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洛將車駛向公寓,他以爲,她還在那裡。
門鎖得很好,鑰匙與鎖孔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裡面沒有人迴應。從前不管多晚,打開門總能看見她的臉,無論是醒着還是睡着,她看見他以後總會笑,然後說:“你回來了?”
其實,這纔是家吧。
屬於慕瑤的那串鑰匙整整齊齊擺放在茶几上,鑰匙扣上穿着婚紗的小熊依舊是呆呆的笑。還記得慕瑤買了一對,穿着西裝的熊先生和穿着婚紗的熊小姐。她將它們捏在手裡,想拿給珈洛看,只可惜,那天晚上他沒有回家。第二天早上,慕瑤從沙發上醒過來,沒有抱怨,沒有跑去質問他,只是將熊小姐換到了自己的鑰匙扣上,對着剩下的熊先生呢喃道:“新婚快樂。”
珈洛望着空蕩蕩的家,垂下頭,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覺得難過,心好像缺去了一塊。
痛。
慕瑤的手機關機了,冷冰冰的女聲傳來請稍後再撥的提示。
手裡的熊小姐被捏得更緊了,原本漂亮的婚紗皺巴巴的,真是難看。珈洛把所有的燈都開了起來,天氣已經轉涼了,他以爲開了燈,整個世界都會溫暖起來。
手機還被握在手裡,想了想,撥了出去。
“哈囉!我是裴尓。”
“裴尓。我,珈洛。”
“哦。”聽到珈洛的名字,裴尓的語氣冷了不少,“有事?”
珈洛放開手中的熊小姐,訕訕地笑了:“我想知道,慕瑤在哪裡。”
裴尓愣了一會兒,猶豫着:“我不知道她在哪裡。”
“你知道的。”語氣裡的肯定不容人質疑。
裴尓終於沒能壓住放在心裡始終沒爆發的話:“你放她走吧!她不是玩具,不是你想愛就愛想丟就丟的洋娃娃!你算她什麼?前夫!她的愛卑微到了塵埃裡,以爲你就是世界。你呢?那麼你呢?!珈總經理,別去撕裂她的傷疤好不好?好
不好!?”
長久的沉默,珈洛收了線,將臉埋進了自己寬厚的手掌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鈴聲驟然響起,珈洛沒理,直到她第三次響起:“楊楊,我馬上回去。”
電話那頭的人微微一怔,原來,他不在她身邊,“我是慕瑤。”
珈洛猛地睜開了眼睛,連忙問:“你在哪裡?”
“賓館。D市的賓館。”慕瑤將自己縮進被子裡,現在是下午1:30,貝蒂去見導演了,手機剛剛沒了電,充上時,便跳出來未接來電。來自於珈洛,她的少年。
“怎麼去那裡?”
“工作啊。你有什麼事嗎?”慕瑤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她想他。
可是,又不能想。
“沒有。慕瑤,對不起。”珈洛的聲音也低了不少,莫名其妙地,想要道歉,希望能聽見她說一聲,沒關係。
只是,電話那頭的人忽然哭了,她嚷着:“笨蛋笨蛋,爲什麼要道歉!?我怎麼可能會怪你,怎麼可能會怪你···你是珈洛啊,你是我的珈洛啊。”
珈洛慌了神,她哭了,她說她不怪他,因爲他是珈洛,是她的珈洛,“別哭,別哭。”
慕瑤抽泣着:“珈洛,你再喊我一聲。”
她希望,他叫她什麼呢?
怎麼樣的稱呼會讓你開心呢?什麼樣的稱呼會讓你覺得安心?你希望,他口中喚出的,是什麼呢?
“慕瑤。”珈洛停頓了許久,不知道到底該怎麼稱呼她,只好喚出了她的名字,慕瑤抹了抹眼淚:“你能叫聲寶寶嗎?”
珈洛一愣,緩緩地說:“好。”
慕瑤將手機移到自己的小腹上,寶寶,他是你的爸爸,你要好好聽哦,他在喊你寶寶呢。
一定要記得他的聲音,一定。
“寶寶。”
慕瑤閉了眼睛,說:“再見。”
“嗯,
再見。”
也許那個時候的你並沒有意識到,這一聲再見,是再也不見。
珈洛起身,關燈,手裡攥着熊小姐,轉手鎖了門。這裡,屬於她。
慕瑤將手機移到牀邊,摸摸小腹柔聲問到:“寶寶,爸爸的聲音,是不是很好聽?”
寶寶,別恨媽媽沒有給你一個爸爸。
十年前,就已經決定了將一生送給那個男人,其實,還是有一些東西會永垂不朽的。
陽光照進房間裡,連塵埃都被照得一清二楚,窗外是嘈雜的商場,時不時夾帶了幾聲刺耳的喇叭聲,還有婦女的議論紛紛,一切如故。世界不會因爲誰走了,誰丟了什麼而有所改變,地球依舊在旋轉不停。太陽上發出的光芒也依舊要在八分鐘之後才能抵達。
你不是不可或缺的。
慕瑤起身,將裙子套在身上,她想去咖啡廳裡看看,貝蒂的沈青禾。
她也想知道,是不是人們錯過一次之後,永遠都會不斷錯過。
咖啡廳的名字取得很有意蘊,單字一個傾。店長是個有着很長很順的黑髮的女人,三十多歲了,臉上的淡妝恰到好處,見到人也不微笑,只是讓一旁的服務生帶領着客人走向空位。
藤木的椅子,椅背上是柔柔的羊毛靠墊,一杯散發着濃郁香味的咖啡,不同的人做着不同的事,十一月的下午,一切靜好。
貝蒂就坐在鄰桌,她將視線停在被子裡的咖啡上,對面是一個穿着藍色襯衫的俊朗男子。
原來,他就是你的沈青禾。
那個一在他面前你就會手足無措的沈青禾。
你們面對面坐着,就好像全世界都已經停止,女生紅着臉,低下頭一言不發,嘴角卻有微笑不經意地顯露;男生眯着眼坐在陽光下看着女生,眼裡滿是寵溺。終於,開口說出一句相同的話——
“好久不見。”
真是好久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