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偷拿到殷墟印，煙落便一直尋找逃跑的機會。
奈何離婚期越來越近，她更是整日被關在殿中。
如今她修爲盡失，別說逃開滿是結界的皇宮，連腳下的宮殿也走不出去。
算算時間，還剩三日，不急，很快她就能走了。
煙落與前幾日一般，乖乖待在寢殿中，也不出去走動，也未再出聲反對。
她甚至越來越欣喜，要求軒轅鳳歌日日來看她。
算算時間，今日他也快來了。
她正站在窗邊愣神，卻忽然被人打斷思緒。
“落兒，你莫要站在窗前吹風，當心着涼。”
他的話倒是提醒了她，如今她修爲盡失，已經不算是修士了，普通的傷病也能要了她的命。
“好吧，我關窗便是。”
煙落擡手關了窗戶，卻繼續愣在原地，也不知該幹什麼。
她忽然間想到有關婚禮的事，遂出聲詢問他，“你是不是，將妖界那些族長都請來了?”
青年走近她的身邊，神色異常堅定，緩緩開口道，“是，我要娶你，便要給你最好的婚禮。”
“……”
煙落陷入沉默，他又不肯放手，同他說了也是白說。
前輩既然讓她回人界，她又怎能繼續同他待下去。
況且，她說過不再愛他，如今這樣耗下去又有什麼意思?
此刻青年卻忽然從背後抱住她，驚得她身形一滯，諾諾開口，“你……”
他的手臂緊緊攬住她的腰身，尖細的下巴擱在她的肩頭，語氣莫名的執拗，“落兒，我不會放你走的。”
煙落閉上雙眼，手緩緩搭上他緊扣的雙臂，苦笑一聲，“鳳鳳，我不走，我們不是三日後成親麼，況且我如今這樣，又能去哪兒呢？”
這樣他就能安心了吧。
可是軒轅鳳歌，我不想待在妖界，你留不住我的。
青年轉而緊握她的雙手，繼續沙啞着嗓音對她說，“落兒，待我們成親，我教你鳳族功法，你能繼續修煉的，你信我。”
說到此處，他的語氣明顯有一絲急切，甚至勾緊她的腰身，一把將她橫抱起來。
煙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心驚，她想掙扎着脫離他的懷抱。
她有些顫抖地問，“你要做什麼，鳳鳳?”
卻見青年低聲安慰她，語氣莫名的輕柔，“落兒，你莫怕。”
他將她輕輕放入牀榻，俯着身體撐在榻間，折了她的手臂，將她禁錮於身下。
他伸出雪白手掌，愛憐地撫過她的臉頰，眼中盡是對她的疼愛，憐惜。
煙落不再看他，也不說話，只是別過頭閉上眼睛。
她覺得覺得好累，好想離開這裡，就讓這一切儘快結束吧。
額間漸漸傳來柔軟觸感，臉頰上也附着灼熱氣息。
青年握起她的手掌，將它貼上自己的心口，語氣有一絲急切，“落兒，我本想等到我們成親那日再行禮，可是我的心很不安。”
他的手掌緩緩移至她的小腹，在她耳邊輕聲細語，似是帶着無盡的誘惑般，“落兒，同我雙修可好?”
端着詢問的語氣，食指卻已捲住她衣裙繫着的絲絛。
意味，不言而喻。
煙落緊閉着雙眼，身子微微顫抖，偏偏雙手被他禁錮在頭頂。
她靈根被廢，修爲盡失，與普通凡人無異，更是連反抗的力量也沒有。偏偏對方是高貴的莽荒上神，她又要如何反抗？
可她已決意離開，又怎能再與他糾纏，如今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他。
良久，她才睜開眼睛，便對上一雙炙熱如火般的鳳眸。
她不由得心神慌亂，杏眸閃出了點點淚光，顫着聲音乞求着他，“鳳鳳，我不想這樣，再等等吧。”
煙落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如今殷墟印已經到手，既然決意離開，便不能這樣糾纏不清。
所以，她不會答應的。
她強裝鎮定，努力擠出一抹嬌笑，“鳳鳳，你怎的如此着急，我們就差三日，便能成爲夫妻，何苦急在這一時?”
這便是，她的拒絕。
話裡話外，都是隱隱的拒絕。
青年輕吻的動作有一瞬停滯，他沉默良久，最終還是妥協，暗自壓抑住旖旎的心緒，放開了對她的禁錮，起身下榻。
不過還有三日，她總歸會是他的。
他俯身親吻她的脣，在她耳邊輕語，帶着一絲隱隱的哀求，“落兒，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好。”
閉眼之前，她聽見自己說了一句，語氣是如此堅定。
只可惜，這是假的。
軒轅鳳歌，我終究，要食言了。
————
終於到了三日後。
妖界幾十萬年從未有過如此大事。
遵月古城已是處處結紅，街道遍佈紅綢，掛滿了鮮紅流蘇，陷入一片妖異喜慶的紅色之中。
憑藉軒轅鳳歌在妖界龐大的勢力威望，這場婚禮籌劃得可謂極盡奢華，地點還是在遵月古城的皇宮裡。
這日，司空若早早來了遵月，換了一身淡紅色衣裙，站在一處宮殿門口，看着院中的一草一木，每一寸地方她都無比熟悉，畢竟她從前經常來宮中玩。
她不禁感慨，上次過來遵月，沒來得及進宮拜訪鳳哥哥，便被自己哥哥拖走了。
沒想到，這次過來，就已是鳳哥哥與煙落成親這日。
踏上宮道，就見着一路皆鋪着紅毯，一列又一列侍僕往返於各處宮殿之間，一副熱火朝天的忙碌景象。
司空若感嘆一番，便起身返回。現在，她要趕去虛無神臺，等着正午典禮開始。
此刻某處大殿之中，站滿了侍女。
爲首的侍女將她手中銀盤放着的東西呈上來，面上淡淡一笑，“啓稟妖后，這些都是陛下親自吩咐送過來的。”
煙落視線掃過她們手中的銀盤，其間皆是一些珠釵首飾之，胭脂水粉。
她心下了然，既然是他挑的，定然都是極好的。
但她終究要辜負他的一番美意。
接着便有兩列妖侍擡着一個架子入殿，上面撐着一件鮮紅喜服，一層又一層，紛繁華麗至極，上面繡着栩栩如生的金鳳，又有閃着淡藍微光的細小冰鱗。
那侍僕介紹向她介紹這件喜服的來歷，說是用雪蠶一族的天蠶絲，這種韌度極高絲線作綢緞，又用花妖一族提煉出的凝脂爲其上色，用龍族無比稀有的冰鱗做點綴，請了妖界最好的繡娘剪裁縫製。
煙落不禁面露欣喜，湊上前去細細撫摸，衣袍觸手絲滑溫潤，卻又不失厚重質感，當真是極妙。
“真好看啊!”她不由得驚歎一聲。
當日在流雲仙宗，她也曾穿過一次喜服，只不過那件喜服自然遠不比這件來得尊貴。
忽然想起來什麼，她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也是啊，恐怕她無福消受了。
一衆妖僕放好了喜服，便退出大殿，順帶關上殿門。
“妖后，時候不早了，請讓我們替您更衣吧。”
爲首的侍女放下銀盤，俯身向她行了大禮。
煙落現下只穿着白色裡衣，頭髮也堪堪用一根白繩束住，整個人顯得有些過於素淨。
她淡淡一笑，“嗯，開始吧。”
一衆侍女放下手中托盤，朝她圍攏過來。
吱啦一聲，殿門忽地被人打開。
見此情景，煙落視線錯開擋在她身前的侍女，湊着脖子去瞧來人，卻驚得她身形一顫。
她頓時心覺不安，軒轅鳳歌竟直接來了寢殿。
按妖界的規矩，新郎成親前一日是不能見新娘的。
可軒轅鳳歌貴爲妖皇，又是莽荒上神，他又怎會在意這些規矩?
平日只一身雪白衣袍的他，此刻換上了一身紅衣。
這是煙落第一次見他穿紅色，那樣精緻華貴的衣袍，上面用金線勾勒出一隻栩栩如生的金色鳳凰，與殿中掛着的那件喜服顯然是一套，穿在他的身上，愈發顯得他姿容尊貴。
縱使他一身紅，卻仍是那般高貴絕塵，眉眼間無端透着一股清冷，有些難以親近。
無論見過他多少次，他一如既往那般絕美，不愧是六界第一美人。
這樣的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那雙本該睥睨天地的清冷鳳眸，此刻染了一絲炙熱。
像是一場從未敢想的夢。
她曾經多麼竊喜，能夠擁有這麼漂亮的人兒，甚至期待着這一日到來。
只是如今，她已不敢再有這些心思。
再看他最後一眼吧。
那滴精血被用來破了縹緲臺的禁陣，回了人界，他們現在僅有的聯繫也會徹底斷開。
大概就再也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