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雷諾皇帝在衆目睽睽下被刺殺、雷諾的兩位王子失蹤,這則驚人的資訊成了每個大臣腦海中的陰霾,各路情報組織以快馬加鞭的速度連夜傳向了其他國家,迅速牽動整片阿蘭斯大陸的局勢。

掌管財政的大臣看着一份關於傷亡損失的報告,怒聲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斐德克隊長?每年獲得最多預算的禁衛隊.難道只是爲了成爲表演場上的屍體嗎?”

斐德克禁衛長爭論道:“這不是我的錯!我的士兵們爲了雷諾,戰鬥到了最後!”

“戰鬥?笑話!根據統計,斐德克隊長,您英勇的士兵們連反抗的痕跡也沒有,便將嶄亮的盔甲帶進了基墓穴!”

斐德克不擅言辭,頓時氣得脖子通紅,拔出佩劍,怒吼說:“你!你這個滿口胡言的傢伙!我要跟你決鬥!”

“住口!你們兩個愚蠢的傢伙,陛下已經……已經走了,兩位王子還生死未卜,這裡容不下你們無謂的爭執(”一旁頗有威望的朝政大臣呵斥道。

場上立刻安靜了不少,但不用一會,互相的責怪聲便再一次響起,更有人開始將次的事件指向了幾位朝政大臣們,儘管誰都知道這於事無補,但誰也不願站出來承擔這個責任。

精明的人們心中知道,是誰的過失,其實已經完全不重要了,或許,有些人心裡還在僥倖,甚至祈禱那兩位失蹤的王子也從此一命嗚呼。

每個人臉上都佈滿了陰霾,但誰能看清到底有多少人正戴着面具。

就在這時,拜倫王子回來了,悄然無聲地立在雷諾皇座旁。

“拜倫王子回來了!”

這則令人振奮的消息立即傳遍了整個皇宮,再以迅猛的速度傳遍了整個城市,如同絕望的溺水者忽然抓住了一塊木板,幾位年邁的大臣已老淚橫生。

有幾個重臣乍見繆諾琳,臉色各異,但很快,他們已一邊拭着眼淚,一邊感言說:“感謝神的庇佑,拜倫王子您安然回來了!”

繆諾琳對此彷彿習以爲常,她一臉疲憊的模樣,眼裡蘊含着連神也會被震撼的濃烈哀傷,簡單的解釋了幾句關於自己的失蹤,稱自己和祖賓大人追趕那夥刺殺者數十里,最後在一個懸崖邊進行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曠世大戰,最後將那刺殺者頭目打下山崖,這才趕了回來,誰料到悲劇已發生,自己有罪……

話一說完,她也懶得看這羣大臣的反應,轉身便進了後殿。

誰都知道,雷諾附近能被稱爲“懸崖”的地方可謂少得近乎絕跡,不過當下誰也不敢去懷疑繆諾琳的話。

那個先前還被訓斥的斐德克禁衛長更是被繆諾琳的描述震撼得一塌糊塗,聲稱拜倫王子的安然回來是戰神的祝福。對此,多數人表示贊同,他又話鋒一轉,稱陛下已迴歸星辰懷抱,國不可一日無君啊,我們是不是該……

大廳寂靜片刻後,一輪新的爭論又再開始了……

繆諾琳的臥室,異常簡潔,卻不失格調,必須細心觀察,才能發現許多奢華至極的地方,譬如牆壁上的古精靈魔法卷軸和矮人弩弓,又譬如書架上好些純手寫的古老著作。

尊貴的客人“祖賓大人”竟然也在房間內,他斜靠着窗沿,望着今夜皎潔的月亮,默然不語。

他無心去欣賞房間裡的華貴與奢麗之處,甚至繆諾琳回到了房間,他也沒有轉過頭。

直到繆諾琳將一件一件男裝脫下,隨之流露出一種絕色女子的妖嬈身段,他才似乎洞察到什麼,苦笑道:“小師妹,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這是故意在引誘我犯罪。

繆諾琳的動作頓了頓,在這非比尋常的一天裡,如果做一些出軌的事情,精神的壓力往往都能得到某種程度的釋放。

但阿倫的頭很快又轉了回去,重新怔怔地看着那輪明月。繆諾琳像是無聲地嘆了口氣,將最後一件衣服褪下,又慢悠悠地穿起睡衣。

見阿倫始終沒有反應,甚至動作也彷彿凝固了,她幽幽地走到阿倫身邊,望向那雙蔚藍色的瞳孔,低聲說:“告訴我,阿倫,你心裡是不是在猜度着老師?”

“……我想到了很多事,我們那灰色的童年到底爲何開始,想到了這些年一路走來的軌跡,想到後來,還想起後來神龍先皇鳳慕雪,她對土地的野心實在強烈得有點莫名其妙了……”阿倫淡淡地說着,平淡得彷彿並不是說着與自己緊密相連的事情,手微微晃了晃,手上拿的正是今天東帝天給他的那本冊子,上面有太古文字,竟是“亡靈儀式”四字。

繆諾琳肩膀顫了顫,皺了皺眉,但目光很快從那代表亡靈最高力量的冊子上離開,淡淡的說:“是不是還有今日的雷諾競技場?”

繆諾琳的聲音彷彿也顫抖了下,阿倫將目光慢慢移到她的臉上,苦澀一笑,說:“先皇德伏爾的死,相信你遠比我難過,既然你已經選擇做了,想必定有說不出的苦衷。”

對於繆諾琳而言,這無疑已經是一種略帶質疑的詢問了,她默然了一會,才輕輕地說:“我確實有苦衷,但……這一次,我不能告訴你!因爲……我不想騙你!哪怕你對我不再信任……”

阿倫側過了頭,凝望着眼前這張絕美的臉龐,月光之下,一池滿是漣漪的湖水正在對方的眼眸裡盪漾。

他輕輕一牽繆諾琳的手,一把將對方緊抱入懷。這一刻,雙方都緊緊地擁抱着對方,似平在相互安慰,又似在尋找着某種可以支撐信念的溫暖。

阿倫輕輕在她的耳邊說:“我們本生活在一個充滿欺騙的世界裡,但我堅信,不管任何時侯,我對你的信任也不會有絲毫改變,這份信任已烙印進我的靈魂,根深蒂固!”

繆諾琳的身軀微微一顫,用略帶嗚咽的聲音說:“那如果有一天,我……我要殺你呢?就像今天我眼睜睜的看着德伏爾,我的父王死去那樣,這樣一個冷血的繆諾琳,也值得你用性命去信任嗎?”

阿倫不禁又苦澀一笑,淡淡地說:“如果真有這樣一天,我希望你能親自動手,而且最好讓我毫無知覺,讓我將這份信任帶到地獄裡去……嗯,如果可以,最好是秒殺,我折磨過太多人,看到痛苦表情,我會感到很愉悅,但如果這種表情掛到自己臉上,那就實在無法令我感到愉快了。”

繆諾琳將頭深深埋進阿倫懷裡,淡淡的硬嚥聲傾訴着內心無數的情感,她抓緊了阿倫,彷彿要用盡靈魂最深處的那一部分去牢牢依偎着他。

兩人就這般緊緊相擁,此時繆諾琳不再是那個戰場上瘋狂的亡靈殺手,也不再是政壇上的陰謀者,她只是一個脆弱的女孩,一個同樣需要擁抱的女孩,而阿倫同樣需要對方的熱量,他的靈魂需要溫暖。

緊緊環扣的十指,因過分用力,已微微發白,剎那間的共鳴,成爲了彼此靈魂中永遠的烙印。

或許,這一個烙印,從一開始便已存在,現在更是,但以後呢……

離開了阿倫的懷抱,繆諾琳的眼角仍有未乾的淚痕,她微微垂頭,月下的容貌閃爍着傾世之美。

阿倫默默地看着,原來小師妹在表現柔弱這一面,竟也可做到如此極致。

繆諾琳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並未逃過阿倫的眼睛,她嘆了口氣,過了今晚,過了今晚……拜倫將要成爲雷諾新一任的皇帝。

雷諾的軍政效率得到了體現,僅第二天凌晨起,經過了一夜混亂與恐懼的洗禮,這座輝煌的城市便以驚人的速度恢復到正常之中。

當天下午,繆諾琳頂着近夏的酷熱,在萬衆囑目下,於中央廣場進行了爲時兩小時的宣言。

演講激昂動人,宣誓要用獸人的鮮血來一雪昨日的恥辱,帶領雷諾的子民們走向繁榮富強,讓阿蘭斯大陸響徹雷諾之名。

演講相當成功,繆諾琳巧妙地把握了民衆的情緒,又藉以昨天的事件來煽動雷諾士兵們的熱血,再加以放寬稅率來降低國民近日的緊張度,在博斯特王子仍下落不明之時,拜倫王子竟擺出了帝皇的婆態,卻耐人尋味的得到大多數雷諾子民與士兵的支援。

緊接着,繆諾琳又以雷霆之速處理了朝政內的複雜局面,早在德伏爾在世時,繆諾琳便已在皇宮裡埋下了諸多“種子”,忽然激化的矛盾自然需要人來調度,強大的一方順理成章地吞噬弱小的羣體……

這位年輕的王子,用近平殘忍的手段抹去了所有反對勢力的痕跡。

皇宮裡從一開始還有人大聲嚷嚷反對拜倫王子登位,聯合簽名上書聲稱博斯特王子纔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但很快,快到彷彿一切只在眨眼之間,這些聲音就全部消失了……

無需多久,雷諾上下一心,拜倫王子以極爲強勢的姿態,毫無爭議地登上了雷諾的皇座,竟是未滿弱冠之年,成爲了人類一個重要勢力的統治者。

雷諾的國喪和登基僅式幾乎同時進行,在此獸人戰爭的非常時期,不但震動了人類各國,也震動了獸人世界。

曾經的第一繼承人博斯特,彷彿已被世人完全遺忘了。

皇廷裡的人失憶爲嚴重,博斯特這三個字彷彿帶有魔咒,連死神都得忌諱,不但不能放在嘴邊,心裡默唸都能帶來災難。

阿倫面無表情地看着相關報告,一旁的凌風欲言又止。

阿倫沒好氣道:“有話就說吧!”

凌風微微躬身後才說:“大人,初見這位拜倫王子,卑職本還以爲他是個徒有俊貌的溫室花朵,沒想到真處理事情來果斷迅速,其雷霆之勢直讓人心驚膽戰,大人能與這樣的強勢人物結成聯盟,實在是神龍之喜。”

阿倫淡淡一笑,凌風這副官倒負責得很,已在委婉提醒自己現在的雷諾皇帝心狠手辣之處實在令人心寒,與虎謀皮,需要提防啊……但自己和繆諾琳之間的關係,又豈能輕易便對人言呢!

腦海裡不禁浮現出已坐上雷諾皇座的繆諾琳,那種發自骨子裡的君臨天下的氣勢,阿倫心底裡沒來由的一陣意興闌珊,雙方心靈間,彷彿已拉開了少許距離……

雷諾國王安葬的僅式最終定在了月底,恰巧的是,那日正是繆諾琳母親當年被迫害死去的忌辰。不過,王國內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知情人士也牢牢閉上了嘴巴,這位拜倫王子的狠辣已在他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記。

這段時間,阿倫充分見識到小師妹在政治手腕上的驚人天賦,她重新架建了皇廷內的權力制衡制度,雷諾歷來由政治大臣掌權的時代已成爲過去,軍方地位得到了明顯的提升,其中就包括了那位“仗義執言”、負責競技場保安卻不能盡責的斐德克禁衛長。

一系列迅雷般的手腕展開,讓那些王宮大臣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因爲利益的牽動,一些中立人士也準備聯名上奏時,卻驚訝的發現,不少相好的同僚開始莫名失蹤了,巨大的恐懼感在這些大臣之間蔓延開了,年邁的大臣哪還經的起這番折騰,紛紛選擇了沉默或告老,退出這個政治舞臺。

皇廷內本來就激進的臣子們,這時竟異常統一地站在拜倫王子的身邊。

於是,這一波的反對聲在尚未發出時,便沒有硝煙的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對於繆諾琳這樣的做法,阿倫只能選擇沉默。

繆諾琳暫時沒去動已在雷諾里紮根的政治大臣,但刻意重用掌握兵權的武將、大量清除異己分子,迅速地在雷諾的上層社會裡建立出屬於她自己的政治平衡格局。

種種手段背後,阿倫明顯感覺到了繆諾琳心境的變化,重用軍事武力的繆諾琳,展現出了一種充滿野心的力量。

在雷諾皇宮,與她商議神龍結盟一事時,阿倫就親眼看着小師妹在接到暗號後匆匆離去,然後隱約聽到她在偏廳裡的聲音—

“……什麼!依然沒有消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見人賞五百銀幣,見屍賞十萬…”

阿倫暗想,她是在暗中下令,尋找博斯特。難道她已不能讓這個曾經的第一繼承人活着了嗎?或許她真有想過與博斯特公平競爭皇座,但到了今天,她已接觸到皇座,甚至可以穩坐其上時,她恐怕已不想再見到競爭的出現……

看着繆諾琳滿臉春風的回來,眉宇間仍有揮之不去的戾氣,阿倫感到一陣心寒,彷彿又看見了當年鐘樓下那個小師妹的迴歸,或許是權力的滋味讓她開始變化,又或許這是長久壓抑後的一種釋放。

繆諾琳很快注意到了阿倫奇怪的表情,她淡淡一笑,看向窗外的蔚藍天空,像是回憶着什麼,說:“知道嗎,阿倫,在飛龍沙漠的那些年,我沒有一刻不在想着如何變強,我忘卻了哭泣,忘卻了軟弱,一心只想着有一天回到雷諾,只爲了站在最高的地方,讓雷諾這個名字在我的領導下走向世界的頂點……”

她轉身看向阿倫,眼眸裡溫柔了許多,飄過了不易察覺的情意,說:“但自從你出現,我覺得……其實這個目標也未必是最重要的……”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彷彿帶着無盡濃情,語氣如此的平淡,但阿倫的心卻莫名的顫動了一下,他明白小師妹這句話中的暗示,卻不知該怎麼去回答。

難道他能說:對不起,小師妹,我覺得你好像有點變了,更何況前段時間我已正式向愛莉婭提出完婚,我什麼承諾也不能給你……

彷彿看出了阿倫的猶豫,繆諾琳微微一笑,不過笑容裡卻不無落寞,說:“好了,讓我們回到正題,在聯合戰場上,我覺得神龍還需要……”

“嗯……”阿倫忽然想補充點什麼,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

阿倫心不在焉地聆聽着繆諾琳對於統一戰線配合上的分析,內心卻忽然陷入了思考:對繆諾琳的感情,複雜得實在無法辨清,友情?愛情?親情?當他抱緊了脆弱中的小師妹時,那種同在東帝天巨大陰影下的共鳴,更是多了一份同病相憐的同情……

雙方都對彼此是那樣的熟悉,正因太過熟悉,這份感情從一開始就沒有太多的朦朧。如果說鳳雅玲敲動了阿倫那顆名爲年輕的心,而愛莉婭走在了離那顆心最近的地方,那麼,說不定從一開始,繆諾琳便已將那顆心緊緊的抱在了懷裡,哪怕雙方都是如此的冰涼。

繆諾琳忽然停了下來,凝望向阿倫,阿倫也默默回望向她,沒有了心靈上的碰撞,就這麼在無聲中擦過……

這個夜晚,這片天空下,屬於兩個站在權力巔峰上的寂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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