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丫鬟婆子衝了上去,抓手的抓手,擡腳的擡腳,捂嘴的捂嘴,很快的,就把溫沉擡了下去。
大廳終於又恢復到一片安靜,每個人都靜靜地坐着,各自想着不同的心事。
就這麼靜靜的坐了一宿,每個人都紅着眼珠,黑色眼圈,直到天矇矇亮,纔看見二樓房間的門被推開,一臉疲倦的王醫生在一個小護士的陪同下走了出來。
“怎麼樣?少爺沒事了吧?”如針趕緊問道。
“沒事了,少爺已經脫離危險,接下來只需要好生靜養兩個月便無大礙。”王醫生接過小護士遞來的帕子,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
“那少爺的手……?”如針繼續問道,滿臉的擔憂。
“子彈已經取出,一切都沒有問題,不會造成任何影響。”王醫生開口說道,“稍後我會開一份藥單,切記,傷口不能沾水,不可亂碰,,這樣等到傷口癒合也不會留下疤痕,一天三餐要清淡,少放鹽,少放辣,少放醬油,最好清粥配青菜,我每天會來給少爺檢查兩次。”
“嗯,辛苦了。”如針點點頭,心頭大石總算落地,轉過頭對冷兒吩咐道,“一會好好送王醫生出去。”
“是。”冷兒點點頭,拿出一張事先就簽好金額的支票,遞到王醫生手裡,“王醫生,辛苦了,這是主子的一點心意。”
王醫生也不含糊,直接便結果支票,放進懷裡,道,“多謝,告辭。”
王醫生替唐家辦事多年,這些年來,自然也明事理,懂規矩,收下如針的支票,不僅代表他接受了如針的謝意,更能讓如針安心,扭捏作態,假意推辭,這一套在唐家主子的面前還是收起來的好。
王醫生走後,三個女人趕緊站起身來,都準備上樓去看看唐痕,如針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唐子琳一眼,罵道,“你這禍水!上去做什麼?不準上去!!”
唐子琳咬了咬牙,頓下腳步,道,“可是我擔心……”
“要不是你,他現在能這樣?!”如針怒聲斥道,“也不想想到底是誰害他變成這樣的!現在還有臉子說!給我滾!”
唐子琳咬了咬牙,只要退到一旁,“是。”
說完,如針便氣勢洶洶的從唐子琳身邊走過,往二樓上去,如冰跟在如針身後,經過唐子琳身邊時,悄悄捏了一下唐子琳的手,道,“姐姐,別難過,我替你去看看少爺。”
“嗯,有勞妹妹了。”唐子琳點點頭,眼中滿是委屈的淚,撇過頭去,不想讓如冰看見。
如針等人上了樓,唐子琳轉身走回沙發上坐下,揉了揉眼角,儘管雙眸又酸又澀,但卻毫無睡意,心裡裝着事,怎麼能睡得着。
唐子琳重重的嘆了口氣,從什麼時候起,她居然這樣擔心樓上那個男人,明明是站在對立面的兩個人,卻在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相交之中,融化了彼此的心。
沒有親眼看到唐痕,沒有親自確定唐痕平安無事,她居然連覺都不想睡。
“夫人,喝點熱茶吧。”雲兒端過一杯熱茶,放到唐子琳的面前。
“嗯。”唐子琳點點頭,只覺得腦袋彷彿壓了上千斤的東西,沉的不得了,伸手接過那杯熱茶,捧在手心。
“夫人,您一宿沒閤眼了,我見您的眼睛裡都是血絲,要不您先回房睡一會吧,老這樣乾等着也不是個事,一會少爺要見您的話,我再把您叫醒。”雲兒開口勸道。
“不用了。”唐子琳搖搖頭,微微一笑,“你們都先下去歇着吧。”
說完,唐子琳便捧着茶杯,走出大廳,往花園的方向行去。
“夫人……”雲兒開口喚道。
“都下去歇着吧,別跟着我,我想一個人走走。”唐子琳淡聲說道。
“是。”幾個丫鬟應了一聲,只好紛紛退回東院去。
唐子琳捧着熱騰騰的茶杯,感受着從手心傳來的溫暖,往花園的方向行去,現在正是清晨時分,花園裡散發着一陣綠色的清香,唐子琳一邊走着,一邊感受着那帶着點點冷意的清新味,看着那些帶着晨露的花瓣和綠葉,慢慢地走到了花園正中心。
她站在那裡,仰起頭剛好能看到唐痕房間的落地窗,只是現在有些許寒冷,落地窗前的窗簾還是拉的緊緊的,她站在那裡,眼神穿過那抹淡棕色的窗簾,望向很遠的地方。
眸光在肆意閃動着,唐子琳的心裡卻在一瞬間,想起了很多事。
她望着那抹淡棕色的窗簾,只要心裡知道里面那個人平安無事,她的心便漸漸地安定下來。
只要一想到裡面那個人或許會有什麼危險,她的心,居然像被人拿針扎一樣的疼。
他若安好,便是晴天,他若不好,那便是狂風聚雨席捲而來,整個世界都不得安寧。
她想,這應該就是愛的感覺。
這感覺她很清楚,因爲她曾清晰的感受過,在她被唐痕完全傷透心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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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重蹈覆轍,又一次愛上了唐痕。
女人,傻一次是無知,傻二次或許就是真的傻了,她搖了搖頭,像她這種不知悔改,不懂得吸取教訓的人,活該要被傷了一次又一次,活該要受傷。
明明知道這樣是錯,明明知道自己的性格不是今天這樣,明明知道這樣下去不會有個結果,但卻還是要義無反顧的錯下去。
只因爲這種愛的誘惑已經無法抵擋。
她擡起頭,望着清澈的天空,——唐子琳,這樣下去,你真的就能開心麼?你會害怕嗎?我不想你又一次迷失在愛的漩渦,找不到自己,這樣下去你真的就能幸福麼?你可知道,你這樣真的很傻。
她站在那裡,朝着唐痕房間的那個方向眺望了許久,直到手裡的熱茶已經有了稍稍涼意,她暮的嘆了口氣,看到白色的熱霧從口中噴出,霎時間在冰涼的空氣中消散,然後轉身離開花園,往北院的魚池走去。
女人都是傻的吧?若是不傻,又怎麼會一次次的迷失在愛裡,只要有了愛,其他的一切似乎都可以不管不顧,都可以拋諸腦後。
她自嘲般的笑了笑,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爲零,看來這話不假,聰明如她,狡黠如她,居然也敗在了這裡,明明知道這樣愛下去是沒有結果的,她和唐痕,早晚要做個了結,到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明明相愛,卻註定要相殺,命運從來都不放過任何一個人,因爲這些人,從不肯放過自己。
放下仇恨,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日子每過一天,便距離他們面臨宿怨抉擇的那天,又更近了一步。
唐子琳靜坐在魚池邊,怔怔的看着池中游來游去的小魚兒,兩隻紅色的錦鯉相依相偎,相伴而遊,唐子琳怔怔的看着那對錦鯉,竟然看愣了神。
半晌,她終於將實現收回,幽幽的嘆了口氣——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曾是她此生最大的願望,亦是她現在的期望,但卻是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夢想。
因爲夢想兩個字對她而言,實在太過於奢侈。
這對於世間每一個平凡的女人來說,是最簡單的事,結婚,生子,照顧孩子,照顧老公,一生一世一雙人,但是對她而言,最多還有幾年的時間,她和唐痕之間的婚姻就要結束,唐子義的歸來,預示着這一切將會提早結束。
揹負着血海深仇,艱難獨步的她,總是獨自一人行走在漫長的道路上,前方的路很遠,很暗,她揹負着仇恨,倔強的行走着,大仇不報,不能從如針和唐痕手裡奪回唐家,她誓不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