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神色顯得頗爲古怪。
他從懷中取出一物,正是一個竹筒。
竹筒之上,雷光閃爍。
“相隔一界,竟然也能傳訊?”
清原眉宇一挑,有着些許驚詫之意,但旋即也就釋然。
他能夠能感應分神在外,那麼外界也就能傳訊進來。
在這封神期間,洞天福地一旦打開,就與外界有了冥冥之中的聯繫,即便關上這扇大門,也切不斷與外界的聯繫,這一道聯繫就如同連接內外的線,即便把門關上,但這條線沒能斷去,這扇門也仍然無法徹底合攏。
既是無法合攏,就仍然是與外界相通。
而在之前,清原便是藉着這道縫隙,把九道神符傳了出去,更省了打開洞天福地的過程,瞞過了鴻樑等人。
訝異過後,清原便即運用法力,灌注其中。
剎那間,熟悉的聲音,從其中傳來。
“咦?”
一個成熟的女子聲音,訝然道:“你倒真能接得?”
“怎麼?”清原低笑了聲,說道:“先前還不知我能接得消息,那你還用這竹筒傳訊作甚麼?”
花魅輕笑道:“姐姐閒暇無事,也就試一試嘛,誰知還真能傳訊到你那邊?”
試一試?
清原略感莞爾,這倒也像是花魅的作風。
“話說回來,不是說你如今已經是天下無敵了麼?”花魅聲音當中,又有了幾分往常的調笑之意,說道:“聽聞你又破了人仙之境,連守正道門那位當代謫仙,都不是你的對手。說起你這修行進益,說是一日千里都遠遠不足以形容,我初見你時,你還是個剛剛凝就法意的小傢伙,如今居然就已經天下無敵了,而姐姐我才堪堪突破不久。再說回來,你當初凝成陽神,成就真人時,讓姐姐頗爲驚詫,至今才過多久……”
她絮絮叨叨,聲音漸低,逐漸無聲,終是變作了感慨唏噓。
她當年便覺得這個年輕人不是尋常人物,因此才特意結交,不惜冒險了幾分,未想這清原還不足二十年光景,就已經從一個初成法意的小傢伙,成就了當世無敵的人仙。
二三十年光景,對於真人之輩而言,也就如同盞茶功夫,一個打盹的時候罷了,這麼短短時日,就是要在此期間練成一道法術,都會顯得侷促。但這個清原,卻在此期間,登到了世間最高峰……
她想起自家修行至今,不知多少年月,再想起這清原的修行進益,當真是恍然如夢。
清原也能察覺到她心情變幻,笑着說道:“天下無敵又如何?還不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而如今窩在此處,更是不見天日……”
“在洞天福地之中修行,卻被你說得如此不堪。”花魅故作嘆息,道:“許多仙家道派,想要尋得一處洞天福地來作爲山門根基,都無處可尋,你如此貶低這洞天福地,讓他們這些千年傳承,何以自處?”
“洞天福地?”清原擡頭看向外邊,空空如也,寂靜死沉,全無半點生機,如同天地初開,一切虛無之時。
這是最原始的洞天福地。
這也是最爲虛無,最爲殘缺的洞天福地。
這裡便是連窮山惡水都談不上。
但是對於他而言,已經是難得的避難之所。
清原略微搖頭,輕輕笑出聲來,但卻也沒有跟花魅說清此事,含糊過去。
而花魅在這時,又再開口詢問,道:“聽聞洞天福地,自成一界,雖然寄託於人世之間,但也已經是另一方天地,足能隔絕內外,怎麼我還能聯繫得到你?”
清原答道:“洞天福地自成一界不假,只是封神期間,洞門一旦打開,就與外界有了聯繫,無法徹底關閉。”
花魅頓覺恍然,說道:“原來如此,難怪那些坐擁洞天福地的仙家以及道派,早在封神之前,就已緊閉洞門,且在封神期間,再也不曾打開過。”
清原略微點頭,他無意閒聊,旋即便問道:“你以竹筒尋我,可有要事?”
“這倒沒有。”
花魅輕輕一笑,悅耳而動人,宛如風鈴一般,卻又帶着幾分悠悠的餘音,帶着些許誘惑之態,只聽她充滿了感嘆之意,說道:“只是好不容易聽聞你已經遁入洞天福地,才被浣花閣放了出來,閒了這麼久,纔想喚你一聲,唔……其實也只是試一試,不抱希望的。”
聽聞她這般輕描淡寫地說來,清原心緒頓時稍有沉重之感。
他知道當初道祖下界不久,自身舉世皆敵,花魅當時還能雪中送炭一回,已是不易……後來在浣花閣試圖設局坑殺自己時,她又故作姿態,讓自己察覺端倪,也是極大的冒險。
而此前,她屢屢告知自身,關於諸多隱秘之事,在事發之後,必定是承受了極大的壓力。
雖說玉靈在浣花閣有着極高的地位,讓花魅不至於有性命之危,但這段時日以來,花魅的處境也不算好。
她拘禁到如今,才被放了出來,也都是與清原相關。
想起這些種種,清原默然片刻,未有應話。
花魅那邊不禁問道:“怎麼不說話了?”
清原吐出口氣,沒有接話,只是問道:“玉靈怎麼樣了?”
花魅說道:“玉靈那妮子,近些時日忽然有所突破,在修習浣花閣秘法之時,凝就陰神,但不知爲何,化出了本體,變作了一株白蓮,沉睡了過去,好在沒有性命之危。如今玉靈這白蓮本體,已經被浣花閣主送入後山的洞天福地之中,用心栽種了起來。”
“白蓮本體?”
清原怔了怔,道:“栽種起來?”
他早就知道玉靈的本身,與五色仙蓮之一的白蓮相合,所以玉靈這小小精怪,纔有種種異處,才能提早化人。
但他未有想到,化人之後,再度顯化本體,還被浣花閣重新栽種了起來。
“是啊。”花魅笑了一聲,卻沒有什麼魅惑之感,而是發自內心的喜悅,說道:“我去看了一回,這浣花閣真是好大手筆……無論周邊佈置,還是栽種的地界,泥土甚至花肥,都是極爲驚人,如今她們把玉靈栽種下去,使得玉靈的道行,簡直突飛猛進,只怕待她穩固下來之後,就算不是妖王的境界,也是大妖的修爲,當然,跟你這位大人物不能比,可是這般待遇,已經是讓姐姐都幾乎想要把自己朝那裡種下去了。”
清原沒有理會她的調笑,心中頓時有了些許念頭轉動,不禁開口問道:“栽種白蓮之處,你可有常去?”
“這是自然,我是她孃親,難道還能阻我不成?”花魅說道:“近些時日,玉靈逐漸有甦醒的念頭,她吵着要孃親,這才讓浣花閣把姐姐放出來的,不然憑着姐姐跟你的那點事兒,哪有這般簡單就出來了?”
那點事兒?
清原總覺得這其中有着幾分歧義,但他也全不在意,懶得去糾纏這些,只是沉吟着道:“我有一事相求,但只怕你也難辦。”
言語出口,那邊頓時沉默了下去。
良久,才聽花魅聲音問道:“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