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室內的陰涼,六月底的濱河市是一派夏日炎炎。午後烈陽盡情釋放灼熱,城中的混凝土路面早就被烘烤得一片滾燙,目極之處,一片白晃晃的扭曲與灼燙。
城東,林家紙紮店。
此時,紙紮店的大門緊緊掩着,少數一些放在戶外的大型紙紮以及那尚未拉下來的捲簾門,讓人知道這家店鋪還在繼續營業中。
門口的空調外機轟轟作響,拼命地吹出着裡面的熱氣。吱呀一聲,白瀟駕駛着白色的瑪莎拉蒂準確無誤地停在店鋪前的停車位上。
拉開門,走了進去。就看到略顯陰涼的房間中,一個穿着灰色汗衫的胖子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房間的中央。他的身前擺放着一張茶几,上面置着一隻壺嘴冒熱氣的茶壺以及幾盞紫砂做成的杯具。
白瀟推門進來的時候,林劍正端着一盞茶杯、小眼眯眯着,一副陶醉地喝着茶。
“咦,白瀟,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多日不見,甚是想念啊。”
看到白瀟進來,他擡起頭意外地道。
“昨天剛回來的。”
看着林劍悠閒愜意的模樣,白瀟走了過去,“喝茶呢?幾天不見,你風采依舊啊。”
“那是,我林某人向來追求生活的品質。正好下午沒客人,燒壺茶水,也好品一品我老爹給我捎來的黃山毛尖,怎麼樣,要不要來一點?”
說着朝旁邊瞄了眼,示意白瀟自己搬把凳子,白瀟是這裡的常客,林劍沒啥好跟她客套的,當自己家就好了。
白瀟當然不客氣,隨便拉了把椅子坐下,然後看了眼滿屋子的紙紮,總感覺在這種氛圍下品茶聊天,有些怪異的感覺。
“你也別追求什麼生活品質了,再這麼心寬體胖下去,體重又得增加了吧?”
林劍的表情微微一滯,將茶杯放下,重重地嘆了口氣:“是什麼讓我給你留下來了‘我的體重一直在增長’的印象?告訴你,最近我的體重有些下降了,這是非常良好的開端。”
白瀟嘖了一聲,不置可否地搖了下頭。
她怎麼都覺得林劍是越來越胖了,再這麼下去,他該找不到女朋友了。
林劍無語地搖了搖頭,身子微微前傾,提起茶壺給白瀟倒了一杯。
白瀟端起茶杯,湊到鼻尖聞了聞,一股淡淡地茶香襲面而來。
“對了,你爸媽呢,我找他們有點事。”
“這邊的事情結束後,他們就已經回去了。”輕輕咳了一聲,林劍語氣頗有微詞地說道:“你不是來找我的?”
白瀟白了一眼:“找你幹嘛,我跟你那麼熟,平時有事電話裡聯繫就好,沒必要跑這麼遠。”
林劍被狠狠嗆了一口,悻悻地嘀咕:“還以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呢,對了,你找我爸媽有什麼事?”
“哦,是這樣……”接着白瀟將工地裡遇到女鬼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她這次來,本來是想請教一下林成河和魏佳敏的,畢竟在這一領域,他們是專家。可她沒有想到,林劍的父母居然已經回去了。
“原來是這種事啊!”
用力拍了一下手,林劍道:“找我啊,我可是深得他們的真傳,林家的絕學,現在都在我的肚子裡。”
說着一掌拍在肚皮上,白瀟隱約可見肥嘟嘟的肚子在他的一掌擊打之下,如無數個固定質點的集合受到了某個均勻擴散的巨力的影響正開始前後做着簡諧振動。
“你的肚子裡,應該不是絕學,是脂肪吧?”她怔了一下說道。
林劍頓時不樂意,“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
這是絕學,不是脂肪!
伸手一捏,滿爪子的肉感,那從指尖溢出的感覺,沒錯,確實是脂肪。
這種現實感,忽然讓他有種想哭的衝動。
不行,他得從其他方面找回自信才行!
“對了,忘記告訴你了,我現在已經是築靈境後期的高手了!”用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走完別人幾年的歷程,在這一點上,林劍是非常得意的,果然……他就是一個天才。
“築靈境後期?”
“沒錯,怎麼樣,是不是被哥的速度嚇到了?”
要知道上次他嘚瑟的時候,白瀟還才築靈境中期,現在怎麼說也應該超過她了吧。就算沒超過,起碼也是持平了,他可算是後來居上啊,還不足以證明他是天才?
說實話,白瀟確實有些被嚇到了,難道說,林劍真是一個絕世難有的天才?
可如果他是天才,那自己已經是通玄境中期了該怎麼算?通玄境和築靈境,那可是雲泥之別,現在的她其實已經不覺得築靈境有什麼厲害的了。
看林劍嘚瑟的模樣,她真的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的境界說出來,好像有些打擊人啊。
想了大約三秒鐘,白瀟露出一抹微笑,輕輕抿了口茶,淡笑道:“你知道我現在是什麼境界?”
“什麼境界?”
別告訴我也是築靈後期,那就沒法好好玩耍了。
“通玄中期!”
“……”
林劍臉色漲紅了,滿臉“WTF”的表情,半晌從嘴裡吐出兩個字:“變態!”
還想從境界上找回一點自信呢,結果被碾壓得更加支離破碎了。
白瀟輕笑了下,悠悠地搖了搖頭。
這時她注意到除了已啓用的兩盞小茶杯外,茶几上還整整齊齊地擺放着一排清洗過後倒扣着的小杯子,問道:“你這麼放一排,有什麼用意?”
“祭奠我充滿杯具的人生。”林劍沒好氣地道。
“怎麼杯具了?”
“好奇不?”林劍反問。
白瀟點頭:“有點好奇。”
“那我就跟你說道說道吧。”
林劍嘆了口氣道:“前些日子,我媽給我安排了幾場相親。”
白瀟一震,驚訝地看向他。這麼早就安排相親,這是親媽啊!
“然後呢,你都被拒了?”
“別打岔!”不悅地瞪了眼,林劍徐徐道:“也不能說都被拒,總共安排了三場,前兩場我到了現場,連她們人都沒見到,全被放了鴿子。”
“第三場稍微好一些,對方是我老媽一個朋友的侄女……據說在銀行上班。”
“我估摸着,既然是相親,不管能不能成,態度還是很重要的。於是那天呢,我好好地打扮了一番,換了身比較服帖的衣服。”
“見了面後我發現那個女生很漂亮,個子也很高,我就問她看到我這麼胖是不是很失望。她笑着說:不胖,挺有安全感。”
“這是好事啊!”
白瀟驚奇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憑良心說,如果你能瘦下來的話,還是挺帥的小夥!”
“上次我說胖子是潛力股的時候,是誰告訴我減肥只是一個夢,最終潛力股也就只剩下大屁股的?”林劍瞥了他她一眼。
“哈哈。”白瀟訕笑了下。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
“當然是吹了!”
林劍鬱悶地道:“之後我們一起去茶座喝了杯茶,其間她問了我一個問題:如果你在上班的途中看到一個孕婦,你會給她讓座嗎?”
“這是一個富有哲理的問題,充滿了人性的關懷,但是我可不傻,我知道她這是在拐着法子問我的家庭情況,有沒有車!”
“於是我就說了:如果我在車上看到有一個孕婦需要讓座,我一定會讓的,這是出於對需要幫助者的關愛,當然,一般情況下我是不坐車的,因爲我都自己開車去。”
“很標準的回答。”白瀟點點頭道。
“的確很標準,但最後我們還是談崩了。”
“難道還有更好的答案?”
“我也是這麼想的,後來回來思考了很久,忽然發現自己忘記了限號的問題。”林劍一臉懊惱,“也就是說還有更好的回答!”
白瀟搖了搖頭:“其實我覺得與限不限號沒有關係,這些都不是重點,你應該告訴她,你不上班的,你有自己的家族產業!”說着白瀟瞄了眼滿屋子的紙紮。
林劍樂呵呵地一笑:“那還不把那女的嚇跑?”
“嚇跑就嚇跑吧,其實我覺得如果她真的問出那種問題的話,本身已經在做權衡了。她只是想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她犧牲對外表的追求,很遺憾你的回答沒有令她滿意,所以她當然只能跟你說抱歉啦。”
“但其實要我說,那樣的女人很膚淺,說到底,金錢乃身外之物,可以作爲你的點綴,但不能代表你的全部,那個女的沒有看上你,是她太注重身外之物,沒有發現你本身的價值,如果換一個不注重金錢的人……”
“對了,你有兩百多斤了吧?”
“兩百二了。”
“兩百二了啊,都跟咱們國家交流電的電壓一樣了。”
說着白瀟看了林劍一眼,搖搖頭:“如果換一個不注重金錢的人,估計她連喝茶的機會都不會給你,就像跟你相親的頭兩個女的一樣,因爲你太胖了!”
“窩草,你的意思是說,之前跟我相親的那兩個女人,是在看到我的樣子之後走掉的?”
白瀟一驚:“難道你之前沒有發覺的嗎?”
“……”林劍一臉無辜,“完全沒有!”
白瀟嘴角抽了一下:“那你擺一排的杯具幹嘛,我還以爲你知道自己被三個女人拒了,所以擺一排的‘被拒’呢,你的心態,真是好……”
林劍:扎心了(`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