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的車禍,導致顧擎蒼的座駕都被撞變了形,他能活下來,可以說是得天之幸。
醫生雖然沒有把話說死,說還有甦醒的機會,其實只是出於醫療人員人道主義的說法,對於病人甦醒的可能性,醫生心裡並不怎麼樂觀。
病人的傷情,沒人比負責搶救的醫生還要了解,慘烈的車禍導致傷者的五臟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創傷,甚至還有一定程度的腦震盪,這種傷情,就算是一個身強力壯的年輕小夥恐怕都未必能抗下來,更何況一個步入暮年的老者。
可是此時此刻,距離醫生所說的最後時限還有十多個小時的時候,顧擎蒼的身體居然產生了行爲反應。
手指的顫動雖然輕微,但卻被就坐在病牀邊的顧傾城敏銳捕捉到。
她眼眸劇烈收縮,臉上涌現難以抑制的激動之色,來不及去思慮父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站起身連連呼喚道:“爺爺、爺爺……”
謝宛不解的站起身,扶住女兒的肩膀:“傾城,怎麼了?”
顧傾城急聲道:“爺爺、爺爺他手剛纔動了下。”
謝宛連忙朝顧擎蒼的手看去,發現並沒有動作。
“傾城,你是不是看錯了?”
“沒有……”
顧傾城顧不得向母親解釋,又開始對顧擎蒼呼喚起來,她不懂醫學,但是也聽說過有植物人被親人聲音喚醒的事例。
顧傾城的模樣,並不像假的,顧博和謝宛都變得緊張起來,緊緊注視着顧擎蒼,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神情波動。
在顧傾城一聲接一聲的呼喚下,顧擎蒼的眼皮真的出現了輕微的顫動。
顧博和謝宛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精神大震。
顧博湊到牀頭,俯下身:“爸……”
李浮圖也快步走了過來。
在四人的緊張注視下,顧擎蒼的眼皮緩緩的睜開,由開始的迷茫,逐漸的恢復神采。
顧傾城捂住嘴,眼眶泛着激動的紅暈。
李浮圖心中也長長鬆了口氣,臉上也泛起笑意。
顧擎蒼目光在李浮圖四人臉上掃過一圈,緩緩擡起手,把氧氣罩摘了下來。
“……丫頭,爺爺只不過是太累了,想多休息一會,你這麼一直叫喊幹什麼?”
顧擎蒼笑容很虛弱,聲音也很無力,但是他能醒過來,就已經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爺爺,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爲……”
“你以爲什麼?”
經歷大難,顧擎蒼臉上仍舊透着笑容:“是不是以爲爺爺醒不過來了?”
顧傾城站在牀邊,默不吭聲。
顧擎蒼擡起手,顧傾城見狀,主動把手伸了過去。
“你爸離開家的那一年,你過生日的時候,還記得爺爺和你說過什麼嗎?”
顧擎蒼把顧傾城的手握住。
顧傾城搖搖頭,父親離開東海的時候,她才十二歲,過了這麼久,當時爺爺說了什麼,她早就記憶模糊了。
“爺爺當時說過,你爸不管你沒關係,有爺爺在,爺爺一定會保護你好好長大,然後親手把你交到另一個可以保護你的男人手中。”
聞言,顧博有些不自然的移開了目光,眼中浮現歉疚之色。
“答應傾城的事在沒有做到之前,爺爺這條命,哪怕閻王爺也收不走的。”
如果不是前天晚上在病牀前說過那是自己最後一次流淚,這個時候顧傾城恐怕又要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不敢出聲,怕一出聲就會剋制不住自己的軟弱。
顧擎蒼目光移到謝宛身上。
謝宛有點不敢面對顧擎蒼的目光,微微低垂着頭喊了聲:“爸。”
顧擎蒼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小宛,這些年,夾在我們兩父子之間,辛苦你了。”
雖然當年確實不贊成兩人之間的婚事,但是顧擎蒼針對的並不是謝宛,他當時並沒有放棄把顧博培養成永興接班人的打算,所以一心想給兒子找一個能給他帶來幫助的妻子,而不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女人。
但時過境遷,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當年的想法自然也開始有了改變,而且謝宛這些年的表現顧擎蒼也都看在眼裡。
雖然謝宛並不是一個能給男人事業上提供幫助的女人,但她絕對算是一個賢妻良母的人選。
“爸,您千萬別這麼說。”
顧擎蒼的話讓謝宛有些受寵若驚,甚至有些無所適從。
從扛着壓力嫁進顧家那天起,她就沒有指望過公公會給自己一個好臉色。
“您不怪我我就滿足了。”
顧擎蒼笑了笑,“雖然當時確實不想讓你們在一起,當時後來想想,能找到你這樣的妻子,對顧博而言,其實是一件幸事,強扭的瓜不甜,既然他志不在此,我又何必去做這個惡人,你這時候還願意趕回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我就足夠高興了,要是換作我,恐怕就不會回來。”
“爸……”
顧擎蒼打斷了謝宛:“小宛,你對顧家,肯定是有貢獻的,最明顯的,就是給我生了這麼好的一個孫女。”
聞言,所有人都把目光望顧傾城瞧去,
顧傾城柔聲道:“爺爺,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應該多休息,不要說太多話了。”
“爺爺還沒脆弱到那個地步。”
顧擎蒼握着顧傾城的手,手指漸漸摩擦到那個綠玉戒指上。
顧傾城眼神微微一變,想要收回手,卻被顧擎蒼緊緊握住。
那個戒指戴在手上幾十年,幾乎已經成爲了身體的一部分,一甦醒過來,顧擎蒼就發現戒指不在了。
“這是你從爺爺手裡取走的?”
顧傾城垂下頭,咬着嘴脣嗯了一聲。
顧擎蒼沉默了半餉。
“丫頭,你應該明白這個戒指代表的意義,現在你爸媽都在這裡,爺爺不會逼你去承擔什麼,如果你……”
“爺爺,這都是我自願的。”
顧傾城擡起頭,抿緊嘴脣眼神堅定道:“我願意繼承永興!”
謝宛和顧博臉色複雜,但卻都沒有開口。
顧擎蒼凝視着孫女。
“不後悔?”
顧傾城搖了搖頭。
搖頭的幅度雖然輕微,但卻昭示着地下世界又有一位女王將要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