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說得也是，老夫真有些病急亂投醫了。”
高士廉經郭業這麼一說，這才收起火急火燎的態度，慢慢解釋道：“半個月前，聖上派人急召老夫回長安，這一路上緊趕慢趕，纔在今日抵達長安。其實在進長安前，老夫就去過蟠龍觀，發現袁天罡早已離開蟠龍觀雲遊四海好長一陣日子。”
郭業知道袁天罡這人閒雲野鶴一枚，就跟喜歡自由自在雲遊四方給人治病的孫思邈一樣，都是在一個地方呆不住的一類人。
所以對袁天罡的突然失蹤已經能接受，隨即問道：“這麼說來，現在的蟠龍觀是李淳風那小子當家囉？”
高士廉點了點頭，應道：“沒錯，李淳風繼承了袁天罡的衣鉢，不僅接管了蟠龍觀，也經袁天罡推薦繼任了我大唐欽天監一職。只不過此子年紀輕輕，火候上自熱差了袁天罡許多，不能相提並論啊。”
郭業暗道，可拉倒吧，你可別小瞧了李淳風，這小子的成就和名聲在將來可不比他師傅差，一副推背圖就讓這師徒名揚天下，名垂青史，他豈能是小人物？
不過他也顧不上爲李淳風正名，而是問道：“老大人，咱們言歸正傳吧，聖上這麼急召你回長安做什麼？莫非你要找袁天罡這樣的擅於堪輿風水，尋龍點穴之人，也跟皇上急召你回京有關係？”
“沒錯！”
高士廉讚許了看了一眼郭業，道：“你小子就是聰明，觸類旁通，一點即透。皇上此次召我回長安，就是爲了給太上皇尋上一塊風水極佳，能夠惠及子孫後代，保佑大唐國祚世代傳承萬萬年的福地，並讓老夫在這塊福地上全程督造皇陵。”
明白了！
郭業這下總算明白怎麼回事兒了，原來是李二陛下要爲他爹李淵老爺子百年歸天之後，提前找個地方建皇陵做準備啊。
郭業細細回想了一下，按照歷史上記載，唐高祖李淵是在貞觀九年五月駕崩歸天的。如今是貞觀五年，雖然看着還差四五年，李二陛下就提前爲他爹打造皇陵，好像有些等不急，挺不孝的。
實則不然，因爲皇陵畢竟不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墳頭，隨便找個風水先生找個地方，然後挖個坑立個碑就成。
特別是李淵乃大唐開國皇帝，他的皇陵勢必要佔地頗廣，規模和氣勢都要大，所以肯定要耗費很長的時間。
所以這麼算下來的話，提前四年爲太上皇李淵籌備皇陵，這不僅說得過去，而且還能體現出李二陛下的仁孝。
古人上至君王，下至販夫走卒，對於墓葬這種事都相信風水玄學。都認爲只有給先人選一處風水極佳的福地，才能惠及家族與子孫後代。
正所謂山主人丁水主財，依山傍水，有青山有綠水，方是福地。當然，這只是尋常人家的尋龍點穴之法。
到了富貴人家、豪門大戶及官宦人家，除了山主人丁水主財之外，還要考慮藏風聚氣的風水學說。
但是到了帝王家，那就又不一樣了。
帝王人家的皇陵除了要考慮以上種種，還要涉及前朝後靠左右抱的原則，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還要涉及屈曲蜿蜒的原則，也就是通常風水大師所說的道路要屈曲，山水要蜿蜒，彎彎曲曲，曲徑通幽，因爲“直則衝、曲則順”。皇陵越是屈曲蜿蜒，那麼後代天家子孫及國祚就越順利。
當然還有的參照，比如明堂開闊的原則，迴歸自然的原則，上風上水的原則等等。
堪輿風水，尋龍點穴當然不會就這麼簡單，不過始終規避不了這幾個大的原則。
郭業差不多消化了高士廉帶來的這則消息之後，有些不解地問道：“老大人，縱觀歷朝歷代，無論是尋龍點穴還是督造皇陵，這都是由工部和禮部來負責的。怎麼皇上會將你從大老遠的地方喚回長安來？您這不是自尋煩惱嗎？”
高士廉嘆道：“唉，你以爲這是老夫所意願的嗎？皇上在聖旨中提到，太上皇身子每況愈下，天天喊着要召回裴寂、蕭瑀等人回長安，爲自己籌備百年之後長眠之地。”
郭業奇道：“裴寂和蕭瑀等人不早就被髮配到嶺南種荔枝去了嗎？太上皇他老人家怎麼又想起他們了？感情他老人家還沒死心啊？”
“噓，休得放肆！”
高士廉輕輕呵斥了郭業一句，瞪着他斥道：“太上皇豈是你爲人臣子者能在背後議論的？不過他老人家的確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啊。他老人家雖然年事漸高，但耳不聾眼不瞎，心裡也明鏡兒。如今朝堂上三系勢同水火，他豈會看不出來？所以，他就想着趁着朝堂這股亂勁兒，借個由頭將裴寂和蕭瑀他們召回長安來，好找準機會讓皇上起復這些個老臣。在老夫看來，太上皇倒不是有心要和皇上爭搶什麼，應該是他老人家體恤老臣，不忍心裴寂、蕭瑀他們在嶺南那種南蠻之地吃苦受罪種荔枝吧？”
郭業搖了搖頭，不以爲意道：“甭管他出發點怎麼樣，皇上那邊肯定不會讓他如願的。您想想看，皇上好不容易將武德舊臣系打散拔完禍根，怎麼可能還會自毀長城讓裴寂、蕭瑀他們還朝？”
“唉，你小子七巧玲瓏心，剔透的很啊！”
高士廉苦嘆一聲，道：“這不，皇上正是不願召回裴寂、蕭瑀他們，但又爲了照顧太上皇他老人家的情緒，這纔下來一道聖旨急召老夫回長安。想來想去，也只有讓老夫牽頭禮部和工部督造皇陵，才能讓太上皇他老人家放心啊。”
郭業點了點頭，道：“這倒也是。您老人家的資歷擺在那兒，幾朝元老，的確跟裴寂不相上下。再加上您老人家有皇親國戚的身份，與太上皇他老人家還是分屬親家。替他選址督造皇陵，的確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所以說啊，你說這堪輿風水，尋龍點穴的本事老夫也不懂啊，禮部尚書崔鶴年，工部尚書唐儉，他們都是一竅不通，而皇上那兒又催得緊，就連太上皇他老人家也等着看我選得地方是否合乎他的心意。郭小子，你說說……”
說到這兒，高士廉真是滿肚子的苦水沒地兒吐去，好不容在鄉下頤養天年過了些安生日子，又被折騰到長安來了，能不窩心嗎？
隨後，他有些埋怨數落道：“郭小子，你說這袁天罡，早不離開，晚不離開，偏偏這個時候離開長安閒雲野鶴去了。你說一時半會兒，讓老夫上哪兒找人替我堪輿風水，尋龍點穴去啊？”
郭業心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
隨即撲哧一聲，笑出聲兒道：“我說您老人家真是騎驢找驢，糊塗的緊啊。袁天罡走了，但是他徒弟李淳風在啊。我跟您這麼說吧，李淳風能被袁天罡指爲衣鉢傳人，自然有他的不俗之處。尋龍點穴，督造皇陵，您老人家把他帶上，絕對錯不了。”
“他？”
高士廉一想到李淳風那張年輕的面孔，搖了搖頭，表示質疑道：“乳臭未乾的年輕人，能行嗎？他可學了他師傅的幾成道行啊？”
臥槽兒，李淳風好歹也是三十來歲了，好嗎？什麼叫乳臭未乾？人家真是長得面嫩一點而已罷了。
不過爲了讓高士廉信服李淳風，也好給李淳風一次揚名立萬的機會，郭業只得說道：“老大人，您信不過李淳風，難不成還信不過我嗎？一個李淳風，再加上我，咋樣？您老人家這回信了吧？”
“你？”
這次，高士廉又質疑到了郭業身上，皺眉問道：“你小子也懂堪輿風水，尋龍點穴？還懂得設計皇陵？”
郭業暗暗表示不服氣了，尋龍點穴我是不懂，但是唐高祖李淵最後葬到哪裡，我可是門兒清啊。
不就是獻陵嘛，貌似具體位置記得是在陝西省三原縣徐木鄉永合村西，在後世，郭業曾在網上無意中知道這個地方。
唐太宗李世民與長孫皇后的昭陵，唐高宗李治與武則天的乾陵，……還有唐玄宗李隆基和貞順皇后的泰陵。
這些唐代皇陵在後世都不是什麼神秘地方，基本上都是耳熟能詳的地方了。
郭業想着，回頭依樣畫葫蘆，獻陵所在的地方尋到，李淵保準滿意，因爲這個地方壓根兒就是他自己選得。
至於怎麼設計皇陵，那還不簡單？怎麼高端大欺上檔次怎麼來唄，至於墓穴裡頭的機關暗道，還有其他一些細節上的地方，自然有工部裡的能工巧匠和李淳風這小子負責。
一想到皇陵，郭業不由惡搞地想到，要不設計一個泰姬陵？還是來設計一箇中山陵？或者來個人民英雄紀念碑？不能墨守陳規，要突破創新嘛。
“喂喂喂……郭小子，想什麼呢？”
高士廉輕輕推搡了一下郭業，將其驚醒，喝道：“你小子想什麼想得怎麼入神呢？魔障了？”
郭業緩過神兒來，眼中突然透着狡黠，嘴角一揚詭笑道：“老大人，小子剛纔在想，這事兒又不關我毛事，我憑什麼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去攙和啊？”
說到這兒，他稍稍停頓了一下，伸出右手攤開掌心往高士廉眼前一送，賊兮兮地笑道：“我總不能拿着小小禮部侍郎的俸祿，操着大唐帝國宰相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