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閣這邊因着未宗仁將被敲昏的未語沫送來,便亂成一糟,未名閣僅有的幾個丫頭婆子全部都動了起來。可與外面嘈雜而又忙碌的衆人不同的則是綠翹,綠翹此時整一個人端坐在窗前,看那匆匆忙忙的人,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或許,正是因爲未名閣太忙的原因,此刻也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綠翹正在她們忙中獨自偷閒,問問的坐在窗前看着她們。
就在綠翹趴在窗前發呆的時候,一個人影便慢慢的靠近,最終站立在了綠翹的窗前,擋下了大部分的陽光,而綠翹也完全被陰影所籠罩着。這時,綠翹才幽幽的緩過神來,思緒拉回了現實,擡頭望向了窗外站立的那人身上。
“大小姐。”當綠翹看清窗外那人是未語嫣的時候,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的詫異,但隨後便有了瞭然的神色,站起身來迎了出去,對着未語嫣福身請安。未語嫣看着眼前的綠翹,表面的神態很是淡然,似乎料到了她今日所來爲的是何事。
其實,自從她被孟氏送到未語沫的身邊,成爲孟氏的眼睛,明面上不定時的炸彈開始,她就已經想到了她最後的結局,輕則被遠遠的逐出府,重則成爲孟氏這邊的替罪羔羊,死無葬身之地。而當百花宴那件事情之後,她便明白了,她絕對不能善終了。
說實話,她在未名閣的這段時間,纔是她這麼多年來最舒心的一段時間了。雖然,偶爾到孟氏那邊彙報一下未名閣的近況,也沒有人去真正的爲難她。然而更多的則是,未語沫雖然剛開始給她下馬威,但後來對她也是不錯的。
綠翹在未語沫身邊這段時間,也着實的進一步的瞭解了未語沫這人,平日裡看似懶散,說話做事也不着調,實則是懶得去管。可是一旦有人真正的惹到了她的頭上,那麼她也絕不是軟柿子任人拿捏,而是不着痕跡的去報復。
按理來說,這樣的人影視心胸極狹窄,容易記仇的。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對待綠翹這個屬於她敵人範疇的眼線卻沒有趕盡殺絕,對待那不斷挑釁生事的未語欣忍讓。很多時候,綠翹自以爲是看懂了未語沫,可是下一秒未語沫卻又做出了那些讓她看不懂的事情。
未語沫的身上總是給人一種截然相反的兩種感覺,原本這會讓人感覺很是矛盾,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未語沫在這兩個極端相互轉換的非常好,以至於都會讓人無法察覺什麼。
“大小姐,外面風大,莫要吹了冷風。若是大小姐不嫌棄的話,就請到奴婢這屋裡來避避吧。”綠翹將思緒拉回現實,很是恭敬的說道。
“恩,也好。”未語嫣聽到綠翹這話心裡便轉了八百六十個彎,最終,在嘴角化成了一抹淡雅的微笑,看着綠翹這外表恭敬,話中有話的樣子,也沒有推脫,便點了點頭說道。畢竟眼前這情況時間比較緊。
剛纔發生那樣的狀況,未老太太和那一衆人也不是傻瓜,肯定已經在心底準確的認定了孟氏和未語欣兩人定與百花宴那事有關,只是缺少孟氏和未語欣親口說出來的供詞,所以,問出事情始末那事遲早的事情,而根據未老太太那本事,估計能給她的時間一定很緊迫。
綠翹看了看周圍,在確定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時候,便引了未語嫣進了屋裡在那有些破舊的木桌前坐下,又順手將門窗關嚴。這才空出手爲未語嫣倒上一杯茶,茶杯中的茶水有些渣滓,並不那麼純淨,而未語嫣也自然將這些看在眼裡,但表面上也並沒有表現出來什麼神情。
“讓大小姐見笑了,奴婢這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還請大小姐見諒。”即便是未語嫣表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什麼,但是綠翹還是從未語嫣那望向茶水一撇的眼神之中瞭然了,當下便紅了臉,有些拘束的站在那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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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翹今年也十八了吧?”未語嫣聽了綠翹的話並沒有說些什麼,而是轉過頭看着仍舊有些拘束站立在身邊的綠翹很是溫和的問道,似乎對於那杯茶水並沒有多大的在意,只是那雙保護的很好的纖細的手連碰都沒有碰那杯子一下。
“回大小姐,奴婢再過三個月就十九了。跟在夫人的身邊也有九年了。”綠翹自然是將未語嫣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心中不禁有些悽然,但還是很恭敬的回答未語嫣所問她的話。心中更是確定了未語嫣今日的來意,無非是,犧牲她,保全孟氏罷了……想到這裡,綠翹忍不住在無形之中綻開一抹苦澀的笑容。
“是啊,這麼多年了。綠翹家裡的老子娘兄弟姐妹可還好?”未語嫣聽後點了點頭,稍微感嘆了一下,又關心的問道。而綠翹知道,未語嫣今兒問的這些不是沒有道理的,是在不斷的提醒她,她是家生子,孟家可是還有她的父母兄弟姐妹。
可是,綠翹即便知道也無法,只能硬着頭皮,似不知道一般的回答道:“前些時日,奴婢的娘讓人順道捎個話來,說家裡一切都好,讓奴婢盡心盡力的服侍夫人。奴婢自然知道奴婢的家中是因着夫人的關照纔有今日的,奴婢斷不可忘記夫人對奴婢家裡和對奴婢的恩。”
綠翹這句話說得很誠懇,順帶着眼圈了跟着紅了。說實話,孟氏對她和綠枝兩個人也着實不錯,給了她門體面,照顧了她們的家裡,只是,夫人也終究是夫人,是未府的當家主母,所以也就註定她要去時時刻刻的算計別人,以至於保住自己的位置,畢竟她身邊沒有一個兒子。
“母親也多虧綠翹在身邊服侍,才減輕了勞累。母親總和我說啊,綠翹和綠枝就是她的左膀右臂,她啊,身邊最能夠信任的就是你們兩個了。”未語嫣對於綠翹說的這些話很是滿意,臉上的微笑也略微的有了些親和溫度,深思片刻略有感嘆的說道。
“能做夫人的左膀右臂是奴婢三生修來的福氣,奴婢不敢奢求什麼,只求夫人能夠平平安安就好,若是夫人有難,奴婢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未語嫣的這句話,雖然表面上是她的感嘆,事實上,未語嫣已經將話說明了,更說出了她今日來此的目的,於是,綠翹“噗通”就跪在了地上,雙眸堅定的望向未語嫣說道。這豪壯的語氣,讓未語嫣也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
“哎,綠翹這是做甚麼。快快起來,什麼死不死的。”果真綠翹這廂表完“願意犧牲自己”的態度之後,未語嫣終於有所動容了,忙站起身來親自將跪在地上的綠翹扶了起來說道。
綠翹也順着未語嫣的動作起了身,不過仍舊很是恭敬的立在那裡,因爲她知道未語嫣定還有後話,果不其然,就在綠翹這樣想着的同時,未語嫣依然開口說道:
“綠翹,那日你也隨沫兒去了百花宴,自然是知道那件事情的,這邊我也就不瞞你了,今兒沫兒突然神志不清說了一些話,倒是讓老太太誤會了……”
“奴婢明白了,還請大小姐放心,奴婢定會爲夫人證明清白的。”事情到了這裡,一切都明瞭了,綠翹說道。那眼眸之中一閃而過的決然,自然沒有逃過未語嫣的眼睛。此刻未語嫣倒是對於綠翹這種知趣,懂得察言觀色的行爲很是滿意,所以看着綠翹的眼神也越加的溫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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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一個將要爲她母親而犧牲的人,她能不溫柔麼。
未語嫣看了看時間,心中也便開始着急起來,原本她剛開始就打算開門見山的說,可是當她真正的到了這裡的時候,卻發現綠翹似乎與以往並不一樣了,於是便多費了些口舌,讓她自己從嘴裡說出來,以免他日落什麼口實。
而如今一切都已經談好了,未語嫣也自然希望越早去越好,畢竟時間不等人,萬一未老太太來硬的,那孟氏和未語欣可就都完了。如此,未語嫣便說道:“那好,這事兒時間比較緊,綠翹就速速隨我去吧。”
“奴婢這就隨大小姐去。”綠翹雖然口上這般說了,但是心中還是有些顧慮的,連帶着眼神也有些許的猶豫,而未語嫣看到了綠翹這樣有些猶豫的眼神,突然之間便想到了綠翹心中的顧慮,當下說道:
“綠翹如此明事理,想必今後綠翹家中自然也定會借了綠翹的光,富足平安的。”
“多謝小姐的吉言,這樣奴婢也就放心了。”綠翹得到了未語嫣這句很是有深意的保證後,鬆了一口氣,很是感激的望着未語嫣說道,眼神之中多了份不可搖動的堅定,這正是未語嫣所要的效果。
重要的話都說完了,綠翹便隨着未語嫣悄然的從屋子裡走了,離開未名閣,踏上了一條屬於綠翹她自己的不歸路。
此時的綠翹真的很想再去那屋裡看看仍舊昏迷的二小姐,還想再去看看未名閣熟悉的每一個角落,可是,她已經沒有了時間,即便有時間她想,她也不會去看的,因爲,她怕,她這樣的一看,就再也舍不下了。
她很留念這個地方,雖然未名閣地方不大,人不多,但卻是整個未府最有溫情的一個地方,二小姐也是極好的。每每當她看到涼聲和涼茶那麼肆無忌憚的在二小姐面前笑着玩着,看到二小姐打趣她們的時候,她的心裡都是羨慕的,更有幾次她都忍不住的想要加入。
可是,她的身份在不斷的提醒着她,她和她們終究不是一路的人,她遲早都是要被那邊犧牲的那個人。她這樣的身份還有什麼資格去融入她們的呢。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她有心疏遠,時時刻刻保持着疏離,涼聲和涼茶還是有意無意的帶上她,只是她們眼中卻也少不了一絲的防備。除此之外,她們待她真的很好。
這是多麼的矛盾啊,可就是這麼矛盾的一件事情,還是讓她們作出給人不同的感受。果然,她們跟在二小姐身邊久了,這樣的矛盾都是如出一轍。可是,就是這樣的矛盾,卻讓她感受到了溫暖,讓她過的坦然。
綠翹一邊走着,腦海之中便一邊閃爍着在未名閣這些日子的畫面,嘴角不自覺的就展開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讓人很是舒心。
綠翹的身影漸漸遠離,終究與未名閣遙望無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