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像今晚這樣的雨夜，是比較好睡覺的，又不是雷雨夜。
但許琴卻仍然睡不着，即便此時夜已經深了。
她躺在牀上，屋裡沒開燈，睜着一雙眼睛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雨線，殊無睡意，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一週多了，自從和孫全一起去參加完呂文藝的婚禮回來，失眠就伴隨着她。
那個苗沐雪竟然第一次見面，就洞悉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看出她喜歡孫全……
心底的秘密被人洞悉的感覺，很不好！
那感覺就像自己這個人在某個人眼裡，一覽無遺，跟沒穿衣服似的。
心底那個秘密被苗沐雪點破之後，這幾天，許琴總覺得有一個選擇擺在自己面前，自己不得不去選一個選項。
否則目前這樣平靜的日子恐怕就過不了多久了。
這是她心底的一個直覺。
就是這個直覺，讓她最近這些個夜晚總是失眠，輾轉反側。
“叮咚”
枕頭旁邊忽然傳來一聲輕響，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那是手機短信的聲音，是孫全交給她保管的那隻手機發出的。
都快半夜了，誰發信息來了？
許琴默然片刻，伸手摸了摸，摸到那隻手機。
很快，她看見了剛剛那條短信的內容，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但她在看見短信內容的時候，就瞬間明白這條短信是誰發來的。
因爲短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我是苗沐雪，許小姐，你考慮得怎麼樣了？一起合作嗎？”
苗沐雪……
看着短信開頭這個名字，許琴眼裡透着一股厭惡的情緒，在她的主觀意識中，這個苗沐雪是她從小到大見到過的最噁心的女人，並且沒有之一！
世界上竟然真有這樣的女人，她以前只以爲這樣的女人，只存在於影視作品中，這麼有心機，對一個有婦之夫，這麼處心積慮。
但同時，許琴心裡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女人，在這個現實的社會，或許更容易成功。
理智告訴她——也許跟苗沐雪合作，對她許琴是最有利的，是最明智的選擇。
可她許琴……從小到大，都不是很理智的人，特別是在感情上。
所以，她很快就把這條短信刪了，隨手把手機放回枕頭旁邊，就像她並沒有收到這條短信。
她自認爲自己和苗沐雪是不同的。
是！
她確實也喜歡孫全，這一點貌似和苗沐雪沒什麼不同。
但許琴固執地認爲這其中還是有區別的，她不相信苗沐雪這樣的女人，會真心喜歡一個男人，這樣的女人最愛的人，一定是她們自己。
而她許琴……
她是真的喜歡孫全，越是看他寫的小說，越是每天跟他相處，她越喜歡他，她喜歡他……不是爲了得到他的錢，他有婦之夫的身份，讓她很無力很痛苦，她有負罪感。
而她不相信苗沐雪這樣的女人，會因爲這事而產生負罪感。
所以，她羞於與苗沐雪爲伍。
“也許……真的該做決定了……”
寂靜的宿舍裡，許琴皺眉看着窗外的雨夜，喃喃自語。
這天夜裡，她具體是何時睡着的，她自己都不清楚，只知道應該是在後半夜睡着的。
次日上午，7點來鍾，同宿舍的女同事起牀的動靜，把許琴吵醒。
兩隻黑眼圈點綴着她的兩隻眼睛，卻還是不像熊貓。
睜着眼睛在牀上躺了一會，她就撐着疲憊的身子起來了。
她不是懶女人。
換上運動套裝，又出去跑步了。
吃早飯的時候，她忽然接到孫全電話。
“小琴，我今天去魔都，你跟我一起去吧！一會兒過來跟我們匯合啊！”
電話一通，孫全就給她發了這則通知。
許琴下意識嗯了一聲，電話就被掛斷了。
她是他的助理，他無需跟她說什麼客套話。
放下手機，許琴默默地吃完早餐就回到宿舍去收拾行李，行李收拾好之後，她呼了口氣，在牀沿上坐下，低頭看着地上剛收拾好的行李箱，淡淡一笑。
她心裡已經有決定了。
她向來不是個理智的女人，但這一回，她打算理智一回，做一個正確的選擇。
但這個正確的選擇，不是和苗沐雪合作。
她羞於與那個女人爲伍。
……
因爲昨夜的那場雨，今天外面的空氣很清新。
車平穩地行駛在去魔都的高速公路上，開車的是那個退伍兵高光，這傢伙的車技確實很好，不愧是運輸兵轉業的。
作爲助理，許琴坐在孫全身旁，另一個沉默寡言的保鏢田有志，坐在副駕駛座上。
車內很安靜。
許琴悄悄留意身旁的孫全，看見他在一隻專門的電子書閱讀器上看着什麼，神情很專注。
不時嘴角還微微一翹，似乎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
許琴就這麼默默地看着他，看了一會，忍不住輕聲提醒：“全哥，在車裡看書，對眼睛不好的。”
孫全嗯了聲，視線依然沒有手上的電子書，嘴角也依然含笑。
這本電子書閱讀器裡，他下載了一些最近起點的暢銷書，有些是他重生前看過的，有些不是。
下載這些書，一是爲了閒暇時打發時間，二是爲了及時掌握當前起點最流行的風向。
如今的起點，可能是因爲他這個重生者的加入，榜單上的暢銷書，和他記憶中的那些作品，經常有些出入。
他剛重生回來那兩年，榜單上的那些暢銷書變化還不大，基本都是他記憶中出現過的那些作品。
但最近兩年，一些在他記憶中毫無印象的作品，出現在起點各大榜單上的次數就越來越多。
他這個重生者產生的蝴蝶效應，目測是越來越大了。
就這個現象，他深思過其中的原因。
——我重生產生的蝴蝶效應有這麼大嗎？
他覺得不該有那麼大。
畢竟自己只是一個人，一個沒掌握什麼資源和權力的普通人，這個世界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他一個人的重生，對這個世界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而他深思之後的結論……
整個世界的大環境，確實沒因爲他的重生而產生比較明顯變化，但起點這個小說網站，卻是被他這個重生者影響最大的地方。
就像一顆石子扔進一片平靜的湖面。
於整片湖面而言，這顆石子產生的漣漪是極小的，距離稍遠的地方，甚至連一絲漣漪都不會產生。
但距離石子落水位置越近的地方，產生的漣漪必然越大、越明顯。
而起點這個小說網站，顯然就是石子落水的那個位置。
重生後，他一直在這裡寫小說，並且他先後寫的幾本書，人氣一本比一本高，如今這本《亡靈遺願》更是成了打破起點訂閱紀錄的一本書。
作爲一個網文寫手，他對起點，乃至整個網文圈的影響已經無法忽視。
寫網文的那些寫手都是哪裡來的？
是天上掉下來的？
還是地裡長出來的？
孫全是親眼見證這個行業從無到有的，他在最早的幾本極具代表性的網文誕生之初，就看過。
所以他很清楚，大部分網文作者是怎麼走上寫網文這條不歸路的。
從一開始，除了最先寫出網文的那幾個作者，其他後來的寫手，都是被一個個傳染的。
因爲看過一本網文，而喜歡上網文。
因爲看過更多網文，因爲鬧書荒，找不到其它好看的網文，而手癢、而開始嘗試性去自己寫一本……
一個又一個網文作者都是這麼產生的。
可能今天的一個普通讀者，明天就嘗試寫第一本自己的作品了。
可能今年還在撒尿和泥巴玩的一個小屁孩，十年後，就搖身一變，成爲網文圈一個聲名鵲起的新銳作者。
可能一次失業，就導致一個原本只是純讀者的傢伙，生出試試寫網文的念頭，然後就真的去寫了。
……
幾乎每個網文寫手，在成爲寫手之前，都是被其他作者的作品啓蒙的。
而在他們各自開始寫作之後，可能在某天某一個時刻，也會啓蒙着另一個讀者，並將那名讀者轉化成一名網文寫手。
而他孫全重生後，先後寫的那幾本書，在取得一系列耀眼成績的同時，又啓蒙着多少書迷轉化成網文寫手呢？
這個數字是難以統計的。
可能數以千計，也可能是數以萬計。
並且除此之外，他的作品對同時期的其他寫手，必然也產生着影響。
網文寫手……是一個互相學習、互相影響的一個羣體。
幾乎每個作者，都在不斷地從同行其他人的作品裡汲取養份。
比如原時空，曾經有一個時期，起點大神們好像忽然跟“天”槓上了，這個大神剛開一本新書，叫《遮天》，那個大神就開一本《撕天》，另一個大神跟着又開一本《偷天》，跟着又有人開一本《封天》……
同時期，還有其他很多知名、不知名的作者，開出一本本跟“天”有關的作品。
大家的風格一直都在相互影響。
……
而今，起點的風向和孫全記憶中不一樣了，他自然得抽空看看最近暢銷的各種新書。
他這裡看得入神，卻忽然被許琴突然說的一句話給轉移了注意力。
“全哥，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等這次從魔都回來，你、你把我換了吧！”
“換了？”
孫全愕然轉臉看過來，莫名的，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句廣告詞：舊手機換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