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遙此問一出,吳貴人微微白了面色,卻輕輕一福身,聲音低沉下去:“臣妾不才,這詩文方面,實在沒有什麼建樹的。”
沈羲遙卻搖搖頭:“無妨的,前人佳句若是知曉,儘可說來。給個亭子起名,不必大費周章。”
吳貴人聽了沈羲遙此話面色並未平復下去,不過卻是更深的一福身,思索了片刻,看了看四周景色道:“臣妾不才,這句也不算得什麼前人佳句,若是取其中幾字給亭子命名也似乎不妥。但是卻十分的應景。”
沈羲遙面上一絲舒展,不以爲意到:“無妨的,說來聽聽。”
那吳貴人咬了咬脣,看這飛龍池上一傾被斜陽映射的墨色荷葉,緩緩到:“園翁莫把秋荷折,因與游魚蓋夕陽。”
沈羲遙看着吳貴人,面上漸漸浮出一個笑容來,那笑容中透着些須的狡黠和得意,完全是心事得應的表現。張德海一切看在眼裡,心中卻爲了吳貴人哭笑不得。每次沈羲遙傳詔這吳貴人都是在御花園,不是賞花便是觀景,也多讓吳貴人吟詩應景。可這吳貴人詩詞造詣並不高,先前的幾次她自己做的詩詞沈羲遙皆是皺了眉。別說沈羲遙了,就連張德海自己聽了也覺得頗有些牛頭不對馬嘴之感,更別說風雅。後來這吳貴人似是知道了,沈羲遙並非要讓她親自作詩,只要吟吟別人的佳句就好。吳貴人似乎讀過的詩書不多,要麼就是記得不全,漸漸的,多說出來的,都是自己好友所做了。沈羲遙從來不問是誰做的,但是張德海心裡清楚,皇帝的心裡,明白着呢。如今,不明白的,恐怕是這吳貴人吧。據張德海安排在吳貴人身邊的小太監講,這吳貴人自己認爲的,是沈羲遙對她寵愛非常,就是願意與她一同賞景的。想到此,張德海無奈得笑了笑,這吳貴人思想如此簡單,如今又看似受了隆寵,恐怕是鬥不過那些在深宮多年的妃子們了。
“的確是應景。”沈羲遙點着頭,朝吳貴人溫和地笑起來:“朕以爲,這蓋陽二字,就很適合。”之後轉向張德海:“就叫‘蓋陽亭’,你稍後命工匠制了扁懸掛即可。”
張德海一躬身:“奴才知道了,這就去辦。”
沈羲遙看向遼闊的天際,已有月疏淡的影子半懸在天邊。風微涼起來,有種似曾相識的暖暖的感覺,沈羲遙心中一動,自語道:“南風知我意,吹夢到君周。”
有成羣白鳥振翅飛過,帶了斜陽的影子,那夕陽溫暖柔和,灑進他的眼中盡是迷離的柔情無限。
“皇上。”吳貴人一聲嬌喚:“臣妾來時讓御膳房做了些酒菜,此時也值晚膳了,皇上要不要。。。”她話沒說完,卻滿是期待。
沈羲遙回過神,微微思索了須臾,看吳貴人的眼神有些朦朧,淡淡笑了笑說道:“就依了你吧。”
這是吳貴人第一次聽到沈羲遙如此溫柔的聲音,心中如小鹿亂撞,又極是開懷,畢竟這也算是她第一次與沈羲遙一同用膳。也許。。。她沒有再想下去,只覺得那是水到渠成之事,人輕輕拜了下去,聲音無限嬌媚:“臣妾謝皇上。”
望春殿主室裡,沈羲遙坐在紅木萬福字膳桌前,看着桌上琳琅的吃食,他喜好的卻不多。不過自幼沈羲遙並不挑食,君王所好,下必興之,他自然是知道這個道理的。也只有很親近的人知道,他喜好的那一兩樣東西。
吳貴人端了一盞粉彩百花爭豔的湯碗盈盈走進,身後的宮女託着其他吃食。沈羲遙不覺皺了眉。他素不喜奢華,只是兩人用膳,如此大費周章實在浪費。可是卻沒有說什麼,只是遞了個眼色給張德海,示意他適時提醒吳貴人。
“皇上,臣妾實在覺得您這玉佩美輪美奐。很想一睹一對的風采啊。”晚膳近半時,吳貴人不知怎的又將這話題轉到了玉佩上。
沈羲遙心中明瞭,她是希望自己將那另一隻賜給她。只是,這玉佩名貴非常,是前朝留下的瑰寶。另一方面,即使沈羲遙願意,那另一隻,也早不在自己手上了。
“那一塊,朕不知收在哪裡了。”沈羲遙笑笑,指着面前一碟蜜桃酥道:“這個味道不錯。”
張德海聽沈羲遙如是說,有些愕然。畢竟沈羲遙最不喜食的便是蜜桃了,總說軟度過了,甜味也不好。如此,恐只是要轉了話題吧。
張德海見那吳貴人似乎還想提及,忙插了句言:“皇上,時辰不早了,午後又送來了些奏本。”
沈羲遙一聽他這樣講,面上立即浮上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樣,那朕得去御書房了。”
吳貴人一聽,心中失落面上也難掩,不過畢竟國事爲重,只拜送沈羲遙到了宮門外,默默看其遠去了。
“皇上,今夜?”張德海跟在沈羲遙身後,後面一十二個執燈宮女輕盈地走着,落地無聲。
沈羲遙回頭看他:“即說了有奏本,那自然是要在御書房了。”說了笑笑:“朕突然有了繪畫的興致。”
張德海點頭,又悄聲到:“皇上,奴才有件事好奇,不知當問不當問。”
沈羲遙掃了他一眼:“什麼?”
張德海笑笑,透了些奸詐:“皇上今日佩戴的玉佩,那另外一隻,奴才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啊。”
沈羲遙白了張德海一眼,目光落在宮牆邊長長不盡的宮燈上,聲音低了下去:“那另一塊。。。”他停了片刻道:“朕在青龍寺那夜,不慎遺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