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的時候,皇帝突然召集大家去靖安殿,說是有重要的事情。
於公公傳了口諭之後,我回頭看了看一旁的冷逸軒,他的面容冷靜,只是不再用他的眼神看向我,而是看向一旁的吟香。
我笑笑,難道自己真的就這樣被這個男人拋棄了厭倦了嗎?我從來都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也會有這麼一天。
到了靖安殿,我才發現,不僅僅是我們被找去了靖安殿,所有皇子,無一例外,都出現在了靖安殿。
靖安殿裡,皇帝微微歪着腦袋,目光無神的看着面前,而在他的身邊,則是站着皇后。
皇后淡淡的掃視了在她面前的我們一眼,緊接着冷冷道:“人應該都來齊了吧。”
底下沒有一個人說話,而我,更覺得這一次的氣氛莫名奇妙的有些不對勁兒,尤其是皇帝,那副模樣恍若是靈魂出竅了一般。
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只是微微蹙着眉,和其他皇子一樣,跪在了這個在我們面前的皇帝和皇后身邊。
“既然人都到齊了。”皇后淡淡開口對身邊的皇帝道:“那麼,皇上,我們開始吧。”
皇帝微微別過頭,看着身邊的皇后,緊接着點了點頭緩緩道:“今日,朕要向大家宣佈,廢太子立五皇子爲新的太子。”
一句話說完,整個地下都一片沉靜,而我,也因爲這一局突如其來的話而愣住了。
要知道,前前後後,冷逸軒當上太子也只不過月餘的時間,期間並沒有犯什麼過大的錯誤,卻突然間廢了冷逸軒,這實在是出乎我的預料。
只見有一個皇子拱手道:“父皇,兒臣認爲不妥,太子殿下並沒有犯下什麼過錯,爲什麼要廢了太子而重新冊立太子呢?”
然而面前的皇帝依舊微微歪斜着腦袋,一副聞所未聞的模樣。
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我按住沉着,靜靜的觀察着在我面前上演的一幕幕。
“放肆!”說話的不是皇帝,而是皇后,皇后冷冷道:“你們父皇說的話現在你們就不聽從了嗎?本宮告訴你們,這是皇上的意思,現在廢太子沒有犯什麼重大的錯誤,難道要等廢太子犯下了什麼重大而不可挽回的錯誤,你們才讓皇上廢了太子嗎?”
一番話說完,頓時所有的人鴉雀無聲了起來。
“父皇,母后。”五皇子突然站了起來道:“兒臣並不想當太子,還請父皇收回成命,兒臣認爲,太子殿下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五皇子的這一番話,只讓我吃驚,這個男人,不正是一心想要做皇帝的男人嗎?爲什麼當太子的位置擺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他卻這樣輕易的說不願意?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只覺得自己有些糊塗了。
皇后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兒子五皇子,緊接着道:“皇上心意已決,聖旨都擬好了,君無戲言。”
說完,從身邊的於公公手裡拿出聖旨,高高的舉起。
違抗聖旨,無疑是最不可原諒的錯誤,緊接着我們跪了下來,衝着眼前的皇上和皇后,高呼着萬歲。
聖旨讀完,冷逸軒徹底從太子將爲廢太子,而五皇子,則成爲了真真正正的太子殿下。
這一天,我們從東宮搬了出來,在此期間,我們總共住了一個月零八天。
我回頭,看着這個東宮,沒有留戀,只有無盡的酸楚,貪婪的人們,總是這樣爲這名利和權利而追逐而互相殘殺,其實他們不知道的事,真正的得到了所有的人,纔是真正失去天下的人。倘若這個皇帝做得好,那纔是名垂青史,倘若不好,要麼遭萬人唾棄,要麼,只會被人們遺忘在歷史當中。
看着身邊的冷逸軒以及吟香,他們站在一起,我才知道,自己輸了,自己真真正正的輸了。
從東宮搬出來,我並非覺得有什麼不好,反倒覺得,這一件事似乎還有什麼地方沒有結束,我不知道皇帝答應我的,說是相信明貴妃,結果卻讓明貴妃徹底的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如今,明明立了三皇子爲太子,到現在卻又換爲五皇子,這個皇帝,我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地方,值得我去信任。
“你現在一定很不開心吧。”
身後麼果然傳來一個聲音,只把我嚇了一跳,我回頭,只見冷逸兮正站在我身後,像一個小大人一般,負手而立,靜靜地看着我。
夜色吞噬了他琥珀色的眸子,所以我看不清楚,現在在他眼中的光亮,究竟是淚水,還是他原本水汪汪的眼睛。
我微微揚起嘴角,沒有去看冷逸兮,而是擡起頭,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緩緩道:“沒有。”
“你騙我。”冷逸兮道:“或許別人看不出來,但是我看得出來,你想讓冷逸軒當皇帝,可是這一次,父皇卻廢了他。”
“沒有的事。”我繼續狡辯,我不知道爲什麼,每一次見到冷逸兮,我都想躲避,不讓冷逸兮知道我埋藏在心裡的小秘密,或許是因爲害怕他害怕,害怕他知道我是一個千年狐妖而下到了他,亦或者是,我只是想把自己好好的僞裝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
“你是騙不了我的。”冷逸兮說着,一步步靠近我,緊接着從我的身後將我緊緊摟住道:“素素,你是我的,你總有一天會
是我的,所以,我也要當皇帝,每一個皇子都有當皇帝的選擇,不是嗎?”
“逸兮,你不能這樣。”我回頭,看着這個冷逸兮,突然發現,我連這個小鬼頭也不瞭解了,他不是爲了保護自己而變得堅強和成熟,似乎……他一直都有他的目的。“你聽我說,我只希望你好好的生活着,快樂的生活着。”
我輕輕地撫摸着冷逸兮的小臉,蔓延哀愁的說着。
這一次,我沒有說謊,這個可愛的小傢伙,我只希望我的復仇,不會牽連到他。
“可是你不快樂。”冷逸兮看着我,那是一種肯定的眼神,毫不退縮的眼神,他看着我道:“我看見他讓你傷心了,他不是一個好男人,他和父皇一樣,有了你,還要別的女人,而我,只要你……”
這樣的一番話,出自一個六歲大的小孩子口中,讓我有一陣子不能消化。
我看着眼前的冷逸兮,突然腦子裡一片混亂,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我縈素並非是一直蠢笨的狐狸,可是這一刻,在遇到冷逸兮之後,我發現原來我的思路本就是一塌糊塗。
我想躲避開冷逸兮,於是我掰開了冷逸兮的手,開始沒有目的的往前跑,我不知道我爲什麼要跑,總之,我只想逃離開這裡。
腳下被一個東西猛的絆倒,我跌在了一個軟軟的冰冷的東西上,帶我睜開眼睛仔細看時,原來我跌在的東西是人,這個人是青悠。
只見青悠依舊蒼白着面色,彷彿睡着了一般,淡紅的脣緊緊抿着,眼睛緊緊地閉着,長長的睫毛就這樣無力的敷在眼瞼。
我突然害怕在我面前的這個男人就這樣死去,我不知道爲什麼,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但是在我看見他的時候,一種莫名的害怕佔據了我的心。
“他是誰?”
冷逸兮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我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只是看着青悠,焦急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知道了。”冷逸兮嘆了一口氣道:“他一定是你的哥哥,你們長得這樣相似。”
相似?我看着冷逸兮俊美的臉,柔和的下頜曲線,狹長的眼睛緊抿着的薄脣,卻一點也看不出來我和他,究竟有什麼地方相似。
既然冷逸兮這樣說,而我和青悠究竟是什麼關係,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於是我胡亂的點了點頭。
冷逸兮俯下身子,探了探青悠的鼻息,又趴在青悠的胸脯上側耳傾聽,緊接着衝我道:“他死了。”
“死了?”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哦不,他沒有死,他是吸血鬼啊,他是吸血鬼怎麼會死?我拼命地搖着頭道:“不,他沒有死,他真的沒有死,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好吧。”冷逸兮點點頭道:“把他帶到明德宮吧,那裡除了幾個宮女,基本上沒有人。”
我點點頭,緊緊咬着下嘴脣,手忙腳亂的和冷逸兮一起,趁着夜色扶進了明德宮。
看着躺在地上依舊緊緊閉着眼睛的青悠,我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冷逸兮看着我道:“你準備那他怎麼辦?召御醫?皇后會發現的,而且,還會把他當成刺客。”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這一切我都知道的,但是最最重要的是,是要救醒青悠。
我猛然想到一件事,青悠是吸血鬼,專門吸食人的血液,那麼,如果我用血液餵食他,他會不會救活過來了?
想到這裡,我緊緊地抓着冷逸兮的手問:“逸兮,你有沒有刀?你有沒有刀啊?”
“給。”
冷逸兮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匕首,遞給了我。
接過匕首,我在自己的手腕處割了一刀,鮮血便從我的手腕一點一點流下,我將自己的手腕對着青悠的嘴脣,將自己的血液滴進了他的嘴裡。
終於,奇蹟出現了,我看見遞進青悠嘴裡的血液,緩緩地滲透進去,緊接着,青悠開始微微動了動嘴角,將滴下來的血液一點一點吸食着。
我高興地衝身邊的冷逸兮道:“逸兮,你看見沒有?他活了,他真的活了!”
冷逸兮只是看着我,用一種驚訝的表情,我知道,此時此刻,對於他而言,不僅僅是一種奇蹟,而是一種奇蹟的奇蹟。死人,居然還能用血救活,簡直是天方夜譚。
然而冷逸兮並沒有過多的問我,只是靜靜地看着我,彷彿是在欣賞着一副永遠都看不厭倦的畫卷。
我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得青悠,終於又回來了。
忽然殿外有宮女道:“十八皇子三皇妃,剛剛三皇子派人來找過三皇妃。”
冷逸兮微微皺了皺眉,看了我一下,緊接着走了出去道:“你怎麼和他們說的?”
宮女道:“回皇子的話,奴婢就說奴婢什麼也沒有看見。”
“嗯。”冷逸兮淡淡道:“一會兒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就說夜深了,我睡下了。”
“是。”
聽着點外簡單的話,我更加覺得這樣小孩模樣的冷逸兮更加深不可測了起來,或者說,他比一般大人都有着更成熟的思想。
冷逸兮走到我身邊道:“既然他那麼不在乎你,還來找你做什麼,今天晚上,你就別回去了吧,留在這裡……照
顧你的哥哥。”
其實我知道,冷逸兮更希望我能留下來陪着他而已,一個小孩子,失去了孃親,是會很孤單的吧。
夜裡,冷逸兮輕輕地從身後將我抱着,對我道:“素素,我們一起睡好不好?”
他的話我總是無從拒絕,點了點頭,我便迴轉過身,輕輕的將在我身後的冷逸兮輕輕抱住。
這一夜,我幾乎是一宿未睡,因爲我害怕青悠出了什麼狀況,更是在心裡擔心着,這一夜我沒有回去,冷逸軒會不會很擔心?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看着在自己懷裡熟睡着的冷逸兮,微微笑了笑,緊接着起身,來到了青悠的身邊,青悠依舊閉着眼睛,手掌冰涼,我不知道這樣的他,究竟要睡到什麼時候去,一顆心,卻爲此擔心不已。
一定是我的血喂得不夠多,我拿起一旁的匕首,將自己剛剛結痂的手腕上,又劃了一刀。
殷紅的血液又重新流進了青悠的嘴裡,這一次,青悠的睫毛微微動了動,緊接着睜開了眼睛。
青悠看着我,微微有些驚訝的開口道:“素素。”
我笑着,幾乎要把眼淚都笑出來了,我一頭扎進了青悠的懷裡哽咽着道:“你終於醒來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不知道什麼時候,冷逸兮也起來了,站在我們身後道:“公子,你妹妹真的很擔心你。”
青悠淡淡的神情看着我問:“你用你的血救了我?”
“只是幾滴血而已。”我笑了笑道:“父皇說過,我的血能醫百病,所以就給了你幾滴。”
我想,青悠既然不想讓我知道他是吸血鬼的身份,而且冷逸兮也很奇怪爲什麼血能救人,所以我這樣開口一說,便化解了所有的疑慮。
一直到吃過早膳,我才從明德宮離開,走之前,我將青悠拜託給了冷逸兮照顧,我想,在整個皇宮當中,也只有他我最信任了,至於當初的冷逸軒,或許,再也不是當時的冷逸軒了。
對於背叛和拋棄,我終於,能體會到女媧娘娘當時的心情了,而我,也更加堅定了我這一生所要完成的任務。
回到寢宮,依舊是一副冷清的模樣,與之前相比,現在的寢宮比當時作爲太子的時候宮女少了很多。
我還是沒有看見冷逸軒的蹤影。
吟香見到我笑着道:“姐姐,你昨天晚上去了哪裡了?我找你找了好久,還派人去找你,但是都沒有找到。”
原來昨天晚上,去找我的不是冷逸軒,而是她……我苦澀的笑笑道:“有勞妹妹了,我只是去了二皇子的府上,和二皇妃聊聊天而已。”
對於這個女人,我只覺得,自己現在跟她根本沒有什麼話好說的。
我看着吟香道:“皇上廢了太子而重新冊立五皇子,你有什麼看法?”
吟香看着我道:“有廢有立,聖意難測,豈是我能夠明白的。說不準兒啊,今兒個立這個,明天又立那個。”
我笑笑無可置疑,我道:“妹妹,皇后真的沒有和你說些什麼嗎?”
吟香看着我嘆了一口氣道:“你以爲自從上一次失手之後,皇后還會相信我嗎?你錯了,皇后現在,說都不相信了,或許,她只相信自己。”
看着如此淡然的吟香,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的,吟香變了,吟香果然是變了,或許,吟香原本就是這樣,只是我忽略了而已。
如果這一切在這裡得不到任何答案,那麼,我就有必要去問問五皇子冷逸然了,至少,他會知道一些什麼的吧,就算他不肯告訴我,我也要去問一問。
剛踏出軒王殿,便看見冷逸軒迎面走來,沒有想到在此看到他的時候,我的心裡竟然有小小的緊張,我微微俯身,衝着迎面走過來的冷逸軒輕聲道:“臣妾見過王爺。”
冷逸軒淡淡的掃視了我一眼,微微的點了點頭,緊接着徑直往殿內走去。
僅僅是在這一瞬間,我便有種想要哭的衝動,原來這個男人無視的眼神,可以要了一個女人的性命。
終於,當他無視的走過,我的心,也像簌簌開始飄落的花瓣一樣,散落了一地。
我吸了吸鼻子,緊接着強裝着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緊接着一步一步,朝着原本的東宮走去。
我靜靜地站在東宮前衝宮前的宮女道:“我要見太子殿下。”
“我在這裡。”
身後傳來冷逸然淡淡的嗓音,我回頭,正見冷逸然正看着我。
冷逸然看着我道:“我們去那邊走走,邊走邊說。”
我點點頭,緊緊咬着下嘴脣,因爲剛剛心裡的痛楚,還沒有因爲這一點點時間而痊癒。
我們所到之處,是一片光禿的樹林,冷逸然站在那裡,指着光禿的枝椏問我:“素素,你看見了什麼?”
我微微眯着眼睛,擡起頭,看着光禿的枝椏道:“樹枝而已。”
冷逸然笑笑道:“只是樹枝而已嗎?”
“嗯……”我靜靜地回答想,想盡快的撫平自己心裡的傷痛,好開口問這個男人,關於太子被廢的事件。
冷逸然笑了笑,緊接着道:“難道你不覺得這一片樹林裡以及這一樹枝椏裡面孕育着春天嗎?孕育着生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