情,接下來整個朱家都會廣受牽連,家族會走向沒落,雖然衣食無憂,也會過着富裕的生活,但是像現在這樣風光是不能了,落井下石的人什麼時候都不缺,不知道那個時候,家裡人能不能接受。
還有就是,這整個事情都是因長子所起,其他各房兄弟都頗有怨言,他們二房今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再一想自己夫人的性子,朱二爺又嘆了一口氣,以後還是少出門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