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又一批的兵士拿着刀劍盾牌衝上去,“唰”一聲,全享受了一輪免費的“高空十米遊”。噫,摔得好慘來哉!連那樸將軍自告奮勇地衝上去都是“一輪遊”,摔了個底兒朝天。
誰也近不了它們的身,那它們又是怎麼蔫兒的?陳登剛問出口,在場的三百來號觀衆皆伸了小手兒,齊刷刷指向了溪水裡站着的醜丫頭來。
只見那醜丫頭一身溼噠噠的褐色粗布衣裳,兩顆丸子小髻,粗糙的臉兒,鼻翼處長了些許小雀斑,最是個尋常模樣兒。可這個一等一尋常的丫頭,正單手拎起一具殘破的女子屍骸,放到了自個兒那瘦闆闆的小肩膀上。
九明媚是準備帶着如錦的屍骸走的,突然發覺周圍烏泱泱的三百來號人,皆齊刷刷地指着她呢。噫,這是……出名兒了?
人怕出名豬怕壯,除非要找好對象。
九明媚不怕出名,不怕吃得越發壯實,亦無需找個甚麼對象來。她本不是凡人,自然沒那必要循着人間的路子來。再說了,連他們家風流八皇子都悄悄落跑了,她還留下做甚?她呲牙笑了笑,扛好如錦的殘屍,足下一蹬,飛身欲走。
忽然,腳腕子被什麼東西拽住了。她轉回腦袋一瞧,陳登這大鬍子壯漢竟拽住了她的腳腕子,拼命往下頭拉。
九明媚的勁道自然是極強的,是以陳登拽得極度辛苦,身上肌肉緊繃,額上青筋畢露,只得從緊咬着的牙縫子裡擠出幾個字兒:“你到底是哪個?!”
太子府出了恁大的事兒,那兩頭妖魔尋常人又對付不得。陳登好歹得押個活人到皇帝那兒覆命,總不能把皇帝老大拉到現場說“你自個兒瞧去吧”。再者,萬一這醜丫頭一走,倆妖魔恢復了,再大開殺戒,把整個兒丹都變成如今太子府的模樣兒……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大膽陳登,不得對靈仙無禮!”
巡羽軍後頭竟烏泱泱地又來了一批人馬,約莫三四十人。他們身着統一的白衫子,腰間佩了統一的鐵劍,是個正經修仙者的模樣兒。爲首的老頭兒鬍子又白又長,眉毛又白又長,頭髮又白又長,連那一身仙袍也是又白又長,他右側後方跟着的融清仍舊的一派正氣。
太子府的妖魔大戰驚動了整個兒丹都,自然免不了把國師也驚動了來。只見國師白狸昂着白腦袋,挺着白胸脯,狠端了個仙風道骨的架勢。
九明媚見狀,擡腳給了陳登一記臉丫子,將他踹倒在地,便要離去。突然腳腕子一緊,居然被白狸的拂塵給拽住了!
她面上笑容可掬,倏忽間縱身而下,騎在白狸的脖頸子上,右手扶着肩上的殘屍,左手衝着白狸的頭髮可勁兒一拽。
“老獸兒,你不打算要自個兒的毛兒了?!”
“不不不不,”白狸駭得連聲驚叫,發覺周遭人類都在瞧他,連忙站直身子,調整面上神色,又恢復了仙風道骨的架勢,“咳,此女乃是靈仙轉世,仙力非凡,有盛世神女資質。奉聖上之命,特……”
九明媚用力一扯:“說的甚麼鬼話!”
白狸痛嚎一聲,連忙小聲安撫道:“梅神大人,小的又發現一個仙靈,就在丹都皇宮之中。煩請您配合……”
鳳眸兒忽地一頓亮堂,彷彿之前被如錦之死遮蔽的天光重又照在了心坎兒尖尖上。
“不早說!”九明媚一個小激動,小手兒那麼一提溜,生拽下一撮白毛兒來。
白狸痛得眼淚直在眼眶子裡溜達,卻只能伸手蹭了蹭鼻尖兒,哽着喉嚨委屈道:“您也沒早問……啊喂……”
經了這麼幾茬子折騰,九明媚徹底出了名,甚而轟動了整個兒岐國。一提到“九更”這個名頭,連三歲小娃娃都曉得害怕,跟見了鬼似的。
按道理而言,她被國師白狸硬套了個“靈仙轉世”的名頭,該是人人敬仰喜愛才對,可坊間傳說全不是這麼回事兒。
有人說她兇悍異常,鑽進蠪獅肚子裡頭絞爛人家的腸子;有人說她嗜血成性,把太子殿下的脖子咬斷了吸血,天曉得這裡壓根兒沒她嘛事兒╭(╯^╰)╮;有人說她兇殘至極堪比魑魅魍魎,把死屍拆分拼合,還扛着飛來飛去;還有人說她野蠻成性,不知羞恥,坐在國師的脖頸子上……呃……撒尿?
人類確乎懼怕妖魔,可比妖魔還妖魔的……真要嚇死個人了。
當然,這些傳言蔓延了好些日子,九明媚聽到這些,已是許久之後了。
今兒個九明媚倒是難得的依了白狸的意思,同太子風億琅、巡羽軍副將陳登,以及在場的一些德高望重的官員貴胄一同入宮面聖。
丹都皇宮真真兒是漂亮,瞧那飛檐高柱、朱門金尊、琉璃紅牆,兼具八皇子府的富麗堂皇和太子府的皇家威儀。噫,真是個最適宜皇族過活的絕妙所在,怪道能培養出風億琅那般正統的太子殿下來。
不過,這四四方方跟豆腐塊似的格局,最是囚禁人心。裡頭住着的妃嬪、官員、侍衛、宮女、太監一個個兒屏息凝神,守着皇家規矩和那些個金燦燦的珍寶,小心翼翼地過活。
這皇宮呵,饒是看着富麗威儀,瞧着金光燦爛,終究是太過拘着了。怎會養出風千霽那樣法術精湛、隨心所欲又美到娘炮的絕品紈絝?莫不是物極必反的道理?
“宣!”
隨着首席太監的一聲嚎,衆人浩浩蕩蕩地涌進宮門,又浩浩蕩蕩地在武陽殿跪了一地。唔,當然,有人是跪着的,譬如陳登、樸將軍以及前來佐證的各位官員貴胄;有人是站着的,譬如有“仙人”稱號挺着的九明媚和國師白狸;還有橫着的,譬如渾身是血,已是半殘了的太子殿下。
聽了衆人的陳詞,皇帝沉默了片刻,當衆宣佈:太子風億琅違逆皇命,私自救助叔歜族人,又爲掩蓋罪行殺人滅口,欺君之罪昭然若揭。其心可誅,其罪不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