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風暴中前進,這實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也不是不能做到的,就似在海上遇到大風浪,掌舵的能手往往能靠着自己的經驗避過那些大浪,捱了過來,易寒此刻也是一樣,靠着他敏銳的應變能力,躲避那些風龍,汗血寶馬也是優異的寶馬,蹄力穩健,人和馬之間的合作到了極致。
風龍的方向是不固定了,好幾次易寒就差點被捲到了漩渦的中心,靠着他的準確預判才化險爲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完全脫離了沙漠風暴,那遮天蔽日的沙塵滾滾離他越來越遠,繼續朝某個方向,而此刻易寒筋疲力盡,感覺比剛纔的戰鬥要耗力多了,座下的汗血寶馬也是氣喘吁吁,周身變成血紅色的,馬汗沾溼了它的毛髮,人在生死關頭會有求生本能,而動物其實也是一樣的,人與馬耗盡了力氣,渡過了難關。
易寒鬆開了雙臂,懷中的女孩身子得以舒展,看着朗天白日,無雲無風,感覺剛纔的風暴就似做夢一樣,他們並沒有在風暴中死去,而是好好的活着,內心既驚訝,又莫名的興奮雀躍起來,臉上綻放出愉快的美麗笑容來,張開雙臂似迎接新生一般,易寒曾說過她懂得比這個年紀的女孩要多的多,可是此刻她的行爲舉止卻完全就是個不成熟的小女孩,帶着可愛天真。
易寒問道;“你沒事吧”,他的心情不是很好,語氣有些平淡,聽不出多少關心的意味來,他的部隊全軍覆沒,只有他一個人逃脫了,這股風暴卻來得正是時候,否則,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成功逃離,畢竟他只是一個人。
女孩笑道:“好的很!”
易寒也沒再接話,從身上撕了一塊布,包紮自己手臂上傷口。
因爲易寒的動作,女孩目光移去,看到他手臂上牙印滲出的血來,突然想到什麼,瞪大眼睛,憤怒道:“你殺了我的馬”。
易寒沒有看她,嘴邊冷冷應道:“你要爲它報仇嗎?”
“是的!我恨死你了”,因爲憤怒,她的聲音變得尖尖的,似蒼鷹劃過長空,留下一聲長鳴,同時她的手指朝易寒的脖子撓去。
易寒這時候已經迅速包紮好傷口,伸出一手,提着她的後領,將她瘦小的身子就提了起來,往地面上一扔,女孩措不預防,摔的有些狼狽,幸好沙子柔軟卻沒有什麼大礙。
而這個時候,易寒卻騎着馬繼續前行,完全不理睬她,他在風暴中將給救了下來,現在又將她拋棄,這實在讓人想不通。
看着易寒離自己漸遠,女孩立即站了起來,追了上去,嘴邊喊道:“你給我停下來!你給我停下來!”
易寒對她的呼喊毫不理睬,繼續前進並沒有停下來,似乎真的狠心要將她給拋棄在這裡。
女孩一直追着,可是她的速度怎麼能比的過馬,結果就是越追卻離易寒越遠,看着那越來越小的背影,她心中着急起來,雖然追的氣喘吁吁的,雙腿卻不敢有絲毫的停滯,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她實在跑不動了,雙手撐地跪在沙子上面,頭望着地上的黃沙,晶瑩的淚水從眼眶涌出低落在滾熱的沙子上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陰影遮在她的身上,女孩意識性的擡頭,一張冷酷的臉容映入眼眶,她瞬間破涕爲笑。
易寒問道:“還要不要找我報仇?”
女孩卻道:“你知道在答兒海子等着你的是什麼嗎?沒有我,你一刻也活不過去”,原來她剛纔拼命追趕,卻是擔心易寒一個人無法在答兒海子活下去。
易寒表情一訝,立即明白了她話中之意,看着她因爲奔跑而全身都是汗水,心頭有些感動,眉目隱隱透出溫柔,卻下馬將她扶起,攬着她的腰將她抱上馬背去。
兩人又奇怪的安靜下來,誰也沒有出聲打破這沉默的氣氛,過了一會易寒發覺女孩呼吸有些重,一邊不停的伸手擦拭臉上的汗水。
他低頭巡視了馬鞍一圈,拿起掛在馬鞍上的水囊,在拿起來的一瞬間,他的眉頭一皺,這水囊太輕了,那就表示裡面沒水了。
易寒還是拔出塞子,伸出手指塞入囊嘴,沾了好幾下,然後將手指強行塞入女孩的口中去,女孩一驚之後,立即明白了,聊勝於無,象徵性的舔了幾下。
易寒道:“沒水了,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麼水源嗎?”
女孩平靜的搖頭道:“沒有,最近的水源也要一天半的路程才能達到”,易寒沒有接話,表情嚴肅思索起來,女孩沉吟一會之後又問道:“我們要渴死在沙漠裡了嗎?”
易寒平靜道:“不會!”
“爲什麼?”女孩立即問道。
易寒道:“這兩天,我們每日都能遇到好多撥人,只要能遇到人,我們就有水”。
女孩道:“他不會給你水的”。
易寒淡道:“那就由不得他們了,他們最好肯拿水來換他們的命”。
聽到這話,女孩頓時不悅,臉蛋繃了起來,嘴脣嚅了嚅,又緊閉起來,心中似乎有話想說又不想說出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你這種惡人,讓你死了算了”。
易寒應道:“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女孩卻發出乾澀的笑聲,“我一點都不怕”,說着轉過頭看着易寒,問道:“你呢?”眼神帶着取笑諷刺。
易寒臉上卻露出了恐懼,是的,他害怕死,他也不能死,他死了,他的愛人怎麼辦,當想當她們必須承受無盡的悲傷時,易寒的心開始變得驚恐起來。
女孩看到他臉上的恐懼,露出失望的表情來,緩緩的轉過頭去,輕輕道:“原來你這麼怕死,我還以爲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呢?”這番語氣卻將易寒小看了,她一個女子都不害怕死,一個大男人卻畏懼死亡,北敖有太多太多的勇士根本不畏懼死亡,他可靠強大的形象瞬間一落千丈。
女孩豈能瞭解易寒的內心深處,似他這種在戰場上打滾了人,生死都不知道見到了多少,早已經習以爲常了,本身他不怕死,卻怕死後,讓別人悲傷,他的恐懼不是來源於死亡,而是腦子裡那一雙雙噙着淚水悲傷絕望的眼睛。
易寒繼續前進着,眼睛在汗水的浸透下,頂着烈芒睜的很大,密切注意起沙漠的一舉一動,可奇怪的是,他走了好長的一段路,這一次卻連半個人影都沒看到,這些像蒼蠅一般不時出現的隊伍,這會卻好似憑空消失一樣,易寒卻不知道,這些人爲了躲避風暴,在很早的時候就離開了這個區域,所以這段剛剛被沙漠風暴席捲過的路程纔沒有半個人影。
一直走到夜晚降臨,易寒沒還是有遇到人,而這會他已經差不多半天滴水未沾了,他可以忍受,女孩卻沒有半點神采,身子趴在馬背上就像個活死人一樣。
易寒喊了幾聲,女孩纔有聲無力的哼了一聲,作爲迴應,易寒將她抱下馬來,她的臉上已經因爲缺水而變得乾燥,沒有半點色澤,嘴脣乾裂,而整個人也因爲疲憊而閉上了眼睛,臉上的表情很難受很痛苦。
易寒知道她需要水,可是水囊是空的,連半點水都沒有,將女孩平放好,脫掉自己的衣衫,捧起沙子放在衣衫上面,然後用衣衫將沙子包裹起來,然後坐下,耐心的等待起來。
隨着氣溫的下降,空氣開始凝聚成水分,那包裹沙子的衣服開始變得溼潤了,易寒等了好長的時間,覺得差不多有成效了,用另外一件衣服將沙子包裹,拿着那件溼潤的衣服來到女孩的身邊,扒開她乾裂的嘴脣,用力氣擰起溼潤了的衣服,幾點水滴低落到女孩的嘴裡,這幾點水在此刻可以說是生命之水,只是幾滴之後,無論易寒在如何用力,卻無法擰出一滴水來。
夜越深就越冷,對於缺水而身體虛弱的女孩來說,簡直就是雪上加霜,她的身體開始顫顫發抖,易寒卻是一臉無奈苦惱。
想了好久卻沒有辦法,身邊的汗血寶馬突然發出聲響,易寒雙眼立即一睜,殺馬取血,這汗血寶馬耐力很好,這會卻依然挨的住,可是念頭剛起,又被他給掐了,殺了馬,無疑是殺雞取卵,沒有馬,他們又如何走出這片沙漠呢,坐在這裡等遇到人嗎?
甚至這個時候他多麼希望自己能撒出一泡尿來,可是沒有。
看着懷中越來越虛弱的女孩,無論自己如何緊抱着她,她的身體還是在發抖,生命正一點一滴的從她的身體流逝,難道自己就要眼睜睜看着她死了而無能無力嗎?失落、不捨的情緒涌上心頭,看着手臂上的傷口,心頭竟感覺溫暖,這兩年來,他一直在征戰,是孤獨的,生活的一切就是戰鬥和鮮血。
看着看着,想到了什麼,很平靜的割裂自己的手臂,然後將血液低落在女孩的口中,另一隻手緊緊的擁抱着她。
她冷嗎?易寒不知道,他卻知道自己有點冷了,原本他的身體就缺水,這會又失血,做這些舉動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多想,自己能否或過去了。
夜越來越深,易寒睡着了,身子雖然顫顫發抖,緊抱女孩的手臂卻還是那麼的緊。
艱苦的一夜過去了,女孩卻比易寒早醒過來,太陽照射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好舒服,清晨的陽光總是這麼的溫柔。
她的第一眼沒有似往常一般望向黎明,而是朝這個將她緊抱住的男子看去,他安靜的臉透着疲憊,他的嘴脣很柔和,讓女孩感覺比太陽還要溫和可近,她露出微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觸摸他的臉蛋,這個行爲很大膽,而她又顯得那麼的小心翼翼,生怕破壞這可的靜謐。
他的臉涼涼的,與清晨的暖和形成鮮明的對比,她的嘴脣嘟了嘟,突然感覺到有一物壓在自己的脣邊,另外一手輕輕的移開他的手臂,突然手臂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映入了自己的眼幕,女孩心頭一顫,似乎明白了什麼,抹了自己的嘴脣,上面有些幹了的東西,低頭看了自己的手指,明明就是那幹了的血跡。
他用他的血液來解了自己的飢渴!
這是一個多麼震撼人心的信息啊!
她的臉上充滿了恐懼,雙手捧着易寒的臉頰,呼喊着,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姓名,她只能呼喊着,悲傷的淚水似乎聽到了呼喊,順頰而下。
就在昨日,她說到死亡的時候只是微微一笑,此刻卻是悲傷恐懼。
易寒突然睜開眼睛,女孩看到這一幕,又驚又傻,怔的呆了,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但是可以清楚確定的是,她的內心像躲進去了一個太陽,暖貼貼的。
易寒做了一個舉動,將臉湊近女孩,正確來說是將嘴脣湊近了她的臉,吻舔着她臉上的淚水。
他太渴了,對他來說,淚水就是生命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