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潔聳聳肩,無奈道:“我去他辦公室找他的時候,他就躺在地上了,臉色很蒼白,我是送他到醫院之後,才知道原來他有心臟病,而且非常嚴重,然後我就留在醫院裡照顧他了,平時還裝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生了病,不還是得讓我來照顧。他這次住院可花了我不少錢,醫院真不是人待得地方。花錢就像淌水似得。”
魏延對阿潔總是比較冷漠,應該說魏延對誰都冷漠,除了必要的生活與工作關係之外,他不可能主動聯繫別人,好在阿潔願意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他一把,不然生病住院,手術費,東奔西跑的這些,沒有個貼心的人陪着是肯定不行的。
五爺聽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支票跟紙筆,遞給阿潔,聲音沉穩道:“我很感謝你能幫我照顧他,在花費這方面,你可以填個數字,畢竟這不是你應該去負擔的範圍,我也不想讓你承擔。”
五爺做事簡單直接,他跟阿潔也不熟,從他的角度考慮,給錢是最好的方式。
阿潔卻盯着支票不肯接,雙手抱臂,她塗着顯眼的指甲,一個蜘蛛戒指顯得格外有個性,她嘟着小嘴,眼神順着紙筆,緩緩挪到五爺臉上,輕笑道:“我是做小姐的,按理說什麼錢,我都來者不拒,但這次不一樣,我花錢,我樂意,你不用感謝我,等魏延醒了,我還要拿這個當使喚他的藉口,好好讓他陪陪我呢,你這錢一給,回頭他又要跟我分道揚鑣了。”
阿潔的小算盤,打的噼裡啪啦響。
她擺明了想讓魏延欠她人情,魏延這個人最重公平交易了,一旦阿潔付出的多一些,他必定會想方設法的補上,一來二去的,在一起的時間就多了,她也能時常見到魏延。
五爺眼眸閃過一絲笑意,阿潔雖然出生風塵,但願意爲魏延付出,就這點而言,他非常高興,他緩緩將支票收回去。
“是我誤會你的意思了,非常抱歉。”
阿潔笑着說:“我的身份擺在那,你有這方面的想法也不奇怪,我早就習慣了。不過……我怎麼不知道魏延還有個哥哥啊,還是這麼大來頭的,他還真是什麼都瞞着我。”
我們正聊着的時候,牀上的被單動了動,我注意到魏延的中指跟食指微微蜷縮起來,我詫異的睜着眼睛,接着就聽見魏延嘶啞低沉的聲音響起:“你我不過是僱傭關係,我沒必要跟你交代的那麼清楚。”
阿潔跟五爺一愣,同時看過去。
魏延臉色很蒼白,他帶着呼吸機,熟料罩子裡,全是水蒸氣,他眼睛半眯着,雙眼皮特別明顯,魏延有着一雙比女人更明亮的大眼睛,睫毛也很長,病態下更顯嬌柔,比起上次住院,這次他的精神差了很多,他伸手要摘呼吸機,我連忙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因爲他身體不舒服,所以動作很緩慢,不然我根本來不及。
勸道:“先帶着吧,等會覺得舒暢一些再拿下來。”
魏延靜靜的看着我
,眼眸晃動了幾下,聲音輕飄飄的:“不是跟他一起去美國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巴黎週會的事情暫時解決了,文浩聽說你住院了,我們立馬就趕回了,他非常擔心你。”五爺不善言辭,我趕緊趁這個話題,多爲五爺說好話。
有時候總覺得,很多事情,做了就問心無愧,但只做不說,往往還會讓人誤會,只有真切的去展現出來,別人才懂得你的心意與需求。
魏延臉沒動,黑色的眼瞳緩緩轉向五爺的方向:“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幫助,這次的醫藥費也是你付的嗎?”
聊到這個話題,阿潔趕緊發言,就像是搶答的孩子:“是我出的,是我!”
魏延愣了一下。
阿潔特別神氣的說道:“醫生可說了,你要是晚送來一個小時,就小命不保了,這次可都虧了我,你看看這些也都是我給你買的。”她指着旁邊的牙刷還有鍋碗瓢盆毛巾什麼繼續說道:“醫藥費也是我自己付的,魏延,你這次可是欠了我一條命,你說你該怎麼回報我吧。”
一條命……
這得回報什麼才足分量。
魏延臉色沉下去,冷冰冰的:“我沒有開口讓你幫我,這些費用,我會一分錢不少的都給你。”
阿潔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都昏迷不醒,還開口。”
她伸手從水果籃裡拿出一根香蕉慢條斯理的撥開,漏出裡面圓潤的果肉,她緩緩說道:“錢的事情,你先彆着急,把病養好再說,等我什麼時候統計好準備的數字,我再告訴你。”
魏延沒有拒絕,可能在他看來,只要不是五爺插手,欠誰的都一樣了。
五爺說:“你最近一段時間就在醫院裡靜養,律師所那邊,我會替你請假的,如果有什麼需要的東西,你跟護工說,她就住在隔壁,會全權照顧你的生活。”
魏延擡眸看着五爺,語氣沒有一絲溫度:“阿潔會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你的人讓她早點走,我不想因爲生病而被迫接受你的恩情,我們之間已經沒有關係,你沒必要關心我的生活,”
五爺眉頭微微蹙起來,敢這麼跟他針鋒相對,不識好歹的人,放眼天下,大概也就魏延一個了。
阿潔因爲魏延的前半句話笑的特別開心,一臉的滿足。
五爺冷道:“我是在履行一個哥哥該盡到的義務。”
“義務?”魏延笑意中帶着諷刺:“你連爲人子女的義務都做不好,有什麼資格插手我的事情,當年我需要你的時候,你不管我們,現在我有能力照顧我自己,你居然跟我說義務,你不覺得可笑嗎?”
魏延對那件事耿耿於懷,至今都無法忘記。
言辭之間滿是鋒利的菱角。
五爺有些疲倦:“我現在不想跟你吵,等你病情稍微好點的時候,可以心平氣和的跟我聊聊嗎?”
魏延淡淡的
擡眸:“聊什麼?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共同話題,別以爲假惺惺的來醫院看我,我就會心軟原諒你,早在幾年前,我就已經看透你的心思,你是我遇到過心腸最硬,最不講人情,最沒人情味的人,如果不是你……不是你的話……”
魏延沒有說下去,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旁邊儀器上的波紋也變得奇怪。
阿潔似乎比我們更懂,無意間瞄都上面的波折,詫異的驚呼出聲,趕緊拉着五爺到外面,她一邊拽一邊朝我使眼色,我意識到不好,也跟着出去了,魏延臉色一下子變得特別蒼白,連呼吸聲也變得粗重,這不是好徵兆。
“你們快出來!”
阿潔將門關上,透過玻璃看了看魏延,嚴肅的說道:“姜先生,他心臟不好,情緒上不能波動太大,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還是有什麼事情沒談妥,請你不要這個時候出現,他身體還很脆弱,一點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會造成無法挽救的局面,就算是我拜託你,別進去了。”
阿潔很少會這麼認真,當她說完這些話的時候,五爺嘴角緊抿。
魏延的身體,他最清楚不過了。
他沉默了會說:“我知道了。”
他說完又補了一句:“謝謝你,我給他找的護工,他很牴觸,未來住院的這些日子,可能要勞煩你多費心,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地方,可以直接跟我開口,我跟魏延之間有着一些誤會,剛剛的局面你也看到,我如果直接給他幫助的話,可能會讓事態變得更加嚴重,所以,我希望可以通過你爲他做些什麼。”
五爺十分誠懇的說完這些話,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阿潔:“我一直在籌備魏延的手術,防止不測,如果有什麼意外的話,你一定要第一時間打給我,我不想讓他有任何危險,請你體諒一個做哥哥的心理。”
我也說道:“你是魏延身邊唯一可以信得過的人,這件事情只能麻煩你了。”
阿潔愣了下,伸手接過去:“其實我很珍惜這次跟魏延獨處的機會,他性子太淡漠,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我也想趁這個機會,多跟他待在一起,多瞭解他一些,就算你們不拜託我的話,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魏延是第一個不嫌棄我的人,他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阿潔說着這句話的時候,我能嗅到愛情的氣息。
對一個風塵女人而言,愛是非常不容易的行爲。
她們見慣各色各樣的男人,對愛情失去了憧憬的能力,一切都是可以用來作爲金錢買賣的貨物,時間一長,男人對她們而言,只是維持生計的飯碗罷了,摔碎了就再換一個,沒有人會傻到去守着一個破碗的。
對阿潔來說,魏延是非常特殊的存在,偶爾拌嘴,氣的半死卻樂趣無窮。
我們幾個有片刻安靜。
這時病房裡傳來了魏延的聲音,十分虛弱,但非常清晰:“倩倩,你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