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星辰的嘴角抽了抽：“這麼不想看到我？枉我還大半夜跑來看你，我這是有多閒的沒事、自作多情？”
沐雲蘇忙哈哈一笑：“當然不是，只不過我以爲是南宮劍星嘛！都等了這麼久，他就是不來。”
百里星辰一撩袍服，瀟瀟灑灑地落座，心中的痛苦掩飾得極好，展現在沐雲蘇面前的只有動人的微笑：“急什麼？該來的總會來，不該來的等到死也沒用，平常心就好。”
沐雲蘇嘆了口氣：“話是這樣說沒錯，但只要一想到身邊還有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炸個天翻地覆，想要保持平常心就很難了有木有？”
百里星辰依然微笑：“怕什麼？你不是一個人，何況君先生和落羽也在，他們可是南宮劍星的剋星。”
“說的也是。”沐雲蘇輕鬆了些，隨手撥了撥琴絃，“你剛纔說我彈的有進步，真的假的？”
百里星辰想了想，一臉誠懇：“剛纔沒聽清。”
噗，沐雲蘇吐血，繼而笑得花枝亂顫：“沒聽清還誇我？這是有多虛僞？”
“凌絕偷偷跟我說，要我多說好話給你聽。”百里星辰微笑，把自家死黨給出賣了，“他說無論你彈成什麼樣子，我都必須說有進步，不然他掐死我。”
沐雲蘇很驚訝：“要不要這麼血腥？他這也太懂得保護我的自尊心了吧？”
“想得美！”百里星辰哼哼地冷笑，“他根本不是爲了保護你的自尊心，是爲了保護他自己的耳朵和心臟！”
沐雲蘇想了想，然後磨牙：“意思就是我彈得有點兒難聽唄？”
“不是有點兒，是非常。”百里星辰那叫一個唯恐天下不亂，把風凌絕那些損人不利己的言辭全都招了出來，“凌絕說了，彈得難聽不是錯，明知難聽還要反覆彈，那就不講究了，不但翻來覆去荼毒他的耳朵，還順帶折磨他的心臟，所以讓我必須誇你有進步，這樣你就會少練幾次，他就可以少受些折磨。”
沐雲蘇慢慢活動着雙手，指節咔吧咔吧密集地響着，再配上一臉獰笑，效果絕對堪比鬼片：“是嗎？原來我親愛的夫君在背後是這樣說我的？我居然一直不知道，真是太不對不起他了！我應該好好謝謝他纔是！風凌絕，你給我出來！”
噌，她已經跳了起來，拔腳就往門口衝。百里星辰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笑得眉眼彎彎：“別，要是被他知道我向你告密，他一樣會掐死我。”
好柔滑的肌膚，賽過世間最柔軟細滑的錦緞，用膚如凝脂來形容都嫌不夠。只可惜……名花已有主，只能徒嘆奈何。
完全不知道他心中已起了怎樣的微瀾，沐雲蘇原本也只是做做樣子，當即冷哼了一聲：“好，這筆賬我以後慢慢跟他算。”
等了片刻，她奇怪地皺眉：“我都說不去了，師父你還不放手？”
“呃？哦！”百里星辰愣了一下，立刻鬆開了她，用脣角的微笑盡力沖洗着眼中的痛苦，“剛纔沒聽清，不如你重新彈一遍？
都這麼久了，怎麼也該有點進步了。”
沐雲蘇撓撓頭：“你不用保護耳朵和心臟嗎？”
百里星辰點頭：“我都習慣了，不用怕的。”
橫豎長夜漫漫，閒來無事，順便等南宮劍星也不錯。沐雲蘇點了點頭，重新坐了下來：“好吧，請師父指教。”
素手輕擡，輕輕落下，一串琴音隨即融入了夜色之中。平心而論，沐雲蘇的琴藝比起天籟公子差了雖然不止十個八個檔次，但也沒有風凌絕形容得那麼慘絕人寰，基本上還是可以聽一聽的。所以百里星辰微閉雙目，手指和着琴聲在桌面上輕輕敲着，一副認真聆聽的架勢。
沐雲蘇瞬間感動得淚汪汪：還是師父給我面子，不像狐王那麼過分！雖然我彈的琴連我自己都想堵住耳朵有木有？
九霄鳳鳴，你別罵我，我已經盡力了好麼？如果你有腿，是不是早就跑到師父懷裡嚎啕痛哭了？嘿嘿……
“這是一首悼亡之作，你居然彈得興高采烈，還一邊彈一邊笑得見牙不見眼，爲師不得不承認，算你狠。”
沐雲蘇正在偷笑，百里星辰突然哼了一聲開口，滿臉匪夷所思。
彷彿做了壞事突然被發現，沐雲蘇手一哆嗦，已完全曲不成調，只好暫時停下，嘿嘿地笑笑：“我這個……”
“意境呢？”百里星辰黑着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我不是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嗎？一定要彈出曲子的意境，所以要用心彈，不要用手彈！你剛剛在想什麼，那麼高興？”
沐雲蘇抓抓腦袋，愁眉苦臉：“師父，你就別跟我談什麼意境了，這曲子這麼長，我光是記譜子就夠忙活的了，還管什麼意境？你以爲天籟公子是雨後春筍，遍地開花嗎？天上地下也不過只有你這一個而已。”
百里星辰失笑：“不用心就是不用心，找那麼多借口乾什麼？”
“我已經很用心了，可是我的手不跟着我的心走。”沐雲蘇看着自己的手，又瞄瞄百里星辰的手，“我要是你有那樣一雙手就好了，也能彈出天籟之音。”
百里星辰微笑搖頭：“未必，我的手只能跟着我的心走，你拿去也沒用。”
“那我就把你的心也拿走唄！”沐雲蘇不假思索地跟上，還自鳴得意地晃着腦袋，“這樣我就可以憑藉鳳鳴九霄橫行天下，所到之處羨煞世人，哈哈哈！”
百里星辰脣角的笑意微微一凝，跟着淡淡地挑了挑脣：“我的心不是早就被你拿走了嗎？到現在都沒有還給我，還好意思說？”
沐雲蘇嘎的一聲，再也笑不出來：“師父，你……”
百里星辰並不曾急着開口：“嗯？怎樣？”
沐雲蘇盯着他，越發不知所措：“我……你……你是認真的？”
“很認真。”百里星辰微笑點頭，“不過你不用嚇成這樣，你能拿走，只不過是因爲我願意給，否則掐死我都沒用。”
沐雲蘇愣了一下，跟着眉頭微皺：“師父，我們不是說好……”
“我知道，恨不相逢未嫁時，既然相逢時你已名花有主，我當然只能徒嘆奈何。”百里星辰打斷她，無論神情還是語氣都很平靜，“所以我只不過是在敘述一個事實，沒有其他意思。”
沐雲蘇靜靜地看着他，片刻後同樣坦然地微笑：“那麼師父，我們時不時地相見更讓你平添煩惱，還是……”
“緩解相思。”百里星辰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更不怕給沐雲蘇增加困擾，“只要看到你，累積的相思就會暫時紓解。”
沐雲蘇的微笑化作了皺眉：“但你這樣做，豈不是飲鴆止渴？”
“我知道。”百里星辰笑了笑，“誰讓你這‘鴆’毒性那麼強，而且容易上癮，戒不掉。”
沐雲蘇想了想：“如果從此之後再不相見，能不能戒掉？”
百里星辰看着她：“你說呢？”
沐雲蘇嘆口氣：“如果當初我不招惹你就好了，是我的錯，對不起。”
“不需要。”百里星辰倒依然平靜，除了眼中重新泛起的痛苦，“雲蘇，不是任何一個曾經招惹過我的人都能令我相思，所以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但事實已經如此，我希望你從另一個角度看待這件事。”
沐雲蘇一時不得要領：“另一個角度？”
“嗯。”百里星辰點頭，“另一個角度就是，當你想起除了凌絕之外，還有我記掛着你，不要覺得那是一種負擔，而是一種幸福和享受。因爲普天之下，天籟公子只這樣記掛你一個人。”
沐雲蘇心中一震，反倒越發不安：“可是我受不起……”
“受得起，因爲我願意。”百里星辰呵呵地笑了笑，笑容總算明朗了些，“並不是你要我這樣做的，而是我要這樣做，所以從本質上來說，跟你沒什麼關係，你不需要爲此有任何負擔，只要覺得很享受就行了。”
“師父，你這話怎麼好意思說出口？”沐雲蘇苦笑了起來，“我的享受要以你的痛苦爲前提，我踩着你的痛苦幸福？我有那麼不要臉嗎？”
百里星辰忍不住笑了出來：“別那麼說，我說過是我自己願意的，跟你無關。何況有所牽掛何嘗不是一種幸福？看到你跟凌絕在一起能夠開心快樂，又何嘗不是一種享受？”
沐雲蘇簡直已不知該說什麼纔好：“可是師父，你完全……”
“好了，這件事到此爲止，不說了。”百里星辰打斷了她，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愉快了些，“你只需要記住，就算將來你不容於天下了，還有凌絕和我，永遠待你如初。”
沐雲蘇的心又是一震，終於深吸一口氣：“師父，來世你等我。”
百里星辰笑笑：“好，來世希望是我先遇見你。不過……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
“有嗎？”沐雲蘇吸了吸鼻子，四處張望，“我只聞到你身上的味道，很香……”
“我就不同。”百里星辰微笑，“除了聞到你身上的味道很香，我還聞到另一個人身上的味道，很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