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晉深眼裡可以說都是笑意,喬桑看得清楚。聽到他聲音平穩地問:“事情處理得怎麼……”
話卻突然頓住。陸晉深的目光變得犀利,灼灼地落在她的臉上。
“怎麼了?”這突如其來的改變讓喬桑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知道他爲什麼眼神突然就冷下來了。
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臉上看,喬桑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聽言,陸晉深的眼神更深了幾分,然後聲音低沉:“墨紀年呢?”
“紀年?他……走了。”喬桑輕抿了一下脣角說道。
“走了?”
“嗯。出國了。”喬桑點點頭。
聽到出國這個字眼,陸晉深心裡一痛。似乎想到了什麼,墨色的眼眸情緒翻滾。但很快又被他斂去,恢復了平靜的眸色。
他忽然走過來,薄脣勾起一個輕微的弧度,伸手替她將額前的髮絲捋到了腦後。動作極是輕柔。
這個動作也與此同時在撩撥着喬桑一顆小鹿般亂撞的心。
“沒事,只是頭髮有點散了。”
說完,陸晉深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那兒有一塊清晰可見的紅印子。而且這樣的紅印子,他非常熟悉,萬分熟悉。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心仿若有千萬只蟲子在啃咬着那麼難受。
“哦。”喬桑趕緊伸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髮。
陸晉深回過神來。柔聲道:“去外面等我吧,很快就能吃晚飯了。”
“還是讓我幫你吧,我跟楠楠過來這裡吃飯,本來就已經很打擾你們了,你……”
“打擾?”陸晉深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想說什麼卻又忍了回去,換了另一句話:“既然你想幫忙就進來吧。”
“嗯。”喬桑跟着他走進了廚房,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一開始陸晉深的眼神很熾熱很欣喜,可是在看到她以後卻又變得深沉暗藏危險起來。
她跟在陸晉深身後走進去的時候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難道是她臉上沾了什麼髒東西嗎?可惜她手上現在沒有鏡子,要不然就能看到了。
喬桑自告奮勇,要替他切青瓜,陸晉深一開始不同意,怕她傷到手,但喬桑還是堅持幫忙打下手,洗菜切菜切肉什麼的由她來,他主廚就行。
後來陸晉深無奈之下才妥協。
喬桑切着手中的青瓜,然後扭頭看了一下陸晉深高大修長的背影,心中不知道想着什麼,卻突然脫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墨紀年他……不會再回來了。”
說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有些懊惱地咬住了自己的下脣,喬桑啊喬桑,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告訴他這件事麼?就不能再矜持一下?
陸晉深後背僵了一下,然後淡淡地笑道:“是嗎?”
“嗯。”喬桑點頭,覺得有些奇怪,怎麼他聽到了以後似乎沒有什麼大的反應?
還是他沒有聽出來她話裡的含義呢?
或者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也不對,聰明如陸晉深,怎麼可能會聽不懂她的暗示?而他的表現,對自己又不是不在意,那究竟是……
嘶。
手指上傳來一陣劇痛,喬桑驚呼出聲,低頭才發現自己走神的時候居然把手指給切到了。
看到指間流出來的殷紅色血液,喬桑還有些恍不過神來,心裡想的是,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地切到了呢?
正當她還在發愣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不知何時陸晉深突然倏地跑過來,動作飛快地抓住她的手,“怎麼搞的?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聲音裡包含的是濃濃的心疼,好看的眉頭都深深地蹙了起來。
“我沒事……”喬桑搖搖頭,對上了陸晉深責怪的雙眼,“這還叫沒事?”
喬桑低頭看了看,發現只是被刀圍磨了一下啊,“只是破了一點皮而已,真的沒事……啊……”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陸晉深直接拉着她的手指放進了嘴裡,替她吮着受傷的地方,替她血給吮乾淨了。
柔滑的觸感讓喬桑全身都忍不住顫粟了起來,陸晉深居然……
她呆呆地看着他……
陸晉深一心只顧她手上的傷口,感覺到她的目光膠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才擡起頭來,兩人的目光正視相對。
轟——
喬桑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慢半拍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轉過身背對着他。
“真的只是小傷而已。”
說完,她重新拿起菜刀,準備繼續切蘿蔔,陸晉深臉色一變,直接上前搶過了她手中的刀:“手都受傷了,還切什麼?”
“可是真的只是小傷口,又不疼……”喬桑根本就不敢看他,低着頭想去搶他手中的搶。
她這麼倔強的樣子終於惹怒了陸晉深,直接將刀扔到了一邊,然後沉默着直接打橫將她給公主抱了起來。
“啊。”喬桑驚呼一聲,手抱住了他的頸項。
兩人對視了一眼,喬桑發現陸晉深的眼神變得有些兇,她理虧地低下頭不敢說話。
之後陸晉深就直接抱着她出了廚房,然後直接進了書房,動作小心翼翼地將她放置在椅子上,然後低聲囑咐:“乖乖在呆在這裡別動。”
說完便轉身出去了。
喬桑坐在椅子上表情都有些懵,明明只是手指上受了一點小傷而已,並不是什麼大事、
可爲什麼陸晉深就是這麼緊張兮兮的,搞得好像她受傷的地方是腳一樣,還把她抱過來,還叮囑她不要動。
她打量了書房一眼,發現這裡的擺調跟以前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不過電腦前多了一個熟悉的擺件。
喬桑看着那個透明的小熊擺件,有些疑惑地蹙起眉頭,然後起身走過去,將小熊擺件拿起來在手中端詳。
奇怪。
陸晉深什麼時候喜歡這麼幼稚的東西了?
腦海裡靈光閃過,喬桑猛地想起,這個擺件不就是當年自己買的那一個,她住進新屋子以後,覺得太空蕩了,於是添了許多擺件。
這個小熊擺件就是其中一個。
原來,陸晉深居然把自己的擺件搬過來了,再一看其他地方,喬桑才發現不止是小熊擺件,幾乎自己房裡的擺件還有東西都被他搬了過來。
頓時,喬桑覺得拿在手裡的這個擺件沉重如鐵。
粉色的脣瓣張了張,身後就傳來了腳步聲,以及陸晉深的說話聲:“不是讓你好好地坐在那裡呢?怎麼又跑下來了、”
陸晉深走近看到她手上拿着的東西,步子停頓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如常,走過來將她手中的擺件拿過去,平穩地放在桌面上,然後又拉着她走到沙發上。
“你還真是不懂得愛惜自己。”
“只不過是手上一點小傷而已,又不是腿受傷了,爲什麼要好好地坐在那裡?”喬桑也回過神來了。
聽言,陸晉深動了動眼皮,懶懶地瞥了她一眼:“就算是手,那也不能下來。”
“……這又是什麼道理?手受傷腳也跟着不走路了?”喬桑好想衝着空氣翻白眼。
陸晉深不說話了,拿了一個醫藥箱出來,低頭沉默地翻找着藥箱,喬桑看他這麼認真,想到了剛纔那一些擺件。
覺得還是有必要問一問。
“我走了以後,你把我屋子裡的東西都搬過來了?”
聽言,陸晉深的動作一頓,然後淡淡地道:“反正屋子也沒人住,東西放在那裡也是浪費,所以就全部帶過來了。”
“按照你的品味,你會喜歡這些?”喬桑微擰起秀眉,不太理解地看着他:“就算是沒人住,其實這些東西也不值錢,可以直接扔掉的。”
“對於我來說,它們價值連城。”陸晉深卻突然道。
突如其來的價值連城四個字,讓喬桑愣了一下,陸晉深擡眸,眼神灼熱且深沉地盯着她,“它們是唯一跟你有聯繫的物品,對於我來說,每一個擺都意義非凡。你走後的五年裡,我除了這些,還有什麼?”
“……”喬桑呆呆地看着他。
沒想到這些五年來……他居然是靠着念想等下來的麼?
喬桑垂下眼簾,感覺他的手伸過來,將自己的手抓過去消毒,她靜默了許久才問道:“五年裡無盡的等待,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放棄麼?”
替她擦藥的手明顯一陣停頓,過後陸晉深苦笑:“我能放棄嗎?放棄得了嗎?”
“那你就不擔心,我永遠都不回來了?如果我真的不回來了?你還要等下去?”
“呵,五年都能等,再等個幾年又怎麼樣?”說完,陸晉深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過你現在回來了,就別再想從我身邊逃走,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再放你離開。”
說完他低頭繼續替她處理傷口,喬桑卻覺得鼻子很酸,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可如果在他面前掉眼淚的話,應該會很丟臉吧?
到時候他會嘲笑自己,幾句話就把她給感動哭了。
她喬桑,纔不是那麼容易被感動的人。
想到這裡,喬桑閉了閉眼,將涌到眼眶上的淚水給憋了回去,趁陸晉深替她處理傷口的時間裡平復好了自己的心情,很快就恢復如常。
而陸晉深擡頭,看她臉上淡定自若,沒有半分感動和無奈,心裡的苦澀便深了幾分。
看來他說的這些,她都是毫不在意的。
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她現在在他的身邊,那就好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