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揚科夫的行徑令人作嘔,如我所料,他果然已經將靈魂質押給了魔鬼。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尤其是在現代化的科技手段之下,任何人都不可能獨佔某個秘密。
電隼、冰夫人對於靺鞨神廟的認識很深,但米揚科夫也不可能一無所知。
他們三個是北方大國排名最靠前的大人物,可以調用的資源相差無幾。我猜測,米揚科夫也明白電隼、冰夫人的意圖,不得不提前佈局,與魔鬼合作,以挽救自己的地位。
“我們走,撤出這裡,毀天滅地。”冰夫人臉色鐵青,剛剛提起來的情緒再次墜入谷底。
“我再聽聽米揚科夫說什麼。”我低聲說。
冰夫人搖頭:“我……我沒法再忍耐下去了,你抓緊時間打完電話,我們馬上走。”
我看着屏幕上的米揚科夫,冷靜鎮定地問:“你做的這一切,都是什麼人教你的?據我所知,北方大國共有五個人能夠不借助工具而通魔,相信其中一個就是閣下的至親吧?”
“通魔”是個籠統稱呼,世人所知的“扶乩、筷仙、筆仙”都屬於這個範疇,泛指人類藉助工具與魔鬼交流的過程。
“梵朵麗絲聖母就是我的姑姑。”米揚科夫有恃無恐地回答我的問題。
梵朵麗絲正是那五個大人物之一,擅長利用“茶術”與神魔交流,一向被北方大國的官太太們所崇敬,是那些養尊處優的女人們求援的聖人。
有這樣一個人存在,米揚科夫在與電隼、冰夫人的爭鬥中就有足夠的底氣。
北方大國曆史上曾有巫術與邪教橫行的一段黑暗時間,五個大人物的出現,將那些蠱惑人心的邪教一舉消滅,讓國家政治、民間輿論恢復正常,爲國家的飛躍發展提供了良好的民意基礎。
這段歷史對整個歐洲歷史都有積極推動作用,永遠被歐洲人民所銘記。
供奉梵朵麗絲畫像的神廟遍佈歐洲,去那邊的旅行者都能看到。
“你現在的模樣,敢給她看嗎?”我又問。
“她已經過世兩年了,爲了重振雄風,我才與更強大的人交往——”
我打斷米揚科夫:“它們不是人,現在在你身邊的,實際是一條一條長蟲,看上去詭異如同狼人電影一樣。”
這就是真相,但米揚科夫卻不會相信。直到死到臨頭,他或許仍然執迷不悟。
“再見吧,哈哈哈哈……”米揚科夫大笑,“你很有趣,至少讓我變得警醒起來,火速展開行動,解決從前的痼疾。如果沒有你,我與電隼、冰夫人之間徹底的決裂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呢。”
話不投機半句多,當我開始攻擊他背後全是蟲子的時候,米揚科夫的臉已經變了顏色。
好話勸不了該死的鬼,我已經竭盡全力,但米揚科夫甘心執迷不悟,接下來的麻煩就只能由他自己解決了。
人類對於蟲子有天生的恐懼感、厭惡感,根據“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這種物理學觀點,想必蟲子對人的看法也是如此。
我與米揚科夫之間已經無話可說,畢竟他已經墜入魔道,完全背離了人類的價值觀。既然如此,他真的是死有餘辜。
“走吧。”冰夫人已經忍無可忍。
“走。”我回應了一個字。
說出這個字、同意她的計劃不是件容易的事,這樣做很可能淪爲她的幫兇,成了拋棄所有警衛、保鏢的罪人。那些人很無辜,只不過是爲了一份薪水在工作,人人都上有老下有小,需要他們去支撐着家庭的重擔。他們死了,他們的家也就完蛋了,幾十個、幾百個家庭都會被拆散,家庭成員各奔東西。
我和冰夫人從後門出去,快步登上了一架有着月亮、冰山標誌的直升機。
“走,直線向南,飛出二百公里後降落。”冰夫人吩咐。
直升機上共有三人,表情都很平靜,肯定意想不到我們這一次是“緊急逃命”。
我沒有向冰夫人要求帶上任何人,我們的思想意識完全同步,只要撤離,就要毀滅契卡鎮、靺鞨神廟發生的一切,將這裡從地圖上徹底抹去,包括一切地面建築、留存個體。
直升機立刻起飛,我的耳中只剩下螺旋槳轉動時的軋軋聲。
機腹之下,契卡鎮變得越來越小,如同一堆散亂的積木。
“看那團烏雲,真是奇怪。”耳機裡傳來直升機駕駛員的聲音。
烏雲的直徑極大,比我在地面上預計的更大,從直升機上望去,至少覆蓋了二分之一個高加索山區,視界之內,南北範圍至少有十公里,西側竟然不見邊緣。
那麼大的一片區域,不知能藏得下多少恐怖的蟲子。
“拉高飛機,遠離烏雲。”冰夫人大聲吩咐。
這一點,與我的主張不同,可是我願意照顧冰夫人的情緒,聽她安排,而不是另做主張。其實,我的意思是應該儘量飛到烏雲的上方去,向下俯視,察看烏雲內部的情形,止少要了解烏雲和蟲子到底從哪裡來,以避免遭受同樣的威脅。
人類只有一個地球,烏雲能危害高加索山區,就能向西、向南,侵襲全球任何一個國家,成爲席捲全球的巨大公害,完全失控,無法應對。
直升機拉高,向東南直飛,遠遠避開烏雲的區域。
我舉着望遠鏡觀察,但視線無法穿透雲層,只能作罷。
“龍先生,不用失望,我們有機會殺回來近距離觀察。”冰夫人說。
我們並排坐着,不知何時,她已經緊緊地攥住了我的左手。
“好。”我點點頭。
“我們不是懦夫。”冰夫人堅定地說,“懦夫與勇士、機智與躁進……我相信,我們的選擇是最明智的做法。但凡是舉國之戰,就必須有人做出犧牲,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而我們——就是要用最小的犧牲換來最大的勝利。”
作爲一個政治家、指揮官,冰夫人的話無懈可擊,“以小博大、以弱勝強”是軍事教科書上的至理名言,是無可辯駁的真理。
冰夫人連續打了幾個電話,調集兵力,形成更大範圍的包圍圈,將以契卡鎮爲中心的百公里範圍全都封鎖起來。同時,十個爆破小組乘坐輕型裝甲車突入契卡鎮,快速埋設定時**,退後時,沿途埋設連環**,形成了密密麻麻的**陣。
“定時**六百顆、**四千五百顆、空中巡航直升機三十架、遠程狙擊點一百個、地面工事五十個、公路檢查站三十個……”北方大國的軍事力量相當強大,半小時內就安排好了這一切,各種軍事力量交織成了一張覆蓋契卡鎮的大網,不容許任何生物活着逃出來。
“好了,可以暫時告一段落了。”直升機降落時,冰夫人終於鬆了口氣。
我們降落在一個小山包上,這裡是一個小型軍營,佔地兩平方公里,四角全都架設着十米高的瞭望塔。
冰夫人很有心,這個軍營是在高加索山的南面,與契卡鎮隔着一道最高的山脊。所以,北邊的爆炸再激烈,氣浪也不會衝擊到這邊來。
我們受到了最嚴密的保護,軍營立刻開啓了一級警戒,各個戰鬥小組全副武裝,出現在各自的崗位上。
“至少,這裡是安全的,對吧?”冰夫人的表情十分複雜,聲音裡也充滿了不確定性。
“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也沒有絕對不安全的地方。”我理智而平靜地迴應她。
“別怪我,我們只能採取最激進的方式去處理契卡鎮事件。我知道,黃花會的那個叫簡戎的女孩子對你的思想有所觸動,但是,她已經死了,你得明白這一點。你失去了一個朋友,我也失去了國家的二號領袖,還有那麼多戰士。”冰夫人解釋。
“我們將失去一切。”我的心情平靜如水,不焦慮,也不追悔。
靺鞨神廟裡藏着太多秘密,直到現在,我都沒來得及好好歸納整理自己的思想,把那神廟的來龍去脈梳理明白。
“炸燬它”不是個好選擇,假如沒有突如其來的烏雲和巨蟲,我們對靺鞨神廟的研究或許可能更進一步。
現在,“炸燬它”變成了一個“正確”的選擇,是一招玉石俱焚的“死棋”。
沒有更好選擇的情況下,冰夫人選擇一步“死棋”,也是情理之中、勢在必行的招數。
我猜測,如果電隼在這裡主事,或許也會採取同樣的處理方式。
北方大國的經濟曾經進入過一段“休克療法”的狀態,其效果非常好,爲國家積累了豐富的管理經驗。那麼,政治上、軍事上同樣可以這樣做,對契卡鎮實施“休克打擊”,讓所有問題消弭於大爆炸之中。
軍營的最高指揮官名爲加波夫,親自帶領我們去作戰指揮室。
衛星視頻信號已經連接,大屏幕上顯示出契卡鎮的俯瞰情形。烏雲的範圍仍然在緩慢擴大,但云層的濃度降低,似乎正在稀釋。
“戰鬥十五分鐘後打響,監測破壞環境的評估小組也已經就位。”加波夫說。
冰夫人落座,緊盯着大屏幕。
她無法抑制緊張情緒,渾身都在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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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派細菌處理小組、歷史學家小組、射線監測小組、深度醫療小組、文物鑑定小組、災難搜救小組、昆蟲研究小組,大爆炸後一小時內必須到位。”我代替冰夫人下令。
靺鞨神廟中藏着太多不解之謎,大爆炸過後,我們不但要研究烏雲內藏着的東西,也要兼顧神廟,把那些有可能搶救回來的秘密牢牢地抓在手裡。
加波夫很機敏,看得出我和冰夫人的關係。所以,我每吩咐一句,他就點一次頭。
等我說完,冰夫人無力地揮手:“加波夫將軍,馬上去辦理吧,龍先生的話就等於是我的意思。”
加波夫敬了個軍禮,馬上到門外去電話安排。
“幸好有你。”冰夫人由衷地說。
“我們在一條船上,只能如此。”我淡淡地迴應。
“龍先生,我一直都很奇怪,你不是專業的軍事人員,你的個人履歷中也沒有從軍、從政經驗,爲什麼遇到這些國家大事的時候,總能做出最正確的選擇?你的籌謀能力甚至超過了我們的國家智庫專家,這一點真的是匪夷所思。你說呢?”冰夫人問。
“懷疑我是某國的間諜,對吧?”我反問。
從前,北方聯盟有着在國際上臭名昭著的間諜機關,其偵緝能力、破壞程度達到了人類有“間諜”這一職業以來的最高峰,連電隼也是出身於此。所以,電隼上位,馬上廢除了該機關,以此來美化國家形象。
冰夫人這種懷疑十分正常,如果不是在非常時期,她甚至可以派人調查我、審訊我,都是可以理解的。
“我沒有惡意,無論我是什麼身份,對你都是無害的。”我說。
我對冰夫人無求,所以沒必要急於否認,更無需自證清白。
“你爲哪個組織服務?”冰夫人追問。
“類似問題,我們好像已經討論過了。我不爲任何國家和組織服務,平民身份,白紙一張。”我坦然回答。
“我該相信嗎?”冰夫人問。
“還是好好關注大屏幕吧,專心做好一件事,其它的問題以後再談。”我向正前方指了指。
冰夫人呵呵一笑:“龍先生,你是我的朋友和戰友,即使你有另外的背景,在北方大國範圍內,我也會竭盡全力保你,絕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我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國內保我?如果我要離開這裡,你是不是第一個要將我列入格殺黑名單?”
冰夫人點頭,只回答了一個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