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一的這個機器人助理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都是一副討好恭敬的笑臉,君思顏還沒有在小三的臉上看到如此嚴肅還隱責備之色的表情,不由得被它得眼神看得怔了一下,但很快她就回過神來。
“你幹嘛用這樣表情這樣的眼神看着我,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她氣的叉腰怒視着小三。
“思顏,別鬧!你沒看到諾一生病了嗎?他是爲誰才累成這個樣子的,你難道一點都不知道?”林允兒低聲呵斥了女兒,對氣鼓鼓的她置之不理。
從小三的手裡接過純淨水,小心翼翼地把藥片和水喂到他乾燥得都有些脫皮的嘴裡。
諾一從小到大幾乎不生病,雖然曾經無數次想象過要是自己生病了,媽咪親自喂藥給他吃的幸福場景,但當着一個願望實現的時候,他很幸福的——被水嗆到了!
諾一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小臉都整個通紅了,林允兒有些手忙腳亂地替他擦拭從他嘴裡被嗆出來的水,嘴裡面不停地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諾一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很不舒服?”一隻手輕輕地拍打着他的背部,幫他把嗆到氣管中的水顆出來。
諾一握住她的手,好半天才止住咳嗽,喘着氣看着她。“媽咪不用擔心,我沒事!這不怪你,從來沒有人給諾一餵過藥,所有諾一有有些不適應,是我不好,不怪你!等以後……我慢慢適應就好了!”
慢慢適應?這孩子難道是想多病幾次嗎?林允兒對他孩子氣的話感到有些好笑,但想起他說的那句“從來沒有人給諾一餵過藥”,心中又被一股酸楚的情緒漲的滿滿的。藥效上來,諾一的上下眼皮好像快要黏在一起了,但眼睛剛剛閉上,他有很快睜開,依戀的看着林允兒,好像害怕自己一旦睡着,她就會從身邊消失一樣。
林允兒一下一下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額頭,就像對待以前因爲生病撒嬌讓媽咪哄她睡覺的君思顏一樣,微笑着在諾一的耳邊呢喃。“寶貝快睡吧,媽咪在你身邊陪着你。”
“寶貝?”諾一勉強睜開眼睛看着她。“我喜歡媽咪叫諾一寶貝,您在叫一次。”
“寶貝!諾一是媽咪的乖寶貝!”林允兒輕柔有節奏的搖晃着自己的手臂,就像搖晃着搖籃中的嬰兒一樣。
“媽咪……”諾一閉上眼睛,睫毛顫動了幾下,一滴眼淚從他濃密的睫毛中滲了出來。“媽咪不要離開諾一,諾一一定會很聽話很乖的……”
林允兒憐惜心疼得無以復加。“好!媽咪絕對不會離開諾一的。”她低下頭,用臉頰擦去了諾一眼睛的淚水,在他因爲生病而顯得特別脆弱的小臉上蹭了幾下。
眼角還掛着淚水,小男孩的嘴角卻露出幸福的微笑。“諾一喜歡媽咪的味道!很香很好聞!”他緊緊握住林允兒的手。“媽咪,諾一困了。”
“困了就睡吧!”溫柔溫軟的嘴脣印在他熱度依舊燙人的額頭上。
“媽咪,答應我,不要離開我!”滾燙的小手把她的手握的緊緊的。
她反握了他的小手一下。“我不離開你!”
“媽咪,我愛你!很愛很愛!”藥效全面發揮作用,小男孩的意識開始模糊,即將陷入黑甜夢鄉之中,卻掙扎着又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補充道:“就像老鼠愛大米!”
林允兒笑起來,因爲他孩子氣的話,更因爲他恢復了一個正常的五歲小男孩該有的樣子。“媽咪也愛你,很愛很愛!就像老鼠愛大米!”
小男孩終於閉上眼睛,嘴角露出一絲夢幻般的笑容。“媽咪,我想聽你唱歌!”
“好!”林允兒答應了一聲,看了小三一樣。
“搖籃曲!”小三小聲提醒,然後自己唱了兩句。“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諾一顯然不太喜歡小三的歌喉,他的眉頭皺了一下,睫毛顫動着就要掙開眼睛。
林允兒趕緊像搖晃一個小嬰兒一樣搖晃了他幾下,開口唱道:“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搖着你,搖籃搖你,快快安睡,夜已安靜,被裡多溫暖……”
小男孩的眉頭放鬆了下來,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諾一太累了,一直不睡是因爲要確認林允兒在自己的身邊沒有離開,而林允兒美妙空靈的聲音彷彿能驅散所有噩夢中的黑暗,他終於沉沉睡去。
林允兒一邊輕哼着歌曲,一邊輕輕搖晃着自己的手臂,看着小男孩因爲鼻腔不暢而微微張開的小嘴,看着那張小嘴上因爲發燒而乾燥翹起的一塊小皮,她心疼心軟到不可自抑。“有棉籤嗎?”
她輕聲問小三。
“有有有,我找找!”小三很快在儲物空間裡找出一大箱棉籤,雙手捧着遞給林允兒。
林允兒失笑。“不用那麼多,幾根就夠了。幫我用純淨水把棉籤打溼。”
“好的好的。”小三照辦。
現在的小三完全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林允兒說是它就做什麼,哪怕是她讓它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它也會照辦。只要能讓它的小主人像一個正常的五歲小男孩一樣露出如此幸福的表情,別說是讓它一輩子頂着一個醜腦袋,就算沒有腦袋又有什麼關係?
林允兒接過溼棉籤,動作溫柔地在諾一干燥起皮的嘴脣上輕點,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心理的疑惑問了出來。
“小三,諾一的媽咪呢?”
小三楞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纔回答道:“諾一出生之後不久和他的媽咪分開了,在過去的五年中,他的身邊一直缺少‘媽咪’這個角色,所有他纔會那麼渴望得到母愛。”
“怎麼會這樣?他的媽咪呢?他的媽咪怎麼忍心扔下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做了母親的人,特別不能理解也不能諒解的就是這種拋棄自己孩子的行爲,不論是什麼原因,都不能成爲一個母親拋棄孩子的理由。似乎想到什麼,林允兒的心臟收縮了一下。“難道……難道諾一的母親已經不再人世了?”
除了這個理由之外,她實在想不出有哪個女人會放棄和龍昊霆這樣優秀的男人,已經諾一這麼可愛的孩子在一起。
“不是不是!”小三看着林允兒,慌忙搖手。“諾一的母親還活的好好的,她只是……她只是……”
“只是什麼?”林允兒追問。
小三無奈的嘆了口氣,聳肩攤手。“她只是把諾一忘了。她不記得自己生過諾一這個兒子了,把他從腦海裡忘得一乾二淨。”
“怎麼……怎麼會這樣?”林允兒的嘴脣張合了幾下,心中震驚無比。“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一個母親,就算忘記了任何人,也不可能忘記自己的孩子啊!”
林允兒感到既震驚有憤怒,與此同時對從小失去母愛又極度渴望母愛的諾一感到心疼憐惜無比,她忍不住俯身在諾一的額頭輕吻了一下。因爲太過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所以她沒有注意到小三說出剛纔那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着她。
看着林允兒把懷裡的小男孩抱得更緊了些,機器人的臉上甚至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它有一種把一切都告訴她的衝動。
但這種想法剛剛升起了,就硬生生被阻止了,因爲君思顏突然拉住了它的手,傾身附在它的耳邊說道:“諾一一直想用他自己的方式,讓媽咪自然而然的想起他,他不想媽咪爲他感到愧疚難過,如果你今天把過去的一起都告訴媽咪的話,諾一會生氣的,他一定會很生氣的。”
小三猶豫了,它轉頭看着君思顏。“‘思顏公主’關於過去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君思顏笑了起來,摸了摸小三光禿禿的腦袋。“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只知道了些我該知道的事情。”說完對小三眨了下眼睛。豎起實在脣間“噓”了一聲,作爲一個噤聲的表情。“一切順其自然,知道嗎?”
順其自然?去他見鬼的順其自然!按照小三的想法,它就該立刻將一切事情告訴給林允兒知道,但它不能那麼做,因爲諾一真的可能會生氣的。
小三雖然有時候表現得很膽小,但其實它最害怕得只有一件事——它很害怕諾一會生它的氣!
諾一,一直小三這個幾乎無所不能的機器人助理的軟肋。
林允兒雖然很想一直像抱着小嬰兒一樣的抱着諾一,但他畢竟一件不是小嬰兒而是一個五歲的小男孩了,而且他的個頭比同年齡的孩子都要長的高些,如果不看他的臉只看他的身高的話,會以爲這個孩子最少已經七歲了。她擔心這麼抱着讓他蜷着身體會不舒服,現讓他墊着自己的雙腿躺平了身體。
但她的手臂剛一動,已經熟睡的諾一卻突然緊張了起來,他的睫毛顫動了幾下,一直握着她的手的小手也一緊,叫了聲“媽咪”,好像就要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