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快吃藥。”魏媽媽忙不迭的跑了過來,再也不顧禮儀。將拇指大的藥丸抵在了鳳吟脣畔,瞧那個姿勢儼然打算直接塞進她嘴巴里面去。
鳳吟也不推辭,將藥丸細細嚼碎了吞下。又過了好大會才緩緩恢復了正常。
“家主這是何苦呢?”魏媽媽皺着眉,掩飾不住自己眉目中的心疼:“您明明就是爲了大小姐好,又何必刻意做出這麼一副棒打鴛鴦的嘴臉出來。憑白的討人嫌?”
鳳吟歎了口氣:“雖然我與韻兒相處的日子不長,但對她的脾氣卻還是有些瞭解的。”
“她性子剛烈,同我和她父親都不相同。她瞧上去似乎對萬物都不在意,實際上這不過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方法。這樣的人,只怕對誰都難以敞開心扉。夫妻之間若是不能相互的信任,將來是要吃大虧的。”
魏媽媽給她倒了杯溫水:“所以,您才故意叫大姑爺說出了方纔那一番話出來?可大小姐又不在,說了有什麼用?”
鳳吟微笑:“憑韻兒的功夫,想要聽到我們的談話非常容易。”
魏媽媽沉吟着:“您也真是。病纔好了一些,玉先生也吩咐了叫您臥牀休息,您陪着他們吃飯也罷了,還強撐着精神說了這麼多話。”
“我這不是挺好麼?總躺着纔會叫人渾身都不自在。”
魏媽媽哼了一聲:“您就少說兩句吧,叫奴婢扶着您回去躺着。”
“不用管我。”鳳吟擺了擺手:“你吩咐小七多去工地上瞧瞧,沒事了給韻兒幫幫忙。儘早的將工程結束了,也好叫韻兒他們早些回北齊去。”
“家主想叫大小姐回去?”魏媽媽吃了一驚。
鳳家主想念了女兒將近二十年,好不容易見了面。怎麼這麼快就要讓她回去?
鳳吟搖了搖頭:“她的心不屬於這裡,也不該被困在這小小的一個錦陽城。”
……
“阿休,你真的不要緊麼?”
唐韻回過了頭去,盯着身後近在咫尺的男子。從鳳吟那裡出來以後,樂正容休便一直堅持着要到工地上去看看。唐韻拗不過他只得答應。
而這人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了,不似往日一般叫好幾個人擡着他走,非得騎馬。騎馬就騎馬吧,還硬要唐韻與他共騎一騎。
兩個人就這麼招搖過市的從錦陽的大街上一直到了月牙湖。
這一路之上,樂正容休的速度都很慢。那人絕豔如妖的臉龐上也一直掛着完美而謙和的微笑。他本就容顏出衆,以往不過是因爲殺戮過重才叫人敬而遠之,望而生畏。
然而,鳳族的百姓偏安一隅,與世隔絕並不知道樂正容休的事情。再加上他今日格外的好脾氣,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聽着如潮水一般的好評,唐韻終於明白了。這人來了這麼一出,分明便是在給自己刷存在感。
是不是瘋了?
“小東西是在懷疑本尊的能力?”樂正容休的聲音就在她耳邊,呼吸間的熱氣盡數噴進了唐韻的脖領子裡面。叫她的肌膚立刻就起了一陣的戰慄。
“本尊可以立刻叫你感受到本尊的體力如何。” “不用了。”一定是天太熱了,不然怎麼覺得臉這麼燙呢?
唐韻在心裡不住腹誹。師父,咱們能要點臉麼?
“鳳族真是個不錯的地方。”
難得那人主動轉移了話題,唐韻覺得自己長長鬆了口氣。擡頭看去,月牙湖就在眼前。
湖水難以想象的藍,如同天下最最澄澈通透的寶石一般。湖水淺的地方,你一眼就能瞧見湖底光滑的鵝卵石,還有水裡面游來游去的魚。
這裡的魚似乎也與尋常的魚不相同,渾身都是透明的。能叫人清晰的瞧見它們的骨骼。而包圍在月牙湖四周的草地上則開滿了不知名的紫色的花。
那樣的花一朵兩朵瞧起來並不起眼,難爲的是居然開了那麼大一片。便如同大地張開了懷抱,將月牙湖給緊緊抱在了懷裡。
“這是我見過的最乾淨的地方,沒有之一。”唐韻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
“沒到時候。”樂正容休搖了搖頭,神色間頗有幾分神秘:“等午時正的時候,你再瞧瞧湖水。”
“午時?”唐韻眨了眨眼睛:“午時怎麼了?”
“耐心等。”樂正容休翻身下馬,唐韻也要跟着下,卻叫他一把給按住了。
之後,就見他單手執了繮繩。一步步緩慢而優雅的踏過遍地的鮮花,朝着月牙湖湊近了去。
“好香。”微風捲着野花特有的淡雅清香合着溼潤的水氣鋪面而來。唐韻忍不住張開雙臂深深呼吸,只覺得這樣的生活愜意非常。
“丫頭,睜眼。”
男子柔糜的嗓音不疾不徐傳了過來,唐韻立刻睜開了眼睛。
“天啊!”
眼前的月牙湖居然變幻出了七種不同的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一樣不少。唐韻驚呼着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簡直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聽人說,這裡的湖水每到正午時分陽光直射的時候,便會呈現出不同的顏色出來。正因爲如此,鳳族人才將月牙湖給當作了神仙賜下來的寶貝。”
“聽人說?你聽誰說的?”
唐韻眨了眨眼睛,她來了錦陽也有好長時候了,怎麼沒有聽說過這個傳聞?這人才來了幾日?還有好幾天都是在病牀上度過的。
樂正容休也不答言,從馬背上摘下了一隻水囊出來。在彩虹色的湖水中灌滿了水自己先喝了一口,之後便遞給了唐韻。
“我不渴。”唐韻微愣,好端端的怎麼遞給她一隻水囊?
“喝。”樂正容休只說了一個字。
眼瞧着男子暗沉如夜的眸子一分分泛起寒氣出來,唐韻打了個哆嗦一把接過了水囊:“我喝就是了。”
咕咚一大口,心裡面將自己鄙視了個半死。
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如今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這種見了樂正容休就認慫的習慣怎麼還改不掉呢?
所以說,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阿休,好撐。”唐韻撫摸着自己滾圓的肚子,一臉的可憐兮兮。
樂正容休脣畔便勾起一絲笑容,將她手裡的水囊給拿了過來:“喝一口就是了,誰叫你一口氣喝光?” 喝一口?喝一口!
唐韻瞪大了眼睛,只需要喝一口您倒是早些說呢。等人家都喝完了才說,分明是誠心的!
“你這麼瞧着本尊,是有什麼不滿意?”樂正容休半眯了眼眸。
“沒有沒有,特別滿意。”唐韻滿面微笑。
“聽人說,兩個人若是一起喝了月牙湖的彩虹水。自此以後便能……。”
那人卻突然住了口。
“便能如何?”唐韻眨了眨眼。
“不如何。”樂正容休儼然不打算再展開這個話題。
唐韻皺眉,您要是不想說就別開頭啊。開了頭卻說一半留一半,這種毛病真真的要不得。
“咱們去工地瞧瞧吧。”
唐韻還在懊惱,樂正容休卻已經翻身上了馬。這一次馬匹跑的飛快,幾乎眨眼之間就到了水源工地的現場。
“大小姐,大小姐來了。”
工人們一眼瞧見了唐韻,立刻就歡呼了起來。接下來立刻就瞧見工人們從地道里,青草間,工棚裡,潮水一般朝着他們圍攏了過來。
唐韻被這個陣勢給嚇了一跳,不愉快的回憶一下子就鑽進了腦海中。
“你們要幹什麼?”
衆人:“大小姐好。”
說着話,衆人將右手握成了拳放在了胸口。朝着唐韻和樂正容休低頭鞠躬。
“你們……哎?”
還沒等唐韻將話說完,那些潮水一般涌過來的人又潮水一般的退了。來的快退的也快。
“大小姐莫要見怪。”巴塞微笑着說道:“工期緊張,大傢伙歡迎了您還得儘快去工作。”
唐韻眨了眨眼,所以剛纔那一出是大家在歡迎她?
“大小姐這會子過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吩咐麼?”
“沒有。”唐韻說道:“就是過來瞧瞧,你去忙吧。”
巴塞答應一聲轉身離開了。
樂正容休這才微笑着在她耳邊說道:“被人尊重和歡迎的感覺好麼?”
“好。”唐韻點頭,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喜悅。
從出生那一日開始,她就是一個不被需要的人。
無論她走過多少的地方,卻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夠給她家的感覺。只有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感受到了原來這就是家。
“有沒有想過從此以後留在這裡,哪也不去了。”樂正容休的聲音即低且柔,帶着說不出的蠱惑。
“我相信在鳳族你一定能夠更加自在,這裡也一定能護你周全。”
唐韻心中一動,忍不住回頭瞧着樂正容休:“若是再將水師給搬來鳳族,憑着鳳族外圍的天險和機關。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對我造成威脅。”
“對。”樂正容休點頭。
“對什麼對!”唐韻挑眉:“你是想讓我留在這裡,然後一個人回楚京去麼?”
樂正容休抿脣,唐韻便知道自己一定是猜對了。
“我告訴你。”唐韻說道:“你想都別想。”
“當今天下,除了鳳族我再也想不出還有哪裡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