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是山中女神告訴她的。
哪裡又冒出個山中女神啊？
內心雖然滿肚子疑惑，可表面上還得裝着不急不躁的樣子。
“那個——能講講山中女神的事？”
族長點了點頭。
“坐下說吧！你們站着，我實在是不習慣。”
族長緩緩站了起來，然後轉身，朝着門外輕輕一指，屋裡跪着的幾個人心領神會，也站了起來彎着腰倒退着走了出去。
很快碩大的屋子內只剩下了我和族長。
此時又一次仔細觀察族長的樣子，可能是處於某種宗教性質的信仰，她的臉畫得像是京劇中的老生，根本看不出實際模樣和年輕，剛纔感覺她是個老人，是因爲她在族內的地位以及略帶嘶啞的聲音，可這會兒當他手指向外面時，發現她的手十分白皙光滑，竟然像是少女的手。
一時間我又不確定她究竟是老太太還是年輕女人。
沒想到的是，接下來族長開口說得第一句話，直接嚇我一大跳。
“其實我是個死人！是……是山中女神救了她，而且把她帶到了這裡。”
“山中女神又是誰啊？”我只好耐住性子繼續問。
“就是山中女神啊！她住在後面山的最高層。”
知道古人受到所處時代知識文化的侷限，習慣上把很多不理解的事務神話了，所以她的話我也得理解着聽。
“那——精衛的事，全都是她講給你的？”
“是！”
“那她爲啥要給你講這些？”我繼續試探性地問。
“當時我收了很重的傷，山中女神救了我後，採集草藥幫我治傷，在我養傷的幾個月裡，她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包括採集草藥，種植、織網、狩獵、捕魚，還教會了我看病。”
奧？照她這麼說，這個山中女神還不是一般人，竟然會這多東西，這在他們這個時代已經十分不可思議了。
“除了山歌和填海的故事外，山中女神還給你說過什麼呢？”
“好多呢！說了一些精衛小時候的故事，以及她被大海淹死變成小鳥後心中的憤怒。”
“這麼多啊！”
“是啊！差不多每次都感動得我哭得稀里嘩啦，於是後來我又把這些事情講給了族裡的孩子們聽，等到孩子們長大，又把這些講給自己的孩子們，而且捕獵和交換食物時，其它族的好多人也學會了……久而久之，這些山歌和故事也就流傳出去了。”
越聽她說，我對所謂的山中女神的好奇心越重了。
“山中女神長得啥模樣啊？”
一聽我這麼說，族長的雙眼頓時瞪了起來，而且雙眸中射出了光澤。
“很好看！而且很年輕——你也是神仙，神仙就應該長得很年輕，很漂亮！”
咋一聽，以爲她這話說得不合邏輯。可仔細一聽，似乎聽出一個十分重要的信息——她說山中女神和我一樣，很年輕很漂亮。
的確相比起他們，我皮膚更好，也的確顯得年輕不少，難道她這話的意思是說，所謂的山中女神其實是個年輕女人？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我想知道，山中女神是怎麼救了你？”
族長擡頭望了一眼門外，好像思緒飛回到了遙遠記憶的世界裡。
“我的老家距離這裡很遠很遠，遠到根本沒法形容，當時我還是個小姑娘，跟着哥哥在河邊撿田螺，不知道怎麼回事，原本平靜的河面忽然起了潮水，而且大水是倒着流的，比人都高，我沒有站穩直接被衝進了水裡，哥哥想救我，我倆的手就差那麼一點點，後來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山中女神，她穿着一件十分漂亮的白衣服，就好像用雲彩做的一樣，拿衣服很薄，也很輕，被風一吹，像是樹葉一樣飄動，這些年過去了，我再也沒見過那種衣服。
甦醒過來後，當時我身下滿是泥水，不過能看得出，大水已經退去，山中女神提着一個樣子很奇特的東西，裡面裝滿了小魚小蝦。
看到我醒來，山中女神朝我笑了笑，然後給我找了兩根木棍，然後讓我拄着木棍跟她走。
當時我的兩條腿都受了傷，拄着柺杖勉強才能走路，只是走的很慢。
山中女神也不催我，而是一直陪在我身邊鼓勵我，一路上她和我說話，給我講故事。
她住在山的頂端，那裡有個很奇怪的山洞，洞內有另外幾個神仙的像，但山中女神卻從來不讓我看。
她住在山洞一邊的另一個小山洞裡，裡面有她製造的各種小玩意，而且她還會用泥製作出工具，然後放到火裡燒，一直燒到堅硬無比，纔拿出來。
對啦！山中女神也會引火，用火燒出了很多好東西，有的好看，有的很有用，她取名叫陶器，你看桌子上這些喝水、吃飯的東西，都是山中女神教我做的。
我陪着山中女神住了好多個日升日落，關於精衛的一切就是那時候她講給我聽的，當然還有那些山歌。
等我雙腿好了後，山中女神就催促我趕緊下山，並且不允許我再回去找她……後來我就成了這個族羣的族長。”
…… ……
我邊聽便總結吸收她所表達的信息，越琢磨越覺得有幾點實在是想不通。
首先是河水忽然倒流這事。
至少自從一億年前開始，我國北方的河流就是從東向西流，什麼情況下會出現河水倒流呢？
而且聽她的講述，當時那股水流量極大，能把一個山東的確的女孩衝到河南地界。
下雨絕對不可能，因爲就算雨水再大，河水也是自西往東流，只有一種情況下會發生河水倒灌的現象，那就是因爲地震或者別的原因，海水忽然漲潮了，而且潮水還很巨大。
順着這個思路往下想。
又是什麼原因導致大海忽然漲潮呢？難不成和精衛填海這事有關？
另外就是族長口中的山中女神是什麼人。
不知道她的講述是否客觀真實，反正我聽着第一感覺是和這個原始的時代不搭配。
難道真是山神？或者山裡的女鬼？
記得春秋時期的大文豪屈原寫過一篇文章叫《山鬼》，上高中那會兒，老師還要求背誦過。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
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
餘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
留靈脩兮憺忘歸，歲既晏兮孰華予？
採三秀兮于山間，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閒。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記得當時語文老師解釋過，屈原筆下的山鬼其實是個長得美麗窈窕的美女，也是作者的夢中情人，但文中通體是想象的。
難不成屈原也見過所謂的山中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