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很暖和，何應物扣住姜小小手心，注入絲絲元氣，幫她驅散嚴寒。
按道理來說，高階能力者怎麼會冷，身體僵硬冰涼至此，顯然是心神起伏，驚懼不定，她可能在擔心，再也等不來何應物、姬小野吧！
現在好了。
進屋，倒上兩杯水，薑絲的熱辣味道漸漸彌散，姜小小牽着何應物走進臥室，韓音離蜷縮着躺着，束起的白髮顯然稀薄了許多。
“她一直在掉頭髮。”姜小小微微嘆息。
何應物笑笑，輕輕摟住姜小小，頭往下一低……
姬小野連忙轉身，唸唸有詞：“少兒不宜少兒不宜少兒不宜……”
……
坐在牀邊，看着這張愈發蒼老、溝壑縱橫的臉，何應物暗暗咬牙，取出混沌珠，輕輕放在韓音離額頭。
明珠攸忽間隱入額頭，緊接着一片如水的光芒自頭部而起，翻滾蔓延到腳尖，旋即消失不見！
而韓音離緊繃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鬆。
握住手，仔細感應，無論如何，她的身體狀況應該是穩定了許多。
可“穩定”，只是意味着“變壞的步伐放緩”，實際情況卻仍還是緩緩變壞的，就好比奔向懸崖的最後幾步，被大大慢放了而已。
即便混沌珠，也無法“暫停”這個過程。
……
走出臥室，來到客廳，何應物喝着薑絲水驅寒，姬小野也滿臉發苦、齜牙咧嘴一點點往下灌。
“接下來怎麼辦？”姜小小問。
“我去奇蹟山脈。”
“好遠……”她嘆息道。
“我很快。”何應物笑笑。
“我知道你很快。”
沉默……
薑絲水喝完，杯子輕輕放在桌上。
“水喝完了。”何應物說。
“準備走？”
“嗯。”
“不行！”
“嗯？”何應物微愣。
姜小小笑笑，板住他的肩膀用力放倒在沙發上：“休息兩個小時。兩個小時之後，我叫你。”
“……好。”何應物沒法拒絕。
“小野，幫你爸拿牀被子。”姜小小說。
“好嘞！”
一牀薄被拿來，小胖手利落的幫何應物蓋上，然後抱起腦袋：“爸爸我幫你找個枕頭。”
說話間往上一提，何應物脖子一痛，整個人呲溜一聲向上，後腦勺剛好落在姜小小腿上……
“必須要睡？”何應物苦笑。
“對，必須要睡。”
“睡不着。”
“那要不要我幫你？物理麻醉？”
“……不用！我能睡着。”
相比於被砸暈，當然還是自己入睡更舒服些。
……
天晴的很好，何應物睡得很沉。
姬小野死撐着不睡，眼巴巴看着姜小小，壓低聲音說道：“去奇蹟山脈，爸爸會帶我去嗎？”
“不會。”姜小小搖搖頭。
“啊？”姬小野小胖臉垮下來，“可我想去。”
“你想沒有用。”姜小小笑笑，“你爸想也沒有用。我不同意。”
“小小姐姐……”
“不行！”
“我會很乖……”
“不行！”
……
姬小野萬分不情願的睡下了。
……
兩個小時以後，何應物醒了。
“噓~~~別吵到她。”姜小小輕聲說。
姬小野睡得很香。
“嗯！”
何應物輕輕翻身坐起來，幹抹了幾把臉：“那我走了。”
“……嗯。”姜小小輕咬嘴脣，“還累嗎？”
“不累。”
“那好。”
“等我回來。”何應物笑笑。
“嗯！我等你。”
走到牆邊，何應物最後看一眼面帶微笑的姜小小、熟睡的姬小野、蜷縮的韓音離，心意一動，突兀消失。
原地，只留一陣輕風。
屋外，陽光正好，積雪剔透，素裹銀妝。
……
不知幾萬裡之外，奇蹟山脈。
如龍脊凸起的十萬大山中，何應物突兀出現，懸立當空。
以前，他曾經數次仔細探索過這裡，唯一的收穫是一處小小遺蹟，其中一句話最爲關鍵：金丹御劍，險峰披棘，巍巍龍吟，登天之梯。
這裡應該指的是金丹大成……或者至少是金丹有成。
然而，何應物剛剛纔急功近利的修煉完金丹第一境，九環安爐，還頗有些走火入魔的徵兆。
可他又能怎麼辦呢？
慢慢來？
韓音離根本等不起。
“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他也懂，可事到臨頭，關心則亂，又焉能不急！
自然親和全開，循着記憶，何應物直奔小小遺蹟而去。
這是羣山當中少有的一處窪地，四周高峰峻立，樹木蒼翠，飛鳥走獸兇猛。
也許是年代久遠，也許是佈陣之人未曾太用心思，也許是核爆之時這裡大受損傷，無論如何，此處的障眼陣法早已失效。
一塊高約三米的巨石突兀立在窪地正中，巨石之上，刻寫着不知名的蜿蜒字跡。
古體字，何應物大概能看懂。
又細細探查一遍，和上次相比，何應物並未發現更多有價值的信息。
金丹御劍，險峰披棘，巍巍龍吟，登天之梯……
眉頭微皺中，何應物御起破箭，繞着巨石大飛幾圈……毫無動靜；
他又在整個窪地之上來回飛舞……一無所獲；
後來，他散出金丹氣息，繞巨石而飛、在窪地上飛……
所有的方法都嘗試過之後，何應物輕輕嘆口氣，正如他所料想的那般，僅僅金丹第一境，果然尋不到“登天之梯”。
走火入魔？
何應物笑笑，世間萬般事，有所爲，有所不爲。
若連心之所念都畏畏縮縮，不敢邁出半步，那還談什麼修仙？講什麼大道？盼什麼長生久視？
若在悠久的時光中沒有你……那這漫長生命，豈不是無盡牢籠？
縱九死而道消，重修百年千年萬年，也要救你不死，在一起，而爲“家”。
修仙的盡頭，不應該是孤獨……
……
嗖~~~~
破箭尖嘯聲中，何應物直直向上疾飛，很快尋得一處千仞絕頂。
盤膝坐下，微風拂過，草木幽香，蟲鳴聲聲。
雙眼微閉，深呼深吸之間，何應物心境漸漸平復，終至古井無波，他感官無限敏銳，如流水蔓延。
樹木……峰頂……山峰……窪地……大山……十萬大山……
意念中，緩緩浮現一片混沌虛影，金丹第二境：探採大藥，真訣幻出，漸漸凸顯在何應物眼前。
“兩腎中間一點明，逆爲丹母順成人，乃是藥根三品。譬如種花，當以培土爲先，而探採大藥，當以疏壅爲貴。惟子時陽生，而藥生藥足。上單一日，當有藥之生也，雖無行跡可尋，卻有景象可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