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衡輕聲說道：“傳聞中。真龍看見人間疾苦，心生不忍。他就在人間，選擇帝王輔佐。他教導帝王恩澤人間，自己也因此得了大功德，從而鑄就金身，飛昇仙界。”
“因爲真龍對人間做出的巨大貢獻。現在，人間帝王還經常自稱是真龍天子。”
蕭衡開了個頭。
一個凡人小聲說道：“玄天靈域有好幾個國家。不過，傳說，唯有蕭家，才傳承了真正的真龍血脈。”
蕭家……蕭衡沉默了起來。
“不對不對。”另一人說道：“若是真正的真龍血脈，蕭氏王族怎麼會被殺的一個不留？聽說，曲家入主皇城之後，可是真的召來過真龍神魂的。”
“這曲氏，纔是真正的真龍神魂？”
葉嫵看了一眼蕭衡，擔心他的情緒會受到影響。
蕭衡卻只是平靜地聽着衆人的議論，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
“我不管這蕭氏曲氏，誰是真正的真龍血脈。我只知道，蕭氏在位的時候，我每天都能吃飽飯，每天都有明天可以期待。可現在呢……”一人突然有些激動了起來：“我們過的這都是什麼日子？不瞞仙師，我們這一次外出，是爲了尋找積雪之下，一種名爲雪草的植物。這雪草味道十分酸苦，難以下嚥。但這種草熬製成湯，卻可以讓大家多活上一日。可每一次外出尋找雪草，都有人被永遠埋葬在大雪中。”
“我們哪裡知道什麼真龍血脈不真龍血脈的。我們只是想要活下去啊！”
這人說到最後，聲音不由有些悲憤了起來。
衆人都有些沉默了。
村民小心翼翼地看着葉嫵等人的表情。
這些話大逆不道，他們原本是不該說的。
曲氏剛取蕭氏而代之的時候，議論的聲音紛紛雜雜。
但是。沒過多久，這些質疑曲氏正統性的人，他們被發現突然身死，他們的屍體也被懸掛於城樓之上。
那一段時間，各個城池的出入口，一擡頭就是密密麻麻的屍體。
沒過多久，質疑的聲音就全部都消失了。
百姓沉默地彷彿蕭氏千年的統治不曾存在過。
今日。
大概是因爲他們總覺得眼前這些仙師和其他仙師不一樣。
又或者是，這碗入口的熱湯太過溫暖，他們竟不由自主談論起了這些本不該談論的事情。
“抱歉，仙師。我們是不是不該說這些？”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葉嫵搖了搖頭。
她正要說些什麼。
這些凡人的神情突然變得緊張了起來。
“仙師，天色慢慢暗下來了。黑夜，要來了。”一人有些不安地說道。
小孩子們也紛紛露出了恐懼的神情。
他們看向霜月城的方向，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葉嫵站起身來。
“青玄，你多熬製一些這些藥液。火冥、墨夜、九翎，你們分頭行動巡視一下週圍的村落，看看還有多少村民。有活人的話，都先帶他們到這裡來吧。”
青玄幾人點頭都應了下來。
葉嫵最後看向蕭衡：“你同我去一趟霜月城。”
蕭衡嚴肅地點了點頭。
“老大，我們呢，我們呢？”小火詢問着。
葉嫵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兩個，負責表演節目，讓大家開心開心。”
村民們都懵了，讓仙師給他們表演節目？
使不得使不得啊！
然而，小鼎和小火，已經高高興興地應了下來，甚至已經暗自較勁，要在節目的精彩性上，超過對方。
葉嫵取出一個小型的飛行法器，帶着蕭衡朝霜月城而去。
這些村民微微有些不安：“仙師，那霜月城中，可不止一個兩個仙師。那裡聚集着一大批仙師，這兩位仙師，不會有危險吧？”
青玄笑了笑：“不必擔憂。”
那些邪修最多不過築基期，數量再多，對葉嫵和蕭衡，也造不成威脅。
青玄幾人都十分淡定，村民們這才放下心來。
他們甚至開始抱有一絲期待。
有這些仙師幫忙，會不會以後，他們就不用一到黑夜就躲藏起來了？
夕陽斜掛天邊，昏黃的光芒籠罩四野。
霜月城，城門。
葉嫵和蕭衡下了飛行法寶，一步步走了過來。
城門口。
葉嫵的腳步停了一下。
有意思。
這城門的地方，被設置了一重結界。
這重結界，許進不許出。
結界不算很強，但也不是凡人能夠破解的。
“走吧，我們進去。”葉嫵邁步走了進去。
蕭衡沉默地跟了上去。
他們一進城門。
一道道麻木的目光就朝着他們看了過來。
大街小巷中，無數幽魂一樣的凡人遊蕩着，他們不知道在做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只是盲目地行走着。
從這裡走到那裡。
從那裡走到這裡。
唯獨。
走不出這座城市。
看見葉嫵和蕭衡，這些麻木的眼神卻微微變了變。
霜月城的事情，應該早早就傳出去了。
竟然……還有傻子主動來這裡？
可是。
他們的目光也只是變化了一瞬間，然後又重新變得麻木了起來。
蕭衡看着這滿目瘡痍的霜月城，聲音顫抖：“北林州，氣候嚴寒，百姓喜愛飲酒，酒後越發悍勇，有勇士可力敵白熊。北林州軍隊，爲南軒國，最精銳之部隊，一旦出征，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蕭衡的聲音落下。
這些凡人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然後又繼續麻木地遊蕩了起來。
這是南軒國，最悍勇的一批人。
現在。
這個地方，不管是百姓，還是士兵，都已經被磨去所有棱角，成了眼前幽靈一般的存在。
蕭衡不知道心中是個什麼樣的感想。
他擡步，跟在這些百姓身後，竟也如同遊魂一般，跟着他們一起徘徊了起來。
葉嫵嘆息了一聲，卻沒有阻止蕭衡，只是靜靜地看着。
這是蕭衡的國家。
這是蕭衡曾經努力想要擔在肩膀上的責任。
可十年時間。
曾經強大的帝國，已經不復存在。
曾經無畏的北林州勇士，已經只是一具具行屍走肉。
這是蕭衡的錯嗎？
不是。
蕭家也是受害者。
蕭家全族被滅，蕭衡也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這是百姓的錯嗎？
更不是。
他們只是一個個凡人。
他們如何能夠抵抗這種比他們強大千百倍的力量？
錯的。
另有其人。
葉嫵擡眸，靜靜地看向了突兀立在霜月城中央的一座高塔。
就在這一座高塔上，她感受到了無比陰冷的氣息。
隱隱約約的。
葉嫵還能看見一些紅色影子飄過。
那是……
“啊咧。”系統不由說道：“宿主，這些人遭的殺孽太重，都有厲鬼誕生了。人鬼殊途，尋常修行者是無法看見鬼魂的。但宿主你身具天階彼岸花，此乃綻放在冥河中的花朵，具有溝通亡魂的功效。”
“宿主你的修爲不夠強大，看不見普通的鬼魂。但這種紅色厲鬼怨氣沖天，宿主你就勉強能看到了。”
“宿主你運起神魂之力，或許還能勉強和他們溝通。”
系統的聲音落下，葉嫵一步步走向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