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顧以輝
路晗離開病房，走向電梯，身後還有奶奶的謾罵聲。
電梯.門開——
“顧先生，令媛的病房在這邊，跟我來。”
路晗踏進電梯，她擡起頭看着一個身材高大，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從隔壁電梯走過她面前，門慢慢合上，電梯下降。
顧以輝雙手簡單的插在口袋裡，他是個被稱爲傳奇的男人，光是站在那，渾身散發出的氣場便讓人不寒而慄，近半百的年紀並沒有掩蓋他年輕時的風華絕代。
“顧先生。”慕容老爺拄着柺杖走到顧以輝面前。
顧以輝微微收攏自己的西裝，彬彬有禮的鞠了個躬，“慕容老先生，近來可好？”
“身體還健朗，只是對覓言，我真的是有愧於你……”
“老先生說的哪裡話。這幾年我在國外，覓言都一直託您照顧，這只是一場意外，人沒事，就不要放在心上。”顧以輝淡淡道，他有雙相當深邃的眼睛，聚在濃密的眉頭之下，“我進去看看覓言。”
“請
。”
慕容老先生讓了一步。
顧以輝走進病房，慕容燁忙起身，他半鞠了個躬，“顧伯伯好。”
“是燁兒吧？”顧以輝的大衣被脫下掛在了一邊，“幾年不見，看起來愈發成熟了。”
“顧伯伯，你還是永遠的不老傳奇。”
顧以輝溫文爾雅一笑，走到牀邊，看着緩緩睜開眼睛的顧覓言，“覓言，好點沒？”
“爸……”
顧以輝一臉疼惜的探了探她的額頭，“怎麼這麼不小心？能從樓梯上摔下來？”
慕容燁的眉頭蹙起，他給顧以輝搬了個椅子，“顧伯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顧好覓言，才讓她受傷。”
“你的錯？”顧以輝輕笑，“你一個已婚男人有什麼錯？慕容星呢？”
“爸……”
“我如果沒記錯，最後你還是選擇和慕容星訂婚不是嗎？”顧以輝認真的看着顧覓言，她躲閃的眼神讓他一眼便看出其中的蹊蹺。
“可是爸，一整晚留在這裡陪我的人是阿燁。阿星他……”
“大哥也一直留在這裡，他剛走，公司有事情忙。”
“再忙也不能丟下未婚妻不管吧？”
“……”
“你呢？”顧以輝擡起頭對上慕容燁。
“什麼？”
“你不是結婚了嗎？”
“……恩。”
“你一直在這裡陪着覓言，你妻子呢？”
“她……在家。”
“覓言傷再重，也不該輪到你這個已婚男人徹夜守着而放妻子在家吧？”
慕容燁站在那，顧以輝雖然話裡帶着玩笑意味，卻分明隱着責怪。
“爸……不是這樣的……因爲……”顧覓言看着父親，“阿燁以爲是弟媳把我從樓梯口推了下來……”
慕容燁的眉頭再次蹙起。
顧以輝的眉頭揚起，“什麼叫他以爲？你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我……我……”顧覓言看了眼慕容燁，一臉的爲難。
“你就如實告訴顧伯伯，不用顧及我。”
顧覓言嚥了咽口水，她靜靜道，“阿晗才從出院沒多少天，我這個做大嫂的也很少去看她，所以那天就心血來潮去看她……但是和她在樓梯口起了口角，大嫂輕輕推了我一下……是我不好，我沒有扶好樓梯口就……”
“顧先生，覓言，你們放心，慕容家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慕容奶奶走了進來。
顧以輝起身，衝慕容奶奶彎了彎腰，“慕容老夫人，您好。”
“顧先生不用對我們這麼客氣。這次覓言會受傷，是慕容家家教不嚴導致。顧先生，這件事情，慕容家一定會處理的讓你和覓言都滿意。”
“老夫人您言重了，覓言雖然流了點血，但也是長了教訓，以後斷然不會再隨便踩着高跟鞋站在樓梯口，覓言，對吧？”
顧覓言目光閃過，彆扭的點了點頭。
“可事情是一定要弄清楚。”
顧以輝點了點頭，“那就隨老夫人的決定。”
慕容老夫人點了點頭。
“對了，我想知道我的準女婿在哪。”
“星兒他……”
顧以輝看出這對老夫婦還有慕容偉臉上的尷尬，他微微笑，“我雖然遠在大西洋彼岸，但覓言畢竟是我的女兒，也算是我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了，有些事情，即便覓言不說，我也是有所耳聞，據我所知，自從訂婚典禮之後，我的準女婿好像沒做過什麼對得起我家覓言的事情啊……”
“顧先生誤會了。星兒向來有些玩世不恭，但他對覓言絕不會有半點懈怠……”
“所以訂婚典禮上和別的女人一起走了嗎？”顧以輝的聲音不溫不火，讓人看不出他的半點情緒，但這簡單的話已經足夠讓慕容家啞口無言。
“老先生，老夫人，還有慕容先生，以輝在這裡並沒有半點質問的意思，覓言從小就和她的這兩位大哥走得近，我們兩家能結成親家早已是板上釘釘的事，而訂了婚之後，小兩口怎樣過也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只是覓言母親去世的早，如果我這個父親再什麼都不說，只怕以後覓言真的會被欺負。”
“顧先生千萬不要這樣說，星兒的事情，我們可以解釋，但讓覓言受欺負，這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慕容奶奶忙說道。
顧以輝微微頷首，“老夫人說話，以輝當然不敢懷疑，但……我一直主張年輕人婚姻自由，戀愛自由，如果慕容星他想要悔婚，我顧某的女兒也絕對不會沒人要……”
慕容爺爺的眸子眯起，他小聲對楊管家說道，“打電話找到大少爺，讓他立刻回來！”
“是。”
“顧先生，您放心吧，這樣的事情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爸……”
顧以輝看向撐着身體靠在牀上的女兒，“恩？”
“我要和阿星解除婚約
。”
“……”
“……”
“覓言？”慕容奶奶皺起眉頭。
顧以輝看向顧覓言堅定的神情，“你確定？”
“我確定。從頭到尾我愛的人都不是慕容星，我愛的人是……阿燁。”
慕容燁擡起頭，對上顧覓言含着淚水的真摯雙眸。
“十六年前，那場大火之後，阿燁對我說，他會娶我，如若不然，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十六年後，我賭氣和他大哥訂婚，而他也陰差陽錯和阿晗結了婚……看着他和阿晗在一起，我……”
“所以纔會有那天的爭吵……”
“是，爸，所以我纔會去找阿晗，但我沒有要和她爭吵的意思，是她挑釁我，嘲笑我……最後……”
慕容燁緩緩閉了閉眼睛，他緊緊抿着脣。
顧覓言聲淚俱下，看起來楚楚可憐，在場沒有人能不同情她……
“可燁兒已經結婚了。”顧以輝認真說道，“既然他已經結婚了——”
顧覓言咬着牙，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老先生，老夫人，你們先出去吧，我和覓言單獨談一會兒。”
“好，那你們父女好好談。不過覓言纔剛醒，要注意休息。”慕容奶奶說道。
顧以輝點頭。
安靜的病房裡剩下顧以輝和哀聲啜泣的顧覓言。
“我現在只想問你，你和慕容星解除婚約最主要的目的是什麼。”
顧覓言擡起頭，“我想和阿燁在一——”
“胡鬧！”
“……”顧覓言咬着下脣，父親的嚴肅，她是見識過得，父親的爲人，她也很清楚，她知道，以父親的作風，他絕對不會允許她做出這種事情。
“我沒有胡鬧……爸，我很認真，我愛阿燁，我不能沒有他。”
“要我再說一遍麼？他已經結婚了。”
“可是他不愛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也不愛他，他的妻子只是想要慕容少奶奶的位置！我和阿燁之間不一樣……”
“覓言，我不記得我教過你去破壞別人的家庭。”
顧覓言咬着脣，“可是您教過我，無論什麼事情都要勇敢的去爭取，去珍惜！”
“這件事我不會同意，你不要再想了。”
“爸……”
“……”
“我會死的
。我真的會死的。”
顧以輝眉頭微蹙。
“母親去世前，她抓着我的手，說以後要找個像您一樣的男人，說一定要緊緊抓住屬於自己的愛情……您不是說過阿燁很像年輕時候的您？”
顧以輝淡淡的看着顧覓言。
就某種程度上來說，慕容燁確實很像年輕時候的他，雖然有智慧有目標，但面對選擇時，總是思前顧後，猶疑不決。雖然處理公事很果決，也心狠手辣，但處理感情，卻實在是個半調子。
但他卻正是因爲這一點，喜歡慕容燁多於慕容星。
每一塊璞玉都可能被打磨的圓滑精巧，高貴精妙，但不是每塊璞玉都能藏得住溫熱。
而慕容燁，一直是個有熱情的男人，從十六年前，他敢對被大火燒的面目全非的顧覓言說出那句誓言，他便知道。
只是……
慕容家實在不是個能讓他喜歡的家族，慕容燁被他們逼成什麼樣，他看在眼裡，十四歲到如今年近三十，他的溫熱還存在麼？
“不要拿死來威脅我，覓言，這不像你。”
顧覓言靜靜地看着顧以輝，“我剛纔說阿晗不是故意推我，我只是不想讓阿晗被責罵，事實上，就是她推我下樓！”
“在慕容家宅，你爲什麼穿着只有宴會纔會穿上的細高跟？”
“爸！我只是想穿而已！難道你想說我是故意的麼？”
“我只是不希望我的女兒，去強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如果你想看着我一天天虛弱下去，如果你想看着我慢慢離開您，這件事您可以不管。”
“覓言。”
“我的要求並不過分，您爲什麼不去問問阿燁，他願不願意和阿晗離婚？爲什麼不去問問爺爺奶奶同不同意？爲什麼不去問一下阿晗？爲什麼不想替我爭取一下？難道我不是您的女兒麼？”
顧以輝深邃的眸子微微沉下，“好好休息，這件事暫且放下。”
“爸！”
顧以輝拿起掛在衣架上的外套，走出病房。
慕容奶奶一直站在門口，裡面的對話，她聽得很清楚。
“老先生，老夫人，你們就先回去吧，覓言這裡我會派人看着，你們早些回去休息。”
“好，晚點慕容家會派人來接班。”
顧以輝淺淺點頭
。
慕容奶奶臨走前，走到顧以輝身邊，靜靜道，“覓言的話不無道理，你疼愛覓言，我也疼愛覓言，如果覓言想和燁兒在一起，我這個做奶奶的，不會反對。”
“我記得老夫人向來不怎麼喜歡我家覓言，現在……”
“顧先生哪裡的話，覓言這麼孝順又懂得討好人的孩子，不會有人不喜歡的。”
顧以輝微微頷首，“這件事，不是小事，容我再考慮一下。”
“慕容家會等你的決定，這次的事情，一切都聽顧先生你和覓言的。”
“謝謝老夫人。”
顧以輝看着慕容奶奶走遠的身影，這纔將頭轉向還靠在牆上的慕容燁。
“有話對我說？”
“顧伯伯……”
“剛纔我和覓言在房間裡的話，你都聽到了？”
慕容燁點頭。
“那麼，你的想法是什麼？”
“我答應過覓言會……娶她。”
“那你現在的妻子呢？”
“她做了錯事，奶奶饒不了她。”
顧以輝淡淡點了點頭，並沒有對他的回答做出任何置評，“你先回去吧。無論你的妻子做了什麼，在她還是你妻子期間，你得護着她。”
“……”
“介不介意把你妻子的聯繫方式留給我？我想找個時間和她談談。”
“您是想……”
“這你就不要猜了，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慕容燁點了點頭。
醫院頂樓的私人咖啡廳，顧以輝坐在窗邊已經坐了整整一個下午，他看着手機聯繫人這一欄——路晗。
“先生，如果夫人在世，她一定會成全覓言小姐的吧……”
“是，她會。”
顧以輝下一秒便撥通號碼。
沒多久，電話就被人接起——
“喂，您好，請問您哪位？”
顧以輝眉頭微微揚起，爲這娓娓動聽的悅耳之聲，心頭升起一抹久違的熟悉和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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