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英也不是笨人,要挑起她和陳興走向對立面,怕是沒那麼容易。”林思偉搖頭道。
“陳興就算是不知道那鋁土礦廠跟孫家的關係,但他今天在事故現場的表態,我看早就讓孫英有所不滿了。”張立行笑了笑,“咱們只不過是幫着添一把火罷了,再說了,事故調查組組長是吳寧,這是陳興欽點的,跟咱們沒關係不是。”
“對了,晚上沒把吳寧一塊叫過來吃飯。”提到吳寧,林思偉不由得道。
“他有事,我給他打過電話了。”張立行說道,轉頭看向樑婧,臉上帶着笑意,“樑婧,你這次的任務便是配合吳寧,具體的也不用我教你了吧。”
“我知道。”樑婧點了點頭。
“來來,大家接着喝,可別浪費了錢總送的酒。”張立行笑容滿面,招呼着衆人喝酒。
錢新來晚上沒在,酒店負責招待張立行這些市裡領導的管理人員卻也是心思活絡,送了一瓶高檔洋酒過來,說是錢新來的心意。
衆人推杯換盞,笑聲融融,爲他們這個小圈子的共同利益,爲美好的未來而乾杯着,一張張笑意盎然的面孔,渲染着此刻的氣氛,樑婧漠然的注視着眼前的場景,她想到了一句話,樂極生悲。
屋裡煙霧繚繞,樑婧找了個藉口出去透透氣,拿着包走到外面,左右看了下沒人,樑婧纔拿出手機撥了秦鵬的電話過去。
“鵬,什麼事?”電話一通,樑婧問道。
“手機的下落知道了。”電話裡,秦鵬的聲音有些沙啞,他的車子停在路邊,駕駛座一側的車底下,是散落一地的菸頭和菸灰。
“哦,拿回來了?”樑婧神色一喜。
“沒,手機在市公安局黨委書記常勝軍那。”秦鵬倚着車窗,吸了口煙,仰着頭吐着菸圈,一臉木然,他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根菸了,一包剛撕開的煙,這會已經快空了,喉嚨有些幹疼,秦鵬甚至都沒發覺自己的聲音都些嘶啞了。
“常勝軍?怎麼會在他那?”樑婧失聲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落到他手上,那個該死的搶手機的王八蛋,爲什麼偏偏撞到他手上去了。”秦鵬低吼着,煙霧背後的一張臉猙獰着。
“那現在怎麼辦?”樑婧下意識的問着,神色焦急。
“我也不知道,手機已經丟了這麼久,也早在那常勝軍的手上,對方肯定注意到裡面的錄音,要不然早就找尋失主歸還了,他一個市局的領導總不至於貪念這麼一隻手機。”秦鵬喃喃道,除了麻木的抽着煙,他的大腦現在就是一片空白。
“既然常勝軍已經注意到了錄音,爲什麼他一點動靜都沒有?事情可都已經過了一個月了。”樑婧問道,本就白皙的一張臉,此刻又多了幾分蒼白,少了些血色,樑婧想到了那常勝軍跟陳興的關係密切,黃有糧調走,對方調過來,這可能都是陳興在幕後操縱的,如果手機落到常勝軍手上,那難保陳興也已經也知道了。
“是啊,一點動靜都沒有,更讓人瘮的慌。”秦鵬苦笑着,“難道那常勝軍沒注意到錄音?只是咱們自個嚇自己?”
“鵬,你別異想天開了,如果我沒猜錯,常勝軍肯定知道了,他應該也已經向陳興彙報過了。”樑婧神情有些恍惚,她突然想到了新來的紀委書記張萬正上任那天,陳興曾在開完後突然將她和張立行一起叫到了辦公室,除了說要向張立行詢問舊城改造項目的最新進展外,其實並沒有她什麼事,事後兩個人都納悶得很,覺得陳興有些奇怪。
當時想不明白什麼原因,也就沒去在意,但此刻正如同張立行所說,陳興堂堂一個市委書記,不會吃飽了撐着沒事叫她過去,如今想起這檔子事,樑婧像是突然明白過來。
若是將兩件事串在一起,就有了合理的解釋,此時同秦鵬說着,樑婧同樣是面無血色。
壓抑着的呼吸聲在電話間傳遞着,彼此間陷入了一陣可怕的沉寂,秦鵬拿着菸頭發呆着,那火苗一閃一閃的菸絲一點一點的燃着,秦鵬都不知道菸絲什麼時候已經燃完,直至指尖傳來的灼痛感刺痛着大腦的神經,秦鵬才猛然驚覺,將手中的菸頭扔掉,秦鵬吶吶的張着嘴,嗓子乾澀的他,這會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內心的恐懼讓他感覺自己像是失去了對自己語言中樞神經的控制,說不出話來。
電話那頭傳來樑婧的一聲低聲驚呼,秦鵬還待說什麼時,手機已經傳來盲音。
愣了一下,秦鵬趕忙按了樑婧的號碼打了過去,手機中傳來對方正在通話中的提示。
“誰的電話,怎麼不接?”張立行看了樑婧一眼,吃飽喝足的他們,這會已經準備離開,他看到樑婧在走廊邊打着電話,便悄然走了過來,想從後面嚇樑婧一嚇。
“沒誰的,還不是我那三天兩頭吵的丈夫。”樑婧乾澀的笑着。
“哦,難怪,我說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張立行點了點頭,沒懷疑什麼,嘴上道,“你那混球丈夫還一直纏着你不是?要不要我讓人警告他一下,這小子在黨校教書還不規矩點,欠收拾不是。”
“市長,我跟他還是名義上的夫妻,這是我們個人之間的私事,就不勞您費心了。”樑婧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內心深處覺得有些對不住丈夫,說句良心話,丈夫並沒有對不起她,現在還反而常被她拿來當擋箭牌。
“好吧,你們的私事我也懶得管。”張立行撇了撇嘴,回頭看了一眼,低聲說了一句,“晚上我去你那過夜,待會你離開酒店,到前頭的馬路邊等我。”
張立行說完,便轉身離開,後面林思偉正在叫他,張立行匆匆而去,只留下樑婧在原地發愣。
看着張立行離開的背影,樑婧苦澀的笑着,她不用想也知道張立行是喝完酒又精蟲上腦了,她卻是沒有半點心思。
張立行等人已經寒暄着,已經準備從電梯下樓,正朝她招手着,樑婧收拾了下心情,也只好快步過去。
下了樓,互相告別了一下,樑婧自己開了車,她自己也買了一輛十來萬的代步車,低調而不張揚,只不過平常很少開罷了,她好歹也是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平常出行要弄輛公車再容易不過,也就是這段時間陳興親自抓幹部節儉令抓得很嚴,連帶着公車使用也一下子嚴了起來,樑婧這才重新開了自己這輛經常放在車庫吃灰塵的車子。
開着車離開酒店一段距離,樑婧車子停在路邊等着,利用這一個空隙時間,樑婧給秦鵬發了條短信,告知自己有事。
短信發完即刪,樑婧不想留下任何記錄,現在的她,也是草木皆兵。
打開音樂聽着,樑婧坐在車裡出神着,輕柔的音樂舒緩着神經,打開天窗,冷風吹進來,整個人也陡然清醒了幾分,樑婧靠着座椅仰頭坐着,看着天上稀稀落落的星星,樑婧怔怔出神,有些麻木,又有些恐懼,樑婧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子,從她被李開山威脅幫其做事開始,一切就好像都失控了。
車窗的玻璃響着,樑婧轉頭看了一眼,見是張立行,忙打開車門,張立行從車頭繞着坐上了副駕駛座。
“喲,不怕冷呀你,這麼冷你還開着天窗。”張立行一上車就打了個哆嗦,他剛從自己的車上下來,車裡開着暖氣來着,這會上樑婧的車子,溫度簡直是直降了幾度。
“打開天窗透透氣,要不然悶得慌。”樑婧笑了笑,張立行如此說,她也只好將天窗關了起來。
“走吧,上你家去。”張立行大手放在了樑婧的腿上。
“市長,您這樣我可沒法開車,等下腳一哆嗦,直接將剎車踩成油門了,那可就糟糕了。”樑婧笑道,心情不佳的她,還得擠出笑容來迎合張立行,樑婧突然覺得自己比路邊站街的女人還不如,人家心情不高興了還能選擇不接客,她卻是還得強顏歡笑。
“真要是踩錯了,那咱倆就當一對亡命鴛鴦。”張立行哈哈一笑,說着話,他還是把手收回來,小命只有一條,張立行對自己的命可愛惜着。
樑婧瞥了一眼張立行拿走的手,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鄙夷,她現在倒真想直接一腳將油門踩到底,往前面那路燈的燈柱撞過去,死了一了百了。
啓動着車子,樑婧往自己所住的小區開去,夜晚的望山,市區的馬路愈發顯得寬敞,路上沒多少車子,十多分鐘的路程,一路上暢通無阻,連紅綠燈都沒遇到一個,樑婧開了七八分鐘便到了自己所住的小區樓下。
停在自己的停車位,樑婧和張立行一塊下車,她並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一個臨時停車位,秦鵬正坐在車裡注視着她和張立行往樓裡走去。
秦鵬靜靜的坐着,眼前這一幕並不算太意外,樑婧沒法接他的電話,並且說不方便,他就猜到肯能是跟張立行這個老混蛋在一起了,咬了咬牙,秦鵬狠狠的揮了下拳頭,他有樑婧家裡的鑰匙,此刻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沒提前進樑婧的屋裡,再躲到牀底下,再錄一次音。
“這秦鵬在暗中盯着,難道他是在跟蹤樑婧和張立行兩人?”秦鵬車子的左側方,一輛早就停在這裡的車子,車裡,常勝軍和周淮兩人在看到樑婧和張立行進樓後,目光移到了秦鵬的車上,他們是早就在這裡守株待兔等着的,秦鵬是後來過來,一到就被周淮給注意到了,最近一直在暗中調查秦鵬、樑婧、張立行這幾人間的關係,周淮對秦鵬車子的車牌號,都能倒着背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