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男子有些氣急敗壞,可他向來是不帶家丁的,這街上的人,還沒有不知他是誰的,今日,竟是碰上了個不長眼的。就憑着他今日丟的人,他也活剝了這人。
“我告訴你,你倆死定了,若是讓這小娘們跟爺回去,興許能饒你一條狗命……”他捂着受傷的手,仍然不怕死地說道。
十幽本還想放這人一命的,可聽着他竟是賊心不死,還惦記着慕寒清,瞬間的,殺心便起。
只見原本還是很熱鬧的街市,瞬間的,便靜了下來,除了他們三個,其他的,都似是被定住了,一動不動的,保持着先前的模樣。
“你……你做了什麼?他……他們怎麼了?”那男子看着十幽的眼神,有些害怕,聲音裡有些顫。
十幽紅着一雙眼,勾起脣角,緩緩地走至他跟前,蹲下身子,長長的指甲,劃過他的臉頰,眼裡閃着莫名的嗜血的光芒,“嘖嘖嘖,這張皮相,保養的倒是挺好的,你不就是覺着自己長得好,自詡風流浪蕩嗎?那我替你剝了它,可好?你說,我是從這開始剝呢,還是這?”說完,又在他的臉上,划着圈圈。
那男子已經嚇得有些癱了,單看十幽那雙紅的似血的雙眸,便知面前的這個,絕不是人。“你……你到底……是什麼?你……”那人的聲音裡,是說不出的恐懼,用那隻好的手,撐着往後退,他不想看見,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
“我是什麼?”十幽抿着嘴嗤嗤地笑了笑,“想看麼?”說完,牙齒竟是變成了獠牙。
“我不要看……不要看……我錯了,求你了……”那人終於崩潰了,哭喊着捂着自己的眼睛。
“莫傷了他,他也沒幹什麼。”許久未出聲的慕寒清,拉着十幽的胳膊,一雙澄澈的眸子,認真地看着他。她不想,傷及無辜,況且,該罰的,也罰夠了。其實,這樣的十幽,她也是第一次見的,心裡,有些害怕,她隱隱的感覺到,若是自己不出聲,這人今日,便要交代在了十幽的手裡。
十幽心下有些不滿,什麼叫什麼都沒幹?明明……都摸到臉了。可他就是再想殺了這人,慕寒清不讓,他也是什麼辦法都沒有的。
霎時,紅色的眸子,便淡了下去,指甲獠牙,也收了回去,先前那些被定住的人,也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着自己的事情。就像先前那段時間,是不存在的一樣。
十幽瞪了一眼地上的人,便拉着慕寒清,走出了人羣。
自這晚後,瓊都便傳出,丞相府的獨子,生了場大病,有人說是壞事做得多了,受了老天的懲罰,總之,那次大病過後,丞相之子便像換了個人,走在街上,也都是規規矩矩的,見了女人,更是像見到了鬼一般,躲得遠遠的。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再說十幽拉了慕寒清,本是想直接回客棧的,一出門,便遇到了這種掃人興致的話,實在也沒什麼心情再逛了。可走着走着,一路上便見一波一波的人,竊竊私語,似乎很是興奮地朝着一個地方去。
“可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十幽拉住一個人。
“你們是外地人吧?你們不知,每年燈會上,都會由宮裡出些銀兩,在街上個大的燈謎會,贏得比賽的人,不僅會得一大筆的銀兩,還能得到當今聖上的一個願望。我告訴你,每年在場的,那可都是朝中最是顯貴的人……”說完便又急匆匆的跑開了。
慕寒清對錢,是沒什麼興趣,只是這猜燈謎,她以前,從未玩兒過,重要的是,也沒人願意和她玩兒。
有時候,她實在想不起來,之前過的那些日子,有什麼,是值得她難忘的。整日的,除了幹活,別無其他,她那時候,想的也簡單,只要不捱揍,每日有飯吃,便也夠了。可後來,她遇到了倉尹,遇到了泠華,遇到了轅墨,才知道, 原來她是可以這樣過活的。可這些,卻又像是曇花一現,還未等她抓住,便突然的,什麼都沒有了。這些幸福,本就是別人給的,現在別人不願意給了,她除了放開手,看它走遠,毫無辦法。原來,幸福的時候,確實也是幸福,可過後讓她疼讓她痛苦的,也是這幸福。
遠了的思緒有些回神,慕寒清看着十幽,動了動嘴脣,有些猶豫,可卻什麼都沒說,她想去,可她似乎,又總是能給別人惹上事情,就像剛剛的事情,她不願,是別人的麻煩。轅墨也說過,從來不會,有人願意愛她,她只能被別人厭煩,以前是,現在也是,好像從沒變過,雖然她都不知,自己是哪一點惹了別人的嫌棄。她從沒想過,讓別人對自己多好,也沒想過不讓別人討厭她,討厭了便是討厭了,她向來是無所謂的。
十幽見她一副明明很想去,卻又是猶猶豫豫的樣子,便知定是方纔的事情,讓她內疚了。他心下有些心疼,這人總是這樣,總是覺着自己是別人的麻煩。
他微微垂下頭,看着慕寒清,“想去?”
“嗯。”慕寒清有些猶豫,卻還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十幽看了慕寒清好一會兒,認真地對慕寒清說:“以後,想去哪,想做什麼,就跟我說,我從來不會覺着你的事情,是件麻煩的事情,只要是你,我便甘之如飴。若你真是個包袱,對我來講,還是件好事呢,這樣我便願意天天揹着你了。”只是,你從來不肯,給我機會。
慕寒清只當他最後一句,是說笑了,她從來,是聰明的,卻又總是糊塗的。這中事情,她無法許了十幽,便只有裝着不曉得。
慕寒清任着十幽牽着自己的手,朝着人羣涌動的方向走去,她回頭,朝着身後的方向,看了看,身後的街燈通亮,來往的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沒有自己熟悉的面孔。回了頭,壓下心中異樣,許是感覺錯了,她想。不知怎得,剛剛,她突然的,便覺一股熟悉的感覺,壓在心上,這種感覺,就像是……她初見轅墨時一樣,那般的莫名奇妙。他……不可能來吧?就是來了……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待慕寒清走遠了,方纔的人羣中,靜靜地站着一個華服的男人,那男子,一直看着剛剛慕寒清消失的地方,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白。
轅墨也不知道,自己爲何要跟着這兩人,十幽剛把慕寒清帶走,他便忍不住的想偷偷跟着,他不想,這兩人獨處。握緊了拳頭,滿腦都是,十幽牽着慕寒清的畫面。她爲什麼任着別人牽她的手?不是說並不喜歡嗎?轅墨覺着自己要瘋了,他怕自己一衝動,便要對着十幽動手了。斂了氣息,又朝着方纔兩人消失的地方跟了過去。
十幽帶着慕寒清來看燈謎大會時,場下已是聚了很多人了。帶着人,擠到最前面,臺上的情況全部攬入眼底。
突然,不知是誰擠了慕寒清一下,她沒站穩,碰到了臺子一側,用來照明的夜明珠。
“你沒事吧?”十幽拉着慕寒清,緊張地問,她的身子,不同旁人,經不得碰撞,早知剛剛,便將她攬住了,十幽有些懊惱地想。
“哪來的賤民?這珠子若是撞壞了,你賠得起嗎?”臺上一個體態臃腫,油光滿面的人,對着他倆,厲喝道。爲了防止惹到不該惹的人,這瓊都的高官家眷,他們都是認得的,臺下這人,絕對不是什麼大人物,他也用不得留情面。
十幽狠狠地看着這人,剛要發怒,卻被慕寒清拽住了衣袖,“來看燈謎的。”看着這雙澄澈的眸子,斂了怒意,他是來陪慕寒清看燈謎的,惹了事,便沒得看了,慕寒清指定得失望。
那夜明珠,足有雞蛋般的大小,確是世間的奇寶。可十幽是魔界的魔主,什麼奇珍異寶不曾見過,區區一個夜明珠,連入他眼的機會,都沒有。
“大人,小人眼拙,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夜明珠。”十幽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完全滿足了臺上那人的虛榮心,隨即不屑地看着十幽,冷哼一聲,“到底是賤民,沒見過什麼世面。”這可是他今日,要拿來獻給皇上邀寵的。
臺下的衆人,見這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他們想幫着十幽說句公道話,卻是不敢。
十幽也不惱怒,手上多了個小布袋,他在布袋中摸了一會兒,摸出了個碗口大小的夜明珠,朝臺上一滾,瞬間的,臺上亮如白晝。衆人皆是一陣驚呼,就連臺上的那人,也瞪大了雙眼。
“諾,這是我見過的最小的了,大人的那個雞蛋大小的,可真讓我開了眼界,世間竟還有如此小的夜明珠。”說完,還是原先那副無辜的樣子。
臺下,爆發一陣鬨笑。慕寒清也捂着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