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心裡頭驚濤駭浪,臉上卻沒有半絲的表情變化。淡定的自管事手裡接過毛筆在小王妃後頭規規矩矩寫下了樑側妃的大名。
她眸光微微一閃,將族譜翻過了幾頁,毫不猶豫在自己名字下頭又填了個名字。之後方纔遞給了於管事。
於管事將族譜拿在了手裡,一眼便瞧見了唐韻剛剛添上去的人名。上頭清清楚楚寫着蕭景煜三個大字。
“這……這。”於管事的臉黑了。
“這是本郡主的師父吩咐本郡主送給父王的大禮,於管事有意見麼?”
眼看着於管事神色一僵:“小人……小人。”
唐韻脣角一勾,樂正容休這一張牌可真是好用呢。
樂正容休當然沒有吩咐自己將蕭景煜的名字寫在族譜上,這個完全是她自己突發奇想的意思。
上了族譜,即便蕭廣安想要反悔也是不可能的了。
她就不信於管事一個下人,還敢反抗樂正容休。
這會子,那人可不就一臉糾結了麼?雖然極其的不情願,到底一個字不敢說。
“秋喜,你帶着於管事到賬房去。就說我說的,於管事辦事認真給打賞。”
“於管事請吧。”秋晚上前幾步朝着男子做了個請的姿勢:“有賞賜可是好事情,總比掉了腦袋強的多了呢。”
於管事咬了咬脣,終於低頭道了聲謝,便隨着秋喜離開了院子。
那一頭便聽到府門口的鞭炮響了起來,唐韻勾了勾脣角:“走吧,貴客們也該進府了。”
這話卻是說給蕭蘭聽的,眼看着蕭蘭的眼睛立刻就亮了,馬上提了裙角跟在了她的身邊。
即便唐韻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卻還是沒有想到,蕭王府外頭居然能有那麼大的陣仗。
只見一架架帶着華麗傘蓋的馬車幾乎將整條街道都給堵了,那些馬車上的家族徽章隨便拉出一個來都能將人給嚇的半死。
這個境況往日裡也只能在過年的時候與皇宮外頭瞧見過,如今這樣壯觀的景象是真真的……嚇人!
唐韻站在臺階上半眯了眼,才誇了蕭廣安長了腦,這就又開始犯傻了!
如今戰事吃緊本不宜大事鋪張,連樂正容休都躲到了山上砍掉了自己的生日會。
可是……蕭王府門前卻聚了大半個朝堂家屬圈,這麼高調他就不怕引起皇上的猜忌?
眼看着一個個盛裝明豔的女子自車子上走了下來,滿眼的寶馬香駒一下子便將幾乎半座城的百姓都給吸引了過來。
“感謝各位能在白忙之中光臨蕭王府,韻兒在此替我父王向各位的到來表示十二萬分的熱烈歡迎。”
唐韻抄着手微笑的站在府門口高高的臺階之上,無論是儀態笑容還是說辭都極其的端莊得體。
但是,若是換成現世任何一個人去看的話,都會覺得她此刻的樣子異常的熟悉。
那分明便是在任何一個會議上頭都能看到的,領導開幕致辭的標準套路。實在假大空的乏善可陳。
然而,用在此刻楚京城裡蕭王府的門前,用在這樣的時候。便再合適不過了。
眼看着下頭那些個夫人小姐們一個個都很是滿意,唐韻便知道自己錢是那一套果然是極有用處的。
“李管事。”唐韻回頭看一眼門廊處的李管事:“領着各位夫人到前院去。”
眼看着她朝着一側微微側了側身子,秋晚終於能湊到了她身邊:“小姐……您也太熱情了。”
秋晚一張臉幾乎皺在了一起,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小姐實際上與王爺感情很好麼?怎麼王爺今日大婚瞧起來,她很是開心呢!
唐韻挑眉,將秋晚此刻滿面的疑惑給看在了眼裡。只覺的很是開心:“熱情些?不好麼?”
……好麼?秋晚越發的迷茫了。
“去吩咐下去。”唐韻脣畔含着笑,觀之可親:“今日府裡頭所有人若是沒有本小姐半數的熱情,入夜以後便自去找秋彩領罰去。”
眼看着秋晚眨了眨眼低低道了聲是扭頭走了,唐韻笑容更勝。樂正容休不是說了麼?人若是不站的高了,怎麼會知道跌下來會那麼痛?
她今天這面子可不是給的那便宜爹爹呢。只希望……靜齋裡那個能夠明白她一番苦心。
“歡迎,歡迎。”唐韻越發的熱情起來。
“忠義侯府崔夫人到!”
府門口的小廝瞧着郡主居然這般的熱情,只當她心情極好,哪裡能夠不賣力?於是,一聲大喝驚天動地。
唐韻一下子便眯起了眼睛,連帶着眉頭都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她有沒有聽錯,忠義候府?!
“秋彩,是哪個忠義侯府?”
“還能是哪個?”秋彩知道自己小姐一定是給驚着了,於是抿脣一笑:“整個北齊的忠義侯府也只有那麼一個。”
唐韻嘴角一抽,眼看着小廝險些便坐在了地上。
郡主這分明是討厭忠義候府的緊啊,瞧那眉頭顰的都能夾死了個人!他這是作了多大的死啊。
“郡主。”小廝腿肚子一軟,幾乎便要跪在了唐韻眼前:“小人該死,小人……”
哪裡想到不過纔將那個死字發出了單薄一個音節,便覺得肋下猛的一麻。之後似有一股大力猛的朝着他撞了過了。莫說是跪下,即便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下一刻,便有女子清麗的容顏清晰的印在了他的瞳孔當中。
“今天是父王的好日子,有些字可是不能亂說的。”
女子淺笑倩兮,豎起一根素白纖長的手指在自己粉潤菱脣之間微微比了比。竟是平日怎麼都不可能見的俏皮而美豔。
小廝的心便猛的跳了一下,擂鼓一般的劇烈,臉頰便不由自主的紅了。
“崔夫人,久仰!”
唐韻含笑着迎了上去,竟是比見到任何人都要高興的多。居然要親自帶着崔府一行人到王府裡頭去。
崔府爲首的是個頭髮斑白的老太太,穿這件代赭色妝緞緙絲的褙子,上面繡着松鶴延年的暗紋。頭髮梳的一絲不苟,上頭卻只插了只瑞珠赤金壽字步搖。額頭上勒了條抹額,色澤和繡紋則與褙子相同,抹額正中鑲了塊拇指肚大小銅綠翡翠。綠汪汪的水頭極好,一瞧便知道價值不菲。
這人,正是崔府的老太君,崔五的嫡親祖母。
她身側緊緊跟的容長臉的中年端莊婦人自然便是崔五的娘,忠義候夫人沈氏。而仔細攙扶着催老太君那個年輕美豔嬌豔的花兒一般的女子,便是忠義侯府世子夫人,崔五的長嫂顧氏。
“老太君安好。”唐韻飄飄然上前一禮。
這一禮自然是因着崔五那一層的關係,畢竟這會子他正替自己在邊城的戰場上披荊斬棘衝鋒陷陣。而她眼前這些崔家的至親卻是半點不知曉。無論從哪個方面講,這一禮催老太君都當得。
“崔夫人。”唐韻又朝着沈氏行了禮,扭頭看着顧氏一臉驚詫的看着她。於是,便微笑着衝着她點了點頭。
這下子顧氏越發的不能夠淡定了,水汪汪一雙美眸眨也不眨瞧着自家老夫人。那一臉的驚恐簡直不要太明顯。
唐韻嘴角便不可遏制的抽了抽,需要表現的那麼明顯麼!
她在北齊的確名聲不大好,可也不用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若非場合不對,她相信那仙女兒一樣的美人能立刻扶着她家老夫人跑了!
“郡主無需多禮,我忠義侯府與你素來並無交情。”
第一個開口的是沈氏,她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端莊得體。說的話也是又低又柔很有禮貌,但唐韻非常明白她話裡頭的意思,總結起來只有兩個字——疏離!
並無交情,所以,你可以不用跟我們說話。咱們並不熟。
“呵呵。”唐韻勾着脣:“往日沒有,以後總會有的。各位請。”
沈氏眨了眨眼,那人的好意她已經拒絕的那麼幹脆了,這人是聽不出來麼?怎麼就一定要親自送她們進府去呢?
“有勞郡主。”良久,崔老太君低聲道了一句謝,擡腳邁過了府門。
唐韻並不覺的意外,走快了兩步讓自己與崔老太君平齊。
“韻兒與老夫人一見如故,不如讓韻兒來給老夫人介紹下蕭王府的風光?”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顧氏便叫唐韻給擠了出去。盯着那唐韻自然而親切的攙着崔老太君,顧氏眼底漸漸染上一絲波濤洶涌,似乎整個人都不好了。
“母親。”她扯着沈氏故意走慢了幾步,待到與唐韻拉開了些距離方纔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沈氏顯然也吃不準唐韻的意思,眸中有些閃爍不定,到底是比顧氏年長沉穩的多:“這可不是咱們自己府裡頭,什麼話都能說的麼?”
言辭間很有些責備,但語氣卻分明擔憂的緊。沈氏自然不會擔心與自己近在咫尺的顧氏,那還能擔心什麼呢?
“母親。”顧氏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眼看着眼睛一亮:“你說……”
她先朝着四下裡看了一眼,又飛快掃了一眼唐韻的背影:“她不會是……看上了咱們家子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