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這孩子看起來極爲普通,可那雙極爲相似的眼睛,卻瞞不過他。這孩子,可不就是攝政王的兒子。

杜伊見狀搖搖頭,這家人怎麼看到小帥,都是一副德行!杜伊不知道的事,現在外頭都傳聞攝政王喜好男色,否則怎麼到現在身旁連一個通房都沒有?更別說,生病伺候的,清一色都是男人。

攝政王之於紫月國的意義有多大,只有他們這些當朝爲官者心裡清楚。有心人想往攝政王府裡塞人,不是被無情的退回,就是第二天莫名上吊自殺。

一行人坐下後,凌晟這才細細地打量起杜伊。以往他都是聽兒子說杜伊的事情,如今總算是見到真人,他心裡也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將妹妹唯一的骨血給護好了,幸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杜伊自然是擦覺到凌晨的視線了,面上一笑,道:“舅舅,可是伊伊的臉上有花?”

這話一出,凌楊氏與林荷茹直接笑出聲,凌楊氏更是點了點杜伊的腦袋:“你這丫頭,就貧嘴吧!方嬤嬤,上菜!”

或許是葡萄酒已經成爲貢酒的原因,衆人在吃飯之前,方嬤嬤帶人在他們的面前皆是倒了一杯酒。白色的瓷杯裡,盛着七分滿的葡萄酒,空氣中飄着濃郁的酒香味,令人忍不住深深吸一口氣,在緩緩的吐出。

“伊伊,舅舅知道這是你釀的酒,今日就借花獻佛,咱們好好品嚐品嚐!”葡萄酒每年的產量有限,售賣的價格越發的高了起來。能夠給到那些達官貴人手裡的數量,着實有限。

不是沒有人嘗試過釀這酒,可釀出來的味道,不是太酸就是太甜,或者沒有果香味,與伊記酒莊的差別甚遠。這葡萄酒在京城裡,如今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杜伊笑笑,剛看侯府裡的那罈子葡萄酒,緩緩地看了凌袁帆一眼,沒有回答凌晟的話,反倒對林荷茹道:“表嫂,你也管管表哥,他又不是買不起那葡萄酒,每年卻要從我這裡拿走不少。你說我賺點錢養兒子容易嗎?他那拿走的葡萄酒,都是我那的珍藏,也不知道藏哪去了!”

林荷茹還未喝酒,臉上卻已發紅,嬌嗔地看了一眼凌袁帆。在看到他回看自己的表情,心裡一甜,微微低下頭道:“這是你與父親說,讓父親給你做主!”

“哦?表嫂,那我真就讓表舅替我做主了,回頭你可別心疼啊?”

杜伊眼裡露出的笑意,與話裡的調侃之意,讓凌晟板起面孔,假意對凌袁帆道:“好你個小子,合着都把好酒自己藏起來,給我的,都是普通的不成?虧我還當成寶,平日裡都捨不得喝!”

一家人嘻哈熱鬧間,菜已慢慢上齊。基於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整個晚膳除了偶爾碗筷碰撞之聲外,極爲安靜。

一頓飯,衆人整整吃了半個時辰。待衆人都放下筷子,移到竹園的會客廳後,又有下人利落的上前,將早已等候在一旁的茶水沏好!

凌晟喝了一口茶,看着杜伊便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他問這話的時候,視線卻是看向小帥。劉氏雖然是杜伊認的娘,來到這侯府後,卻堅持與下人一起用膳,杜伊拿她沒則,只好隨她。此時她與白梅等人都等主人吃飯後,才用膳。現在會客廳裡,只有凌袁帆一家四口,加上杜伊與小帥。

杜伊低頭略微沉思了一下,這才緩緩道:“先看看吧,現在說什麼也沒用,走一步是一步。怎麼樣對小帥最好,我就怎麼做!”

杜伊說話,好不避諱。她現在對紫弈城是有好感,但也僅限於此罷了。若是紫弈城能夠達到她的要求,她自然會給小帥一個完整的家庭。

如若不行,她相信小帥會懂她的。就算現在不懂,等他長大了,也會明白。她杜伊,不是要靠着男人,才能活!

“哎……”凌晟夫妻對視一眼,這才繼續道:“明日你隨你舅母一起出去見識見識,看多了,對你自然有好處!早些回去吧,他稍後會過來!”

若不是怕被人看到,給杜伊和孩子帶來危險,紫弈城早就出現了。能等到晚上,也着實不易。

“嗯,那我先告退了!”杜伊看了一眼小帥,將他的羽絨服拿起來,將其僅僅裹住,又帶上圍巾和手套,帽子,全副武裝好後,才牽着他起身,往飯廳走去。

林荷茹對杜伊是真的喜歡,看到她要回去,便起身相送。凌袁帆剛好與他父親說話,只是看了一眼,也沒太注意。

白梅等人剛用完晚膳,看到杜伊和小帥前來,就知道是要回去了。

鶯兒在前頭盞燈,紫丁與劉氏一左一右護着杜伊,由於夜裡黑,白梅便抱起小帥,跟在身後,六人往院門口走去。

林荷茹站在長廊下,目送着她們走到門口。正要轉身之際,聽到門口處傳來熙攘的吵鬧聲,隱隱還夾渣這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

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林荷茹丫頭也沒帶,飛快往院門口走去。

且說杜伊等人走到門口,鶯兒剛踏出門,還未看清楚,便撞到一個人。緊接着就聽一個略微囂張的聲音傳來:“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撞我?”

由於碰撞,兩人手裡的燈,皆已掉到地上,滅了。遠門口處,高高掛起的兩個燈籠,忽明忽滅,一時也沒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你啞巴了,撞到了人,不會說話?”

緊接着,那個略微囂張的聲音,再次傳來。杜伊緊皺眉頭,恨不得讓那人馬上閉嘴。這回鶯兒可算是聽清楚了來人的聲音了。

這麼刺耳,又敢這麼囂張,也只有秋月夫人身份的蝴蝶和蝶花了。而現在這個聲音,真是蝴蝶的。

“喲,原來是蝴蝶姐姐啊,今兒怎麼來我們夫人的院子,可是有何事?”鶯兒說這話,也沒客氣。她是凌楊氏身邊的一等大丫頭。就算這個蝴蝶是秋月夫人身邊的丫頭又如何,就算有老侯爺留下遺言要侯爺好生照顧她又如何,不過是一個侍妾罷了。

一個侍妾身邊的丫頭,也敢囂張,當真以爲自己伺候的是這個府裡的當家主母不成?對於這種人,完全不用客氣。

“原來是鶯兒你這丫頭啊,我們夫人聽說表小姐今兒個來了,又聽說在這裡用膳來着,便遣我前來請表小姐過去一趟!”

聽到這話的杜伊,忍不住笑了。就這麼的迫不及待,半天的時間就沉不住氣了,可不像傳說中的城府極深的女人,莫非是受了什麼刺激了?

杜伊猜的並沒有錯,杜紫琳在得知杜伊的住處後,氣得在屋裡狠狠的發了一頓脾氣後,跑到秋月夫人的面前去,哭訴了一下午。被哭得煩不勝煩的秋月夫人,無奈之下,只得招杜伊來看看她有幾斤幾兩,值不值得她動手。

“夜黑了,有什麼事,等白日裡再說!”鶯兒絲毫不給面子,撿起地上的燈籠,重新點燃後,在紫丁的耳邊一陣低語,隨即往珊園走去。

自始至終都被杜伊漠視的蝴蝶,知道這裡頭有杜伊,眼裡忿恨地盯着那一行人,這才撿起地上的燈籠,往月園走去。

林荷茹出來之時,門口處除了兩個守門的婆子外,毫無一人,想了想便又簡單了問了幾句,得知答案後,回到會客廳,將事情悄悄的告訴凌楊氏。

凌楊氏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已經知道了。看着他們父子兩繼續談話,這纔在站起來,往外走去。魏嬤嬤還在等她,有些話,她需要聽聽魏嬤嬤的意思。

月園裡,蝴蝶對着坐在上頭的秋月夫人,一臉委屈道:“夫人,依奴婢看,您還是等明兒白日再叫表小姐過來吧!”

“額,此話怎麼說?”秋月夫人,聽到這話,慈祥的眉眼微不可察得輕輕一挑,手裡竄過佛珠的動作,卻沒停過。

“那表小姐一聽奴婢去請她,說是夫人請她過去的,就說月夜風高,行走不便,況且她還要帶着一個孩子。明日等有空餘了,在過來!”

秋月夫人手上動作一停,緊接着又繼續。杜紫琳從下午來了月園之後,便沒回去。這會兒聽到這話,連忙道:“外祖母,你看看,你看看。我那堂姐可真是眼比天高,絲毫沒有將你放在眼裡。”

聽到這句外祖母,秋月夫人臉上的微微勾起一抹笑容。可當聽到杜伊沒將她放在眼裡後,低垂的眼眸閃過一絲不愉。

“蝴蝶,前頭盞燈。既然表小姐覺得天黑路滑不好過來,那我們過去便是!”原本沒有將杜伊放在心上的秋月夫人,聽到蝴蝶回來說的話後,便決定去看一看,這位杜府唯一的繼承人,也是杜府唯一嫡出大小姐的親生女兒。

杜伊剛回來,才梳洗完,拿起一本書,躺在窗口的牀榻上。回頭看了一眼在認真寫字的小帥,心裡極爲踏實。

外頭北風呼呼作響,杜伊不知道紫弈城什麼時候會過來,便也沒去休息。小帥因爲要等紫叔叔,便將孃親吩咐的字,多寫了幾遍。

此時門外傳來動靜,還未等杜伊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之時,就聽到杜紫琳幸災樂禍的聲音傳來:“堂姐,外祖母來看你了!”

聽到聲音,杜伊並沒有起身出去迎接。彷彿沒聽到一般,自顧自地看書。倒是鶯兒聽到這話後面色丕變,走了出去,深呼吸一口氣後,給秋月夫人行了一個禮:“奴婢見過秋月夫人!”

“你們表小姐呢?”秋月夫人,面色慈祥,說話的時候,語氣柔和,令人聽了如沐春風,甚是舒服。

“回秋月夫人,在裡頭看書。秋月夫人請到會客廳,奴婢這就去喚表小姐!”鶯兒之前才拒絕蝴蝶,現在就見秋月夫人前來,便知沒好事。

“不必了,既然伊伊在房裡,那我直接進去便是!”秋月夫人沒等鶯兒回答,便率先往杜伊的房間走去。

這個珊園的地形,她極爲熟悉,這裡是她一身的嚮往。她就生了一個凌靈,膝下無子,即便再是受寵,府裡的主母過世了,也依舊是個侍妾的身份。

十幾年前,凌珊沒了,老侯爺還在之時,她便打定主意,要讓她的女兒入住這裡。只要住進這裡,就間接的承認,她在這個府裡的身份地位。

可任憑她怎麼吹枕頭風,老侯爺至死都未答應。許是心裡過意不去,才讓凌晟在他過世後,好生的照顧她,也許是想借此彌補她吧!

杜伊雖然手裡捧着書,耳朵卻將外頭的情況,聽得一清二楚。得知秋月夫人要進來,動作依舊不變,只是飛快的擡頭看了一眼小帥,發現兒子沒反應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秋月夫人進來之後,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副五開的屏風,上面用上好的絹布繡着一副在寒冬中傲然挺立的紅色梅花。梅花半是綻放,半是含苞待放,栩栩如生,彷彿此景就在眼前一般。

轉而繞過屏風,看到的便是粉黃色的紗幔。紗幔低垂,營造出朦朦朧朧的氣氛。四周石壁全用錦緞遮住,就連室頂也用繡花毛氈隔起,既溫暖又溫馨。

陳設之物也都是少女閨房所用,極盡奢華,精雕細琢的鑲玉牙牀,就連椅子也都有彩色套子。其中一張特別高,前面放着一個鏤花的象牙腳凳。

古琴立在角落,銅鏡置在木製的梳妝檯上。角落裡至少有四盞銀製的燈架,點着高大的蜜蠟,把全屋子照得通明。

房間靠窗一側放着一張花梨大理石桌案,案上磊着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設着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着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梅。此時一個小小的人兒,正挺直地坐在那,手裡拿着筆,寫着什麼東西。

空氣中,不時飄來一陣淡香,幽靜美好。牀榻挨着書桌,靠近窗。其精緻的雕工,亦是稀有的木質。而杜伊斜躺着,手裡拿着一本書,雙眸緊閉,好似睡着一般。

看到這房間無一處不是透着精美與奢華,杜紫琳的眼眸閃過一絲嫉意與不甘。在她看來,像這樣的地方,只有她才能住。杜伊,她不配!

當看到杜伊此時的神態後,不顧自己在何處,上前一喝:“杜伊,你好大的膽子,外祖母叫人來看你,你說天黑要明日也就罷了。現在親自過來看你,你不出門迎接,反倒在這睡覺!”

杜伊好似被嚇着一般,猛地震動一下,這才緩緩睜開眼睛。小帥緊抿着脣,放下手中的筆墨後,跳下椅子,邁着小短腿,走到杜伊的身邊,伸手拍了拍他孃親,這才擡頭看向杜紫琳。

那臉上閃着的倨傲模樣,完全不似一個三歲半的孩子,說得話,仿若七八歲的孩子,只聽他道:“紫琳姨,我孃親在睡覺。你們進來之前,爲何不讓人通報一聲?”

原本沒將小帥看在眼裡的秋月夫人,在聽到這話後,看向小帥,心裡卻驚愕不已。這小小的奶娃,居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

杜紫琳臉上閃過一絲惱意,正想趁機教訓一下小帥。還沒等她出手,就見杜伊慵懶的起來,眼眸冷冷地望着她:“小帥說的不錯!不知嬸孃可有教過堂妹你,不要擅闖他人的房間?”

杜伊說這話的時候,在含沙射影得說秋月夫人,好生沒教養。連三歲孩子都懂得事情,她們卻是這般做派,連個三歲的孩子都不如。

秋月夫人眼眸閃過一絲幽暗,很快,快得讓人覺得自己是否看錯了眼。杜伊一直盯着杜紫琳,根本就沒將秋月夫人放在眼裡。

“紫琳,還不給我閉嘴!伊伊說的不錯,在進入他人房間之前,必須由下人通報主人,在得到同意後,方可入內。今日是我們的錯,還請伊伊看在我這一個長輩的份上,寬恕一二!”

杜紫琳聽到這話後,不依地跺了跺腳:“外祖母……”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杜伊在心裡默默地數了下。用眼神示意一下鶯兒,就見她瞭然的點點頭,瞧瞧推出去。

“紫琳妹妹,俗話說,飯可以亂吃,但話不可亂說。姐姐知道,秋月姨娘是嬸孃的親姨娘,可秋月姨娘畢竟是一個姨娘,你稱呼她爲外祖母這話,若是傳出去,被人知道,後果不堪設想!所幸現在也只有我們幾個,方纔無礙。妹妹若還是不改,這之後走出去,叫人知道了,還道侯府尊卑不分!”

秋月夫人讓杜伊說的,心中翻起陣陣駭然。聽着杜伊張口左一句姨娘,有一句姨娘,心裡極恨。

沒錯,她是姨娘,甚至連夫人的資格都稱不上。侯爺至今也只是讓她在府裡住着,吃住不虧她這樣罷了。但凡家裡有點什麼事,從不叫她。基於老侯爺的遺言,下人才給了她一個尊稱,叫她秋月夫人,而現在的侯爺也沒出口訓斥罷了。

現在當衆讓杜伊揭了傷疤,她心裡豈能好受?看着杜伊的眼神,看似溫和,眼眸深處卻是無限的冷意。面上不顯,嘴角揚着標準的笑容,符合道:“還是伊伊明理,紫琳你可記住了?都這般大年紀,可以當娘了,還這麼不知輕重!”

杜紫琳卻是不已,撅着嘴道:“外祖母,人家又沒說錯。你是我母親的娘,那不是外祖母是什麼。再說外祖父留下話,要舅舅好生照顧你,這不是說,讓舅舅把祖母你當成嫡母對待嗎?”

杜伊在輕笑地同時,秋月夫人心中卻是一動。她怎麼就沒往這上門想呢,若是這樣的話,她就能成爲這侯府的真正老太君,而她的女兒也是這侯府的嫡出小姐,這個珊園,也將改成靈園纔是。

若是這樣,紫琳想要找個更好的男人,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條件是,她成爲這個侯府的正室。

杜伊不管眼前倆人是怎麼想的,一潑冷水,直接潑了下去,就見她驚呼道:“妹妹,你沒發寒發熱吧?這樣的話,你怎麼敢說出口?若是外祖父真的想把秋月姨娘轉正的話,豈會到最後才說?外祖父不過是知道秋月姨娘膝下無子,老無所依,才讓舅舅給她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罷了。你這話可千萬不可在舅舅和舅母面前說,知道不?你說讓秋月姨娘成爲外祖母的話,那我的外祖母算什麼?這侯府目前爲止,可只有一個外祖母,那便是我孃親的母親。紫琳妹妹,你這樣可不行,以後在說話之前,一定要考慮再三才行!”

秋月夫人再次聽到杜伊嘴裡不斷蹦出的姨娘字眼,心中生恨,看眼前的杜伊越發的討厭起來。她對這府裡所有嫡出的人,都沒有好感。

聽到杜伊在貶低自己的同時,還義正言辭的訓斥杜紫琳,秋月夫人雙手微微握緊。面上的笑意收斂起來,難得得板起臉,對着杜紫琳道:“你伊伊姐姐說得極是。紫琳丫頭,你可切記,這在京城之地,凡是說出的話,一定要在腦海中轉幾遍,確定沒問題後,再說出口,可知道?”

“我……”杜紫琳張了張嘴,最後怒氣衝衝地狠狠瞪了杜伊一眼。都是這個賤丫頭,讓自己下不了臺,讓她的外祖母當着面叱她,這一切,都是杜伊這個臭丫頭的錯。

“不知道秋月姨娘這麼晚來找伊伊,可有何事?”杜伊看着杜紫琳的表情,心裡暗自偷笑,不過她知道眼前這個老太婆纔是難對付的。

自己都這樣說了,她還是笑着與自己說話,又能附和自己。當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這表面功夫實在了得。

“姨娘聽說你來了,便想着多年都未見到你了,心裡念得緊。想讓你去我那月園,你不方便來,那姨娘只好過來了!瞧這模樣,當真是出落的標誌,比你孃親做姑娘時,還要更勝三分。”

杜伊聽到這虛僞地令她想吐的話,面上滿是喜意,一臉嬌嗔地上前,拉着秋月夫人坐下,道:“秋月姨娘說的可是真的?姨娘能給人家說一說我孃的事嗎?姨娘你也知道,我娘沒的時候,我還小。家裡又沒有什麼人與我說孃的事情,所以……”

杜伊聲音說道最後,略帶嗝咽,令人聽了忍不住鼻尖發酸。

秋月姨娘強忍着怒氣,臉上的表情都快掛不住了。這個賤丫頭,當真令人討厭。知道自己哪裡痛,還往哪裡踩。不叫姨娘,叫一聲夫人會死嗎?

“伊伊丫頭,哎……說來你也怪是命苦的,年紀小小沒了母親,又沒了外祖母。真是可憐的丫頭,你外祖母,怎麼會捨得撒下扔下年紀小小就失去母親的你,就先去了。姨娘若是她,就算是拼着一口氣,也得看着你長大成親才行!”

杜伊聽這話,冷冷地笑了。見過厚臉皮的,還沒見過這樣厚的。她想表達什麼?自己當這個府裡的女主人,升爲正室嗎?真是笑話,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齡了,還有這樣的野心。

這外祖父早就沒了,還在做這種夢,倒不如回去洗洗睡了,在夢裡做,還比較實際一點。這人啊,真是不懂什麼叫知足,老是妄想着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秋月夫人看杜伊並不接話,轉而看向一旁的小帥,突然面色一變,道:“我今兒下午頭聽說你來了,還帶了一個孩子,可就是這個?伊伊丫頭,這個孩子可是你的?之前並未聽說你成親,那這孩子的父親是何許人?”

見秋月夫人管的如此之多,現在拿小帥做文章,杜伊笑笑,伸手將小帥抱起來,坐在自己的腿上,愛憐的拍了拍小傢伙的後背。再擡頭看向秋月夫人之時,低柔地聲音道:“伊伊多謝秋月姨娘的關心。這孩子確實我的,至於這孩子的父親,不說也罷!”

“怎能不說?丫頭啊你可不能這樣。那孩子的父親是何人,你可得說出來,即便杜府沒了你爹孃,不是還有你嬸孃和叔父嗎?再不濟還有咱們侯府給你撐腰,你莫要怕。不管是何人,你只管說出來,姨娘給你做主了!”

“姨娘,這事……哎,罷了,過去就算了吧。如今我也不要求,只要好好守着小帥一個人就行了。我爹孃留給我的那些東西,也足夠養活我與小帥兩人!”

杜伊這話,讓杜紫琳臉上閃過一絲恨意。果然這個賤丫頭如她所料的,是回來搶家產的。呸,到了她娘手裡的東西,想要拿走,門都沒有。

秋月夫人聽到杜伊這話,低垂的眼眸藉着喝茶之際,再次閃過一些的幽光。這丫頭嘴巴緊得很,如今卻打着這個主意,看來得早點將她嫁人才是上上之策。

“瞧你這丫頭說的,這女子怎能不嫁人的。罷了,這件事,你不用管了,姨娘先替你相看,若是有合適的,回頭就先給你定下!”

杜伊低垂着頭,狀似害羞不已,心中卻有千萬只草泥馬在奔騰。這秋月夫人終於將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瞧這話說的,好像她杜伊沒人要,必須由她出面,才能找到一個男人似的。

就憑她一個老侍妾,還能找到什麼好的人家,回頭沒準就找了個四五十歲,或者六七十歲的老頭子,讓她去做續絃的。還能美名其曰,是個正室,家產萬貫,她杜伊還得感激她,終於有人要了。

杜紫琳聽到秋月夫人的話,眼睛量了亮。她娘與她說的話,還猶如在耳。只要能夠讓她外祖母出面,這杜伊絕對沒有反擊的地方。

杜伊擡頭飛快地看了一眼秋月夫人,眼角餘光順便將杜紫琳的表情納入眼中,接着繼續低頭,狀似與小帥玩耍,道:“多謝秋月姨娘對伊伊的看中,只是伊伊暫時還未想嫁人。小帥還小,伊伊也沒有其他的想法。”

“瞧你這丫頭說的,這女人年紀大了,就該出嫁。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伊伊你切莫因爲一個孩子,就毀了自己的一生。你不知道,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多麼的不容易,既要當爹,又要當娘,還得拋頭露面……”

杜伊眼裡的不耐開始漸漸顯現,瞧這秋月姨娘的架勢,她若是不答應,是不是非得一直在她的耳邊碎碎唸到她妥協爲止?都快戌時了,紫弈城也許來了,就因爲看着屋內有人,不方便進來。

“秋月姨娘,伊伊看你還是先關心一下紫琳妹妹吧,她都老姑娘一個了,還未曾許過人家。伊伊已經這樣了,切莫再因爲紫琳妹妹,讓我們杜府的姑娘聲譽更糟。姨娘就算不替杜府着想,也得爲紫琳妹妹考慮一二。

姨娘若是有合適的人選,不妨先給紫琳妹妹介紹一下,伊伊不着急。小帥還小,就算伊伊有心想找個人,也得等到小帥七八歲以後再說。”

秋月夫人沒想到杜伊這般的不客氣,她都提出要給杜伊介紹人家了,她不但不感激也就罷了,還反過來嘲諷她的外孫女是個美人要的老姑娘。

杜紫琳氣得跳起來,手指着杜伊的鼻尖道:“好你個杜伊,居然敢這樣說我。你算什麼東西,不過區區一個孤女罷了,也敢這樣說我。我就算沒人要又如何,總比你與下人私奔,珠胎暗結生下這個野種來的好!”

她的這話,刺激到杜伊了。就見她將小帥抱下後,站起來,一手拍開杜紫琳的手。既然早已撕破臉了,誰也別裝,累得慌。她千不該萬不該就在小帥的面前,說她的兒子是野種。

“我與下人私奔?杜紫琳,自己做過什麼事,你我心知肚明。別在我面前,把自己擺的那麼高,不過是一個庶子庶女生的罷了,論起身份地位,我高你何止一點?下次再讓我聽到一句野種兩個字,你最好祈禱自己的嘴還能開口說話。

另外,我這個人最是不喜歡有人用手指着我,我不保證下次在這樣,你的手,是否還在!今天還有事,不送了。秋月姨娘,你的好意伊伊心領。伊伊剛剛說的那些也是事實,希望秋月姨娘莫要見怪。

紫琳妹妹這般沒大沒小,指着嫡親堂姐破口大罵,實在不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子,會有的作爲。還請秋月姨娘回去後,好生加以管教,莫要等到像伊伊如今這般,纔來後悔!

白梅,替我送紫琳妹妹和秋月姨娘回去!免得有人路上回去摔了,還道是我害的,這種罪,我可承受不起!如若無事,紫琳妹妹不要隨便到珊園來,這裡不歡迎!”

杜伊真的是氣很了,本來還想耐着性子,與她們周旋一番,畢竟還不到撕破臉的時候。看來是沒必要了,有些人你對她客氣,她還以爲你軟弱好欺負。不給她一點顏色看看,還當別人都是泥人,可以任她拿捏。

今日撕破臉也罷,下次見面誰也別虛僞,多累得慌。雖然剛纔是指着杜紫琳罵得,但大家心裡都明白,這是說給秋月姨娘聽的。

她杜伊今日纔到侯爺府,不能拿秋月姨娘怎樣。但杜紫琳不一樣,是她先犯錯在先,這是若要真傳出去,她杜伊也能說自己是愛子心切。杜紫琳千不該,萬不該,就是在小帥的面前說他是野種。不管這是不是事實,這話就不該她杜紫琳來說。

秋月姨娘聽到杜伊的話,心裡氣急,可面上還不能有所顯現。只是暗中深呼吸兩口氣後,緩緩地開口了:“伊伊丫頭,紫琳不懂事,你莫要與她一般見識。紫琳,還不快向伊伊道歉,瞧你說的都是什麼話?在孩子的面前,你也說得出口這種話?

你娘教你的禮儀都去哪裡了?是這樣教你與嫡親堂姐頂嘴的,還是教你罵嫡親堂姐的?你可還認得清自己的身份?回去後,給我抄十遍的女戒!”

杜紫琳還是頭一次見杜伊這樣,不免有些愣住。待回過神,面色再次扭曲。她是來找杜伊麻煩的,怎麼到最後,自己被訓斥不說,還得向她道歉?

“不聽話了是不?若是不道歉,下次別來侯府了,我沒有你這樣的外孫女!”秋月夫人還沒摸清杜伊的底細,覺得還不到時候對她出手。

杜伊今日能夠說得出這種話,至少她有一定的底氣在。而這底氣,絕不是來自侯府,看來這個丫頭不簡單!

只是杜伊今日這般下她的臉,她記住了。那些罵杜紫琳的話,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含沙射影地指責她不是?

說杜紫琳是庶子庶女生的,可不就是說她的孃親凌靈是她秋月生的庶女嗎?這直接的說明,她秋月這一輩子只是一個姨娘,所以她生的女兒纔會是庶女吧?

憑什麼她自己低人一等,女兒也低人一等,就連孫女還要低人一等?嫡出的一房,永遠都那麼高高在上,憑什麼?

杜紫琳看到秋月夫人不愉的臉色,心裡恨不得將杜伊撕成碎片。可秋月夫人都這樣說了,她能怎麼辦?向來心高氣傲得她,真要道歉,絕對是做不出來的,更別說,要道歉的人,還是杜伊。之前在杜府就已經吃了一次虧了,這次還要這般?

越想越是委屈的杜紫琳,紅着雙眼,狠狠地瞪着杜伊。

“算了,她的歉意我承受不起。秋月姨娘,今日她的所有所爲,你也看到了。不是伊伊我故意找麻煩,倘若今日是姨娘這樣被人說,相信姨娘也會和我一樣吧?”

杜伊爲了將自己摘乾淨,還故意讓秋月夫人換位思,如果她秋月是她杜伊的話,會怎麼做。

“伊伊今日這事,姨娘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你且放心,現在我就帶她回去,你切莫因爲這個事情,讓自己生氣,氣壞了身子,值不來!”

秋月夫人扔下這句話後,拖着杜紫琳,也不用白梅相送,自己出去了。待到院門口處,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珊園,眼裡盡是狠意。轉而再回過頭的時候,朝蝶花使了一個眼色,就見蝶花的手在起落間,只聽“啪”得一聲傳來。

“賤婢,你敢打我?”杜紫琳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氣,這才走出珊園,剛到門口,就被一個丫頭打,這口氣她怎麼咽得下去。

氣得擡頭就要打回去的時候,被蝶花緊緊握住。蝶花可是得了秋月夫人的吩咐打杜紫琳的,豈能讓自己白白被她說打?

秋月夫人被杜伊當場下了臉面,心裡早已怒火燃燒,只是強忍着,不便撕破臉。這會兒看到杜紫琳的囂張態度後,突然覺得杜伊的話,其實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你忘了這裡是哪裡是不是?以前還道你是個聰明懂事的丫頭,今日竟是這般不知進退。當真以爲這裡是你那杜府,讓你爲所欲爲是不?”

北風一吹,杜紫琳覺得自己從頭到腳,全身心都寒透了。原本以爲只要到侯府,就有人給她撐腰,到時候要收拾杜伊,也是極爲簡單的事情。沒成想到,這杜伊剛到的第一天,她就捱打了。

想到這的杜紫琳,眼裡竟是不可思議。現在她可算明白了,爲何蝶花這個賤婢,膽敢打她。合着說白了,是她認爲的好外祖母下得令。她就奇怪了,她好歹也是這個府上的表小姐,區區一個賤婢居然敢動手,原來一切都是有人暗中授意。

“外祖母,你這話是何意?”杜紫琳往後倒退一步,眼裡閃過一絲恨意。她杜紫琳從小到大,誰敢這樣對她?就連她娘也就動手一次手,那一次還是她出言不遜的結果。

可現在呢,這是爲何?就爲了她說的那幾句話嗎?如果真的是爲了她好,外祖母應該當場訓斥杜伊纔是。呵呵,當真是她的好外祖母啊!

“還不明白?回去抄十遍的女戒,再好好反省反省。若是還不明白,將今日之事,全告知與你母親,讓她告訴你是怎麼一回事!蝶花,我們走!”

秋月夫人這些年來,一直都是以慈祥和藹的面孔出現在衆人的面前,讓人都快忘了,她原先是什麼樣的人。今日這番舉動與話語,無一不在提醒人,她並不是一個沒有利爪的貓,只是她懂得怎麼隱藏起來罷了。

原本不是很放心的凌楊氏,帶着林荷茹、方嬤嬤與魏嬤嬤,匆匆往珊園走。還未到,就見到珊園門口的爭執與話語。一行人趁着秋月夫人還未注意到自己,趕忙滅了燭火,躲在一旁,藉着珊園門口微弱的燭光,將秋月夫人與杜紫琳的所有對話聽了進去。

見秋月夫人怒氣衝衝的走了,杜紫琳跺了跺腳,最後蹲下身,嚶嚶哭泣。嘴裡同時還喃喃說着些什麼,聽不清楚,但感覺是罵人的話。

“夫人,還去尋表小姐嗎?”方嬤嬤看着杜紫琳依舊蹲在地上,疑惑的問出聲。

“看來這個府裡有人看似老實,我還以爲這些年了,她總算是消停了。沒想到,她的一切都是裝的,還裝的那麼徹底。這幾句簡簡單單的話,看起來像在訓斥人,可你們若是仔細品一下,有何疑問?

發現問題了沒有?茹兒你之前說,秋月姨娘讓蝴蝶來請伊伊過去,可被鶯兒給推拒了吧。這會兒她爲何會出現在這?她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你們可想過?

還有就是爲何她們從珊園裡出來,秋月姨娘就讓人打了紫琳,難道你們就不好奇?到底是伊伊說了什麼,又或者是這紫琳丫頭說了什麼事,纔會讓她大怒肝火的?”

凌楊氏的聲音說得極小,她這麼說,實則是想引導她的兒媳婦。荷茹什麼都好,就是原先在尚書府裡的時候,被她娘給保護的太好了。雖然聰明,但涉世不深,有些東西,需要她這個做婆婆的一步一步引導。

以前侯府裡還算安寧,現在有了現成的教材,她不妨趁着這段時間,好好教導一番。伊伊丫頭是個聰明的,讓荷茹與她多多接觸,還是好的。

“母親,我明白了!等紫琳表妹走了,我們且過去問問伊伊,到底發生了何事!”荷茹突然覺得,有些事她得回尚書府去,請教她的孃親。若是母親有事外出,不在府裡。發生了事情,她都不巧得要怎麼處理了,特別是像今日這樣的事!

杜紫琳正陷入自己悲傷中,無法自拔。蹲在珊園的門口,任憑北風呼呼狂吹。突然耳中隱隱約約的聽到橙蘿的聲音:“小姐,你在哪,回答橙蘿一聲!小姐,紫琳小姐……”

在這一刻,杜紫琳覺得這世上只有橙蘿對她最好,最是會爲她着想,再也沒有比橙蘿更好的人了。

“橙蘿,別叫了,我在這!”杜紫琳看着不遠處,一個人提着燈籠,慢慢的靠近,瞧那身型,不是橙蘿是誰?

“小姐,奴婢可算是找到你了!奴婢在靈園裡一直等到現在,都沒見小姐歸來,便去了月園找。可忽蝴蝶說小姐已經離開了。奴婢不放心,又不敢告知夫人,便一個人出來找了。只是小姐,你怎麼站在這?是不是要尋大小姐,奴婢陪您進去吧!”

橙蘿的語氣中,甚是焦急。藉着燭火,將杜紫琳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才放心。

“不用了,我們回去吧!”橙蘿的動作,讓杜紫琳寒冷的心,有了一絲的暖意。沙啞的聲音,回了一聲。

她纔不想看到杜伊那張得意的臉孔。指不定現在就躲在角落裡,偷偷地笑話她被人訓,被人打。

“小姐,你哭了?”橙蘿問這話的時候,聲音極小,又帶着些忐忑。

“沒事,就是風大,吹迷了眼睛。走吧,再不回去,回頭得了風寒,可就不好了!”杜紫琳說着,拉着橙蘿的手,走了。

站在珊園牆上的紫丁,看到這,帶着一絲微笑,一躍而下。不枉費她特意去找橙蘿一趟,將此事與她說了。還是那丫頭有辦法,這下那杜紫琳還不得對她更好三分?

紫丁並未回院子裡,而是朝着凌楊氏等人的位置走去,同時還用四人聽得到的聲音道:“人都走了,方嬤嬤可以點燃燭火了!”

林荷茹聽到聲音,驚呼一聲,但看到母親與兩個嬤嬤都沒反應,知道是自己大驚小怪了。便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小聲與凌楊氏道:“母親,伊伊表妹身邊的那兩個丫頭,可是有武功之人?”

此時燭火已經點燃了,凌楊氏拉着林荷茹的手,拍了拍,道:“進去再說!”

凌楊氏還是謹慎之人,雖然知道紫丁敢這樣說,就意味這,這周圍都是自己人。可她卻不這麼想,怕就怕,這裡還有武功更高之人存在。那這樣的話,紫丁他們沒發現,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珊園房間內,小帥撅着一張嘴,小臉上,竟是悶悶不樂。“孃親,爲何紫琳姨說小帥是野種?孃親,什麼叫野種?”

聽到這話的杜伊,心中一痛。終究還是傷到了這個孩子,雖然他懵懵懂懂的,還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對杜紫琳的話,還是感到十分的介意。這孩子,現在還小在,正是敏感的時候。這事要是處理不好,恐怕對小帥以後的性格也會有所影響。

“孃親?”小帥看到孃親並不回答,臉上的不悅更爲明顯了。

紫弈城來的時候,見到就是這副畫面。小帥嘟着小嘴,杜伊眼裡露出心疼,可人卻在沉思。

“小帥這是怎麼了?”紫弈城將小帥一把抱起,感覺到兒子就在懷裡的,整個心才踏實下來。

猛然被自己心心念唸的紫叔叔抱住,原本該很高興的小帥,此時眼睛微紅,小臉上滿是倔強之情。看向孃親還未回答,便對着紫弈城道:“紫叔叔,什麼是野種?”

原本眼裡帶着笑意的紫弈城,一聽到這話,臉瞬間沉了下來,就連周遭的溫度,都冷了三分。迅影躲在暗處,聽到小帥的聲音,再感受到周遭的氛圍後,便知道爺怒了。不知道是何人,膽敢觸到爺的逆鱗,看來真的是嫌自己活得太長了。

“小帥,這話是誰說的?”紫弈城低沉的聲音中,隱隱帶着怒氣。問這話的很時候,還時不時地看一眼杜伊。

小帥的很是敏感,原本就覺得野種是不好的東西。現在又感受到紫弈城的怒氣,雖然知道不是對着他,可小奶娃還是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一邊哭,還不忘告狀:“紫琳姨說小帥是野種,孃親生氣了。紫叔叔,野種是什麼,小帥沒有人要,是個野孩子嗎?”

紫弈城將小帥緊緊抱緊,伸出厚實的大掌拍着他的後背,低聲安慰:“不哭,小帥不哭,野種是說沒人要的孩子。小帥可不是沒有人的,對不對?你看看,你孃親要,爹爹也要,表舅,還有桃花姑姑,嬤嬤他們全都要,是不是?”

杜伊看到紫弈城手忙腳亂,一臉無措的模樣,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將小帥抱了回來。

“孃親,小帥不是野種對不對?小帥有人要,孃親和紫叔叔都要小帥對不對?”小傢伙白嫩的小臉,此時漲得通紅,讓紫弈城看得好生不捨,恨不得將杜紫琳劈成兩半。

“不哭了,小帥是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孃親說的話,都忘了嗎?再說了,小帥怎麼會沒人要?孃親要你的,還有嬤嬤他們都要你,是不是?”

小傢伙這會兒哭得有些多了,聽到孃親的話,強忍着聲音,一抽一抽地,可憐兮兮地望向紫弈城。“紫叔叔,你爲何不要孃親和小帥?”

紫弈城原本怒火燃燒,被小帥問到這話的時候,面色一僵。他怎麼不要了?做夢都想把杜伊娶回去,這樣就能光明正大的抱着他的妻兒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偷偷摸摸的,搞的和做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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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就算回答了,要。那小帥說,爲什麼不住在一塊什麼的,他怎麼回答?這孩子聰明,他不想故意去誤導。

杜伊來一趟京城就不容易了,在沒有解決好紫奕楓的事情之前,他是絕對不會將他們母子倆暴露出來的。

杜伊冷冷地白了一眼紫弈城,這才緩緩道:“小帥,你記住了,不是他不要咱們,是孃親不要他。孃親有小帥就夠了,知道嗎?”

小傢伙似懂非懂,看着杜伊,忘了哭,眼裡全是疑惑,歪着頭道:“孃親,爲何咱們不要紫叔叔,他不好嗎?紫叔叔是小帥的爹爹不是?”

紫弈城聽到杜伊的話後,也知道這小女人生氣了。不過因爲目前的局勢,到底還是有些失落。但聽到小帥終於承認自己是他的爹爹之後,原本低落的心情,瞬間被所有的喜悅所取代。要是小帥能夠正式地喚他一聲爹,那就更好了。

“是,但小帥你還小,很多事情不懂。等你長大點了孃親再告訴你,這是爲何。好了,一會兒讓嬤嬤帶你梳洗一下,早點歇息。別再哭了,懂?”

小傢伙點點頭,依依不捨地望着紫弈城,想要他抱抱。

他這眼光,讓紫弈城的一顆心徹底的融化了。不由自主地伸手,從杜伊的手上再次抱了過來。他的兒子,這是他的兒子對他的依賴。

靠在紫弈城懷裡的小帥,很快眼睛就耷拉了下來,呼吸漸漸平緩。

由於紫弈城到了,凌楊氏等人都在外室。聽了劉氏將了事情經過後,凌楊氏與魏嬤嬤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了對秋月夫人的不滿。

她們都知道,再不收拾這個秋月夫人,之後的府裡指不定又要鬧出什麼幺蛾子出來。只是現在秋月夫人盯着老侯爺的遺囑,她們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機會。

可兩人是什麼人?找不到機會,難道不會創造嗎?只是這事,一時半會兒也急不來。她們要麼不忙,要麼,一出手,就絕對不能讓侯爺夾在中間爲難。

等了解了事情經過後,幾人在一塊商討了一番,此時已經是酉時末了。外頭的北風越吹越響,令人聽了頭皮發麻。

“母親,我們是否該回去了?”林荷茹原本是想見一見杜伊,可內室裡有攝政王在,她也不好進去。

“不急,等等,母親還得見一見攝政王,問一問他,對我們伊伊有何看法?”這話若是在平日,凌楊氏是絕對不敢說的,也不會有這個心思。

杜伊是她的外甥女,今日因爲杜紫琳,小帥又被指着罵是野種。此時心裡也存着一股氣,她要紫弈城一句話。倘若他紫弈城對杜伊是有心的,那麼他們會幫忙。

要是沒有,那便作罷,她趁早給杜伊尋一門好親事。這樣誰也不耽擱誰,小帥也不會被人指指點點。這纔是開頭,明日帶杜伊出門,那些人要是知道了伊伊和孩子的事,還不定得說成什麼樣。

而這一切,全部都需要紫弈城一句肯定的話。有了肯定的話,她的腰桿子也才能直得起來。

林荷茹聽到母親的話後,便沒出聲作答。她很慶幸,自己嫁到了這個家,婆婆待她親如女兒。她且看看,婆婆是如何處理這事的,這樣她也能多學一些東西。

小帥已經睡着了,紫弈城還捨不得將其放下,緊緊的抱在懷裡,臉上地表情很是柔和。若是讓那些大臣們看到,只怕一個個的下巴都合不上了。平日裡高冷得人,現在任誰看到了,都不會相信,這是同樣一個人。

“放下吧,你這樣抱着,他不舒服!小孩的骨骼還在發育,這樣抱着對他也不好!”杜伊看不過去了,那他一副奶爸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被鬼上身了。

等到只有兩個人的時候,紫弈城眸光一暗,伸手一拉,等杜伊到他懷裡的時候,沙啞着聲音道:“小帥剛纔說的話是何意,額?”

杜伊彷彿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將事情前後講了一遍,最後道:“這事情,我會自己處理,你別插手。你一旦插手,那就變成了政事了。到時候紫奕楓等人,必定有所動作。

現在朝廷還不穩定,你先別急。等局勢穩定下來,百姓安居樂業後,再行動也來得及。這點小事情難不倒我,若真的需要你的幫忙我自然會說,不會客氣的,那畢竟也是你的兒子!”

紫弈城因爲小帥的事情,原本見到他們母子倆高漲的心情,此刻有些沉悶。找了根凳子坐下後,將杜伊按坐在自己的腿上。

紫弈城的雙手緊緊的圈住杜伊的腰身,頭靠在她的肩膀處,就連呼吸都很是沉悶。杜伊知道,這個男人受了打擊了。因爲政事的不允許,他只能眼珠子地看着兒子被欺負,卻不能出這口氣。

杜伊在紫弈城疑惑的目光下,掙開他的手,轉而面對面的跨坐在他的腿上,雙手圈住他的脖子,拉開兩人的距離,眼眸處,一絲流光一閃而過。

“伊伊……”紫弈城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情動的沙啞。

“你聽着,如果你想要我們兩個人能在一塊,給小帥一個完整的家,那就相信我。今日這事,我會處理好的。就像之前咱們合作,掏空杜衡手裡的銀子和糧食一樣。這樣我賺了銀子,你也是,還能暫時砍斷紫奕楓的銀子來源。

紫弈楓沒了銀子,他就算有心想做什麼,都寸步難行。紫弈城,你應該明白的,只要我們倆齊心協力,一定能夠克服所有的困難。

小帥是需要一個父親,我要是累了,也想有個男人的肩膀,可以依靠,你可明白?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抗在自己的身上。在信任自己的同時,也要學着信任他人,例如我!”

杜伊看不慣這個男人沒有生氣的樣子。他,應該是在人前高高在上,人後,特別是在她和小帥的面前,應該是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爹爹的模樣纔是。哪怕是那種沒節操,沒下限的樣子,也好過此刻。

紫弈城聽過杜伊的話,說不感動是假的。他等了好久好久,終於等來杜伊的一句想要兩人在一起的話。如果於子恆說的,男人要適時的裝出脆弱的模樣是有用的,這樣能夠激發女人的母愛。

他原本正琢磨着,怎麼樣才能找到機會。沒想到時機來的這樣塊,杜伊也這般輕易的上鉤了。此刻的他,心裡冒着喜悅的泡泡,臉上還得裝出既感動,又爲難的樣子出來。

“伊伊,我……”

“別我我了,你只管回答我,你到底願不願意,我知道你不想小帥像今天這般對吧。可是你想沒想過,你一出手,那些時刻緊盯你的人,會有什麼反應?到時候你將置我和小帥於何地?倒不如就像現在這樣,你我看起來毫無交集。”

紫弈城嘆息一聲,最後慎重的點點頭。雙手不知何時又圈上杜伊的腰,看着杜伊距離自己不到一尺地距離,眼眸中的火光漸漸的跳躍起來,呼吸開始變得不急促起來。

還沒等他有所行動,杜伊在他毫無防備之下,猛然吻上了他的嘴脣。先是輕咬他的脣瓣,緊接着,又試探性的伸出舌尖,慢慢的探入他的嘴裡,與他的脣舌戲耍。

杜伊的主動,讓紫弈城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若不是考慮到兩人還未成親,他想尊重杜伊,早就將她扔下牀了。

就在杜伊飄飄然之際,猛然被人推開。看着紫弈城的眼神裡帶着的情動,杜伊不知爲何,心裡感到有些雀躍。

紫弈城深呼吸幾口氣,摟着杜伊的手,越圈越緊。過了大約一刻鐘,兩人漸漸的平靜下來,對視一眼後,突然都笑開了。

“伊伊,我們先成親可好?”紫弈城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不能聽到小帥喊自己爹爹不說,對杜伊的渴望,也會折磨死他。

“成親?就現在?紫弈城,你確定你沒發熱,熱壞了腦子?”杜伊不敢置信的伸手摸了摸紫弈城的腦門,用看瘋子的眼神看着他。

“伊伊,你聽我說。我知道現在時機不對,可是我想與你成親,有個名分,讓你屬於我。現在不能讓人知道,咱們找個隱秘的地方,簡單的舉辦一下儀式。讓你舅舅和於子恆他們做證人,我也會帶皇上去的。

你若是擔心,我讓皇上下旨,聖旨你拿着。我允諾你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說到做到,也會在聖旨裡寫清楚。我想讓小帥喊我爹,還想你能給我再生一個娃,可好?”

紫弈城的話,前面讓杜伊聽得有些感動,但最後的那句話,忍不住讓她頭冒黑線。乾脆推開紫弈城,站了起來,雙手環胸,緊緊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是想與我成親,給小帥和我名分呢,還是想讓我給你生孩子?紫弈城,你可別忘了,我是如何生下小帥,又怎麼被人看待的?你想我頂着個肚子,再次被人指指點點,被世人唾罵我是個不守婦道的女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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