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浩炎很是不耐煩，但是面對這位對家族發展有着不可磨滅貢獻的繼祖母，他還不能直接將怨氣發泄出來。
聽那邊的語氣，顧生媚未來想進龍家門，恐怕有點難度了。在龍浩炎原先的預想裡，所有親人中，母親九成九的可能性是支持趙燕楚，父親、姑姑應該會尊重他自己的選擇，四個哥哥屬於路人基本可以無視，唯獨奶奶顧天驕，應該是最有可能站在自己這邊的。可如今看，連這唯一的隊友恐怕都要失去了。
“奶奶，您別這麼不講理？”
那端一聽，更加氣不打一處來：“我不講理？你娶個帶孩子的浪蕩女人還有臉了？就這樣了，還一直瞞着我們不說，你就是個大騙子！”
“我的好奶奶！”
“大騙子！”
“我不跟您爭辯，但只想問一句，孫兒的眼光有那麼差嗎？您就對孫兒的眼光就那麼沒信心？”
“就是神仙，也總有頭腦發熱的時候，她結過婚生過孩子這一點，是無論如何也否認不了的吧？今天明白跟你說了，我老婆子寧願你帶個私生子回來，也不願你整天帶着那騷女人招搖過市，私生子名聲不好，但那起碼還是龍家的種呢！而你現在這樣，算什麼事兒啊？”
“奶奶……”龍浩炎還想說什麼，那邊卻“嘟嘟”兩聲，掛機了。
這很符合顧天驕的脾性。龍浩炎記得爺爺還在世的時候，比爺爺小那麼多歲的奶奶，非但不怕自己的丈夫，還總是顯得特別強勢，尤其是老兩口鬧矛盾的時候，爺爺那是叫一個可憐，晚上睡沙發、白天跪搓衣板都是輕的……
而龍浩炎作爲一個從小在其膝下長大的晚輩，就更加不敢輕易招惹她了。
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這些問題遲早要一一解決，但面對剛纔電話裡的一通喝斥，龍浩炎卻還是被嗆地暈暈乎乎。
他緊擰了擰眉心，躺在大班椅上，顧生媚那張鵝蛋臉在他面前時隱時現。
哎，這女人真讓他頭痛，認識她幾個月，從陷入到沉迷到追逐，花在她身上的精力，簡直比花在經營公司上的還要多。而且，論難度，搞定公司比搞定這個女人容易多了。
想到這，龍浩炎第一次產生了一種真實的、深深的無力的感覺。他在心裡暗暗發誓，將來一旦得手，必將從這個女人身上狠狠索取回報！
……
下午兩點的時候，紫菱洲飯店裡的一行人終於出來了。
藍鬱東和孫小松走在最前面，顧生媚和另外幾位女士在中間，而純粹是來蹭飯的蕭祁則綴在最後，一邊不顧形象地剔着牙，一邊吊兒郎當地哼着曲子，一點大總裁的風範也沒有。
一羣人又客套了一會兒，有人提出告別離開，顧生媚酒量一般般，剛纔酒席上不得已喝了幾杯，頭上有點暈，便趁這個機會，也提出要及早回家休息。
孫小松雖然也喝了酒，但自始至終都保持着謙謙君子的模樣，他掃一眼衆人，微微發紅的臉頰上噙着淡淡的溫笑：“現在是冬天，據說晚上又要下雨，大家既然想回去，那我就不強作挽留了。”
大家聽言，連忙開始紛紛握手告別。
“不過，還請顧小姐暫且留步。”
顧生媚一扭頭，對上孫小松沉穩的眼神，因爲不知何事，便露出了探尋的目光。
“是這樣的，上次趙燕楚小姐做了宣傳片廣告的試鏡，因爲龍總中途離場了，估計是不太滿意，於是趙小姐自己掏腰包，專門到美國，請了製作團隊協助我們的宣傳活動。而發佈會就近在咫尺，這樣臨時的變動恐怕會造成不小的影響，所以趙小姐想請顧小姐親自過目把關，力圖不出差池。”
“我知道了。”顧生媚點點頭，又凝眉問道，“現在就去嗎？”
“事態緊急，趙小姐今天下午四點鐘下飛機，所以我們直接去飛機場的貴賓室商談，那裡有設備，也挺方便。”
孫小松雖然有些微醺，但說話還是條理明晰，非常有邏輯。顧生媚聽在耳朵裡，覺得沒有理由推辭，便應了下來。
但在迴應之前，按照基本的程序，她還是詢問了老總藍鬱東的意思。
藍鬱東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只一攤手：“只要有利於藍氏和金爵得合作，一切都不是問題。”
於是，與衆人握手告別後，顧生媚便上了孫小松的那輛定製版保時捷裡等候。
車如其人，這輛車的個性也是相當低調，雖然價值不菲，但放在衆豪車中，卻一點都不扎眼。而顧生媚坐在裡面，環顧着周圍的暖色調，在外面冬寒的襯托下，也是感到暖意融融。
一會兒，孫小松酬謝完衆人，也鑽進了車裡。他沒有帶司機，而是選擇自己開車，倒是挺符合他一直以來的做派。
顧生媚與他並不算多熟絡，雖然與孫小梅的關係好到不能再好，幾乎是連體嬰的存在，但跟孫家的這位哥哥，還是客氣的成分居多。一來，男女有別，小松工作又忙，兩人接觸時間本來就不多；二來嘛，就是因爲這男人的個性，溫文儒雅，人緣倒是好了，卻也給人一種天然的疏離之感，如果再遇上顧生媚這種稍偏內向的女孩，兩人的心就更不可能貼到一塊。
也許是性格原因吧，他至今都沒有娶妻生子，甚至連一丁點的女人緋聞都沒有，天生的女性絕緣體。
所以在上車後的幾分鐘時間內，車廂裡的氣氛毫不意外地陷入了迷之尷尬。
良久，顧生媚看看前面微微喘着氣的男人，輕聲說道：“你雖然喝地不多，但也到底沾了酒，要不找代駕吧，這樣開車太危險了。”
“謝謝。”孫小松略略側過頭，先道了謝，稍頓，又說：“不用。”
“噢，那我們走吧？”
“不急，先等等。”孫小松溫溫應着，也許是嗓子難受，遂從口袋掏出一塊薄荷糖，含在嘴裡。
天空已經陰沉下來，鉛色的鱗雲隨風向南飄散。顧生媚隔着窗子，望了好久纔回過神來。
“小松，小梅跟佳翔的事，你有沒有勸過她？”顧生媚突然問了一句。
前面的男人回過頭，眉心罕見地微微蹙起，“我正要問你這事呢，你也知道小梅那牛脾氣，她認定的事，誰都改變不了。”
顧生媚點了點頭，卻又嘆道：“康家那羣人確實極品，爲了傳宗接代生男孩，真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就是可惜康佳翔了，他本來應該是個好男人的。”
“但至少現在他是個渣男。”孫小松在前面冷冷說了一句，然後回過頭，喃喃言道：“小梅說了，你就是她的榜樣。”
看到男人的這幅表情，顧生媚頓時感到一陣窘迫，不由扭過頭，低沉說道：“好像離婚是什麼好事一樣。”
“這五年你過得好嗎？”
孫小松是指她跟藍鬱東的恩怨，因爲孫小梅的存在，他很可能也知道其中的底細。
顧生媚迎上他的視線，雖然明知這是問了一句廢話，但仍是禮貌性地回覆了一句：“都過去了，不要再提。”
“好。”前邊的男人應下，回過頭，對話再次中斷。
“要不現在就出發吧，趙小姐一向守時，我們最好也不要遲到。”
孫小松聞言，明顯愣了一下，過了兩秒，他迅速掩過臉上的那份異常，低聲迴應道：“我酒力上來了，還是找代駕吧。”
外面已經下起了密密的小雨，雨絲隨風打到窗上，緩緩滑下，徹底模糊了車內人的視線。顧生媚心裡有些焦急，卻也說不得什麼，只能環抱起胳膊，耐心等待。
從孫小松上車開始算起，兩人已經單獨相處了三十分鐘。這半小時，對於某個人來說彌足珍貴，即使不怎麼說話，即使就這樣靜靜地坐着，他也會感到非常滿足。
而等代駕趕來，到驅車到達機場，還會有一個多小時時間，讓他默默感受她的呼吸與溫度。而外面在下雨，似乎天公都在作美。
“孫總監，等等！”
就在孫小松陷入迷思之時，外面傳來了一陣響亮的喊聲。
外面的那個人靠近，湊到車窗前，冒雨喊道：“我沒喝酒，我替孫總監開車吧。”
顧生媚往前一看，原來是蕭祁。
“蕭總裁說笑了，怎麼敢讓蕭總裁給我們開車呢，那可是大不敬啊。”孫小松卻是極力推辭。
“正好我也要去機場接人，就算我搭便車了。”蕭祁趴在車窗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孫小松默默嘆了口氣，掩下心中的失落，客氣道：“那您上來吧，就麻煩你這一次了。”
兩個成功的男人雖然性格截然不同，行動卻是如出一轍地利索，不到一會兒，兩人就到了各自的位置。
蕭祁嘴裡叼着煙，哼着跑着調的曲子，漫不經心地開着車。
孫小松兩手交疊在腹前，嘴邊始終含着笑意，卻也沒說話，而顧生媚則看着擺來擺去的雨刷微微出神，車廂內再沒有一句話，沉靜地有些悶人。
最終到機場的時候，已是四點零幾分了，趙燕楚是四點十分下機，看航班信息，人應該快出來了。
三個人站在出口處，眸光落向裡頭，出來的人絡繹不絕，但是顧生媚卻是沒有看到趙燕楚的人影，直到兩撥人都走完了，也不見趙小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