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嚮導老谷與地室老人談上話,大家都有些驚喜。
老人沒有束髮,白髮披在身後非常整齊,南詔人大多膚色深,他卻皮膚白皙,穿着寬大的廣袖袍,若是不說話,倒是有點像天朝道觀裡修仙的道士。
崔瑾昀進來就在找地室裡的“藥香”,他心裡越來越不安,這香不是一味兩味藥,它混合了至少十味草藥......
香味,從旁邊神龕前點燃的香裡來。
雪晴皺眉低聲道:“這香......”
“是致幻的曼陀羅!”
崔瑾昀話音未落,楊懷信手一擡,抽刀將燃燒着的香頭平切過去。大家都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地室老人哈哈大笑道:
“天意!這香並不是用來對付你們的,是用來對付我的!”
李萱兒這才發現,這老人的聲音洪亮,不看他的樣子,根本想象不到他是老人。
大家都朝向導老谷望去,老谷看了一眼那支被削滅的香,膽戰心驚的說:“他說,這香是用來對付他的......”
崔瑾昀上前去,伸手搭了他的脈:“你體內毒素沉積,若不趕快排毒解毒,恐怕不是加速衰老這麼簡單......”
說着,他將地室老人蓋在腿上的袍子掀開,大家的眼睛都直了:這是什麼修行?他的盤坐的腿,被藤蔑綁得結結實實。
李萱兒還要再看,被楊懷信擋住:“娘子,您到後面去,他再老也是個男人。”
“問他,怎麼才能對付外面的烏撒部人?地道有沒有其他出口?若是我們能得救,必將救他出地室。”張直方對老谷說。
老谷將這句話翻譯了一遍,地室老人看了看他們不知是悲是喜,正要說話,洞口一陣喧譁,是烏撒部的人衝入了神廟。
洞口他們剛纔已經復原了,然而並沒有用,很快有人打開了洞口。
沒想到第一個衝進來的是丁嘎。
他應該是被人推進來的,丁嘎衣服上都是血跡,臉上也有一道跌打的淤血。兩個侍衛的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還沒開口說話,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莆席上的地室老人,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阿景......恆則?您是阿景恆則?”
“雲隆丁嘎,你還記得我。”
“您怎麼老成這個樣子?”他的眼光落在他被綁着的腿上,憤然說道:“阿景奮珠說您已經死了!我們威隆部被他解散,他掌握了烏撒部,神廟也都被他接管了。”
雖然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大家都看得出來,丁嘎認識這位地室老人。
“丁嘎......你認識這位老人?”張綰綰小心翼翼的問。
“老人?不不,他不是,他比這位郎君大不了幾歲。他本是我們烏撒部的首領,也是阿尼阿景的長子,他繼承了支嘎阿魯的法力,卻被他弟弟奪了首領地位。”
張直方三十來歲,那這位阿景恆則也太慘了......
“一定是他們不讓他吃鹽,再加上身體裡的毒素,外表變成這樣也不奇怪。”崔瑾昀說到:“你問問這位首領,能帶我們出去嗎?”
丁嘎突然笑了:
“當然要出去。阿景恆則還活着,阿景奮珠就是個賊,他在對烏撒部撒謊。外面的人應該並不知道地道里關着的是誰,這才讓我進來勸你們上去,怕你們在神像下面,玷污了神像。”
他嘴裡說着話,手上拔出他那把鬱刃,小心割斷了阿景恆則腿上的藤蔑。
這是藤蔑吸滿水之後綁的,藤蔑變幹以後收縮,則會越來越緊。藤蔑解開,一股臭味散發出來,他的腿長期血流不暢,已經無法站立了。
李萱兒的心裡又驚又怒:這個阿景奮珠還真是暴虐,自己的阿兄都能這樣折磨,若鄭顥落入他手中,又如何能活?
“雲隆丁嘎,把我放在地上,你的鬱刃借給我。”
只見阿景恆則將自己兩隻足底劃開,鬱刃有毒,但對他來說彷彿平常。過了一會,刀口滲出黑血來。
他閉目吐納,傷口的毒彷彿能夠幫助他,驅動自己身體裡的血液,使那些受損的肌體恢復。
這把會使毒的崔藥師驚呆了。
“雲隆丁嘎,快上來,神主來了!”洞口外面有人叫道。
丁嘎焦急的盯着地上坐着的阿景恆則,這位神主還沒有恢復,他們這幾十個人打不過阿景奮珠和他的人啊。
按照前面劇情的走向,李萱兒他們其實也猜到了後面的發展,她看了一眼楊懷信、張直方,說到:
“是阿景奮珠來了嗎?那正好,我要上去問他要鄭顥。丁嘎,你能爲我們翻譯嗎?”
“好!我先上去說服他跟你們談。”
這是唯一能夠拖時間的辦法,丁嘎也只能冒死一試。他是阿景恆則“死”後,被趕出烏撒部的族人,他父親就是阿景恆則的護衛。
父母死了,他流離失所,才投奔了南詔與天朝邊境的老大吉澤阿普,混口飯吃。
“雲隆丁嘎,你這個叛徒!你爲什麼要將外族人帶到神廟來?玷污了神靈,所有烏撒人都要受到懲罰!你,丁嘎,在下面看到了什麼?”
阿景奮珠和他兄長並不像,奮珠的頭很大,一般人的帽子他都戴不下。這也被他說成,自己乃神人的證據。
“尊敬的阿景奮珠,地道里除了驚恐如鵪鶉的天朝人,什麼也沒有。帶頭娘子委託我上來打聽,是否見到她可憐的夫君?他夫君是天朝邊軍,一個月前帶兵誤入南詔,從此如被風吹散的雲彩,無影無蹤。”
丁嘎雙手合十,畢恭畢敬的解釋着。
“夫君?”他已經知道是什麼人了,還是問道:“雲隆丁嘎,你用大象的忠誠告訴我,那個帶頭娘子是什麼人?”
“我只知道她是長安來的貴人,她的僕從人人如神僕般魁梧,螞蟻一樣卑微的丁嘎,不敢打聽她的身份。”
“我烏撒部不屑於與天朝人結盟,他們不是支嘎阿魯神的臣民,她要找的人我知道,但我會像魚一樣沉默,什麼都不會告訴她。”
阿景奮珠有些不耐煩了,用他的鐸鞘劍指着丁嘎:
“我以神的名義,讓你向斷尾的猴子一樣,滾出烏撒部,再也別讓我任何一隻眼睛看見你!”
“神的名義?”一個讓奮珠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白髮飄飄的阿景恆則出現在地道口,他輕蔑的說:
“你這個魔鬼附身的篡位者,不配以神的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