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放亮,外面的嘈雜聲讓整個客棧都熱鬧起來。謹惜把長髮用一隻銀簪綰住,穿着一身蓮青色褙子,緗色絹裙,身無雜飾,樸素清雅。
這次她沒有扮做男裝,那些僱傭來的人以後要跟隨父親三年,她可不能一直裝成男子。
還未出房,隔着窗子,謹惜就瞧出來那些人還沒共事,就已分爲兩派各自爲營了:年青伶俐的那幾個自然是寧世伯送來的;老成持重的那些是父親座師葛老爺送來的。至於那位師爺,正站在那裡和父親談着什麼,表情頗有些倨傲。
看來這些人都不省心……自持經歷官場,又是京城大人們保舉來的,只怕不是那麼容易馴服。做爲僱主,既要攏住他們當成心腹,又要防着他們利用上官狐假虎威的欺負百姓,看來,以後父親的煩心事會不少。
這些人少不得要敲打敲打,父親若不“立威”焉能服衆?看來這一路上,想要平靜也不容易……
當謹惜和映雪走出房間時,所有人都規矩地垂下頭——畢竟是以後的主子小姐。
其中有個二十出頭的清俊男子,他低着頭看到兩幅繡裙如水波般從眼前劃過,斗膽微微擡頭瞟了一眼,卻不由得愣住了……他的視線盯着映雪,目不轉睛。
那目光太過執着,連映雪都感覺到了。她有些氣惱的轉過身去,而謹惜也看到那個年青男子看映雪出神,兩道彎眉微微蹙了一蹙,轉身踩着梯子上了馬車,映雪也隨着上車,把簾子重重的摔下。
一聲清脆的鞭響才驚醒那年青人,他不禁汗顏:竟然在新主子面前失儀了!
在京城出發時,已經有了十多輛車。車隊先到宛平縣城跟鍾實匯合,然後取道南下。沐浴着晨光,謹惜踏向了新的征程。
*******************我是秘密很多的蕭世子煩惱的分界線**************************
外面的蟬聲陣陣,蕭赫風被這惱人的聲音吵醒了清夢。他兩道秀挺的眉毛不禁聚攏起來,喚道:“雲斑,什麼時辰了?”
雲斑從外面幾步跑進來,低頭道:“已經過午時了。”
“去,叫人拿粘竿把那該死的知了粘走!吵死人了!”他又翻了個身。
雲斑剛應聲,另一個貼身小廝月痕見世子醒來,也進來回事道:“世子,有人送來個帖子和一件衣服。”
蕭赫風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月痕手中拿着一個精美的拜帖,是胭脂球青花鳥格眼白錄紙,上面的字跡十分端莊勁逸:蒲謹惜頓首拜定國公世子閣下。
他接了過來,揮揮手叫雲斑和月痕退下。打開看,內容不過寥寥數句感謝之語。
不過製作華美的柬帖倒吸引了他的注意,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跟那人身上的味道一樣,酥酥軟軟的不知是什麼香……蕭赫風一夜未眠,倦意正濃,隨手把謝帖丟在枕邊又沉沉睡去。
那縷幽香卻纏綿入夢,一會化爲柔荑輕輕撫摸他的臉龐,一會化爲靈蛇遊走身邊,一會又化作柔軟嬌美的身軀,緊緊貼在他身上。
他只覺一陣衝動,想把那柔軟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當一陣觸電般的快感傳遍全身時,他猛地驚醒……
該死的!他猛地坐起來,抓起枕邊的那張謝貼揉成一團丟了出去,正好砸在走進來的雲斑頭上。
“世子……”他見世子面色陰沉眼中滿是暴戾之色,不由得緊張起來。
蕭赫風眯起眼睛盯着面容秀美的雲斑,讓他身體陡然一緊,汗毛都豎了起來。
只聽到見世子叫道:“你過來。”
夏日明媚,陽光撒進房間,可雲斑卻突然覺得冷,是因爲那幽藍的眸子中散發出的寒意。他已跟隨世子三年了,可他還是看不懂這個人……有時,他會覺得世子囂張紈絝的外表下似乎隱藏着什麼,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可他卻看不見抓不住!
“叫你呢,聾了不成?”聲音已有了幾分不悅。
雲斑忙走到牀邊:“世子叫小人有何事?”
“咳……讓我抱抱。”
“什麼?”雲斑驚愕地後退了一步。
“過來躺下,讓我抱抱!”世子已有了幾分不耐煩。
雲斑聽明白了,下意識的捂住後臀……聽說過許多公子哥青樓瓦舍玩膩了,也喜歡找那些小官兒。
難道世子他……雲斑突然想起,世子很討厭府裡那幫看到他就眼睛放光的丫環,更討厭主動勾引他的女子,所以世子都十五了,卻沒有一個收房丫頭。完了,世子一定是因爲過於厭惡女人,轉向男風了!
也聽聞有主子拿身邊小廝出火的,可他真的……真的沒想到自己也有這天!想到這裡雲斑的眼圈都紅了,磨磨蹭蹭地脫鞋上了牀。
突然,世子緊緊勒住他,他緊張的繃直了身子。
“你小子是殭屍啊?”他只覺得世子的話還未完,自己突然就被踢下了牀!
蕭赫風被剛纔那一抱弄得毛骨悚然,他覺得自己抱了雲斑可除了噁心排斥根本沒有衝動。他安慰自己道:那天純屬意外,他絕對不是斷袖!
而云斑被威脅一通,趕了出來。他捂着摔傷的屁股在想:其實他錯了,世子本來就是個囂張紈絝的混蛋!
雖然今天踢了他,可保不準什麼時候突然“有興趣”,他這個貼身小廝豈不危險?雲斑突然想起京城最有名的舊簾子衚衕,那邊都是小官聚集的“蜂窠”。那些少年整日打扮得粉妝玉砌,坐在外面對路人拋媚眼。聽說有個出名的小官兒叫什麼雪的,比那青樓名妓身價還高……
他正想得出神,突見陸管事走了來。問道:“世子起了沒?”
雲斑忙打起湘妃竹的簾子,回道:“醒了,正躺着呢。”
陸伯進來,面色嚴肅的對世子施禮道:“夫人聽說你受傷了,擔心的不得了,叫你回府養傷!還有,明日乃是你當值宮中,怎麼也得向上司告個假!”
蕭赫風目光沉了沉,卻有種說不出的意味深長,只說道:“憑你安排吧。”
半個時辰後,他坐着斑竹涼轎回到定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