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鴻昌的話很平靜，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從他這句話裡聽出了硝煙味。
同時，還有一往無前的決絕。
因爲這樣的抉擇，在十幾年前曾經出現過一次，那一次，也是因爲缺少經費，於是就有了一次抉擇，一些項目下馬，而下馬的這些項目佔用的經費，集中到其他項目上，纔有了現在。
現在，又是一個抉擇的時刻。
幾個軍工企業的負責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眼中帶着一股狠勁，但同時又帶着一股輕鬆。
因爲這一次的抉擇，只是軍隊內部，而不是像上一次，舉國抉擇。
還好，哪怕軍隊的採購單弄不到，以後也能去弄其他的。
和這幾個軍工企業負責人滿臉的擔憂不同，聽見要淘汰一些項目，林語顯得非常淡定，甚至還有一點點小開心。
他挪動一下椅子，身體前傾靠在會議桌上，雙手託着腮，笑盈盈地看着幾個軍工企業的負責人。
他很帥，所以臉上的笑容很好看，如果是平常時候，旁邊這些人或許還會讚揚兩句，如果有小姑娘在，或許還會面紅耳赤的詢問一下名字。
但是現在，他們在一場關係未來生死的會議上，他們是同志，是戰友，但同樣也是競爭的敵人。
沒道理在這個關鍵時候，還要誇他一句帥。
只不過那個笑容……
怎麼看怎麼像不懷好意！
一時之間，幾個軍工企業的負責人就這樣坐在會議室裡，開始大眼瞪小眼。
恨不得用眼神把對方捅死。
幾個人的表現，被主位上的吳鴻昌幾人看在眼裡，他們非常滿意。
有競爭，纔有進步。
資金本來就少，重複建設更是浪費錢，只有大家都爭搶起來，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浪費。
等幾人互相瞪了一會兒眼睛，他這纔拿起鋼筆輕輕敲擊桌面：
“幾位，都冷靜一下，都看一下手裡的清單。”
“標成紅色的，是這一次已經確定要砍掉的項目。”
“標成黃色的，是還在考慮中的項目。”
“標成綠顏色的項目，是可以互相競爭發展的，也就是可以多個研究同時進行的項目。”
“而正常的黑色，就是正常進行的項目，那些沒有影響。”
聽到這麼一說，一羣人這才注意到名單上的顏色。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第一時間落向紅色的清單。
【輕型裝甲車！】
【輕型火力支援車！】
【普通戰地用吉普車！】
【高原山地專用火力支援裝甲車！】
【全地形運兵車！】
【重型裝備用運輸卡車！】
【海濱計劃！】
【大鵬鳥計劃！】
【鯤鵬計劃！】
紅色的目錄很多，並不是像吳鴻昌說的那樣，只有簡短的幾行。
除了林語，幾個軍工企業的負責人，還有幾個參與過這些項目組建的人，都在瘋狂覈對目錄。
越看，就越是讓他們心驚。
仔細算下來，差不多要砍掉三四十個項目，這三四十個項目，後面是三四十個研究所，而三四十個研究所裡面。
就有可能是三四千個研究員。
這些項目砍掉，這些研究員只能去研究其他項目，或者直接原地退役。
作爲航空航天集團的老總，項平方也在此列，他看了一會兒，發現屬於自己的項目很少，只有一個發動機的項目。
看到發動機項目被砍，他立馬將目光投向林語。
如果沒記錯，林語那邊就有一款新的火箭發動機，然後還有這款火箭發動機延伸出去的導彈發動機。
性能比自己的好，在前段時間的演習中，這幫人還在一天之內，連續兩次發射火箭，送了48顆衛星上天。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完全超乎人的想象。
所以自己手裡的火箭發動機被砍，那非常正常。
而且據說那傢伙是模塊化生產，發動機造價非常便宜，便宜到一種離譜的地步。
只要他願意賣自己發動機，這邊的項目砍就砍吧。
不過在那之前，還是得問清楚。
項平方深吸一口氣，看着前方的吳鴻昌問道：
“吳總，砍項目我能理解，但問題在於，有沒有徹底的平替，就是要保證質量的平替。”
“如果沒有，或者說項目砍掉之後，平替的設備無法達到效果，那我們又該怎麼辦？”
“是到時候再重新啓動嗎？那就太浪費時間了。”
上首的位置，吳鴻昌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拿起清單，手指在清單上一陣滑動，終於找到和項平方有關的項目。
看見是火箭發動機，他很隨意的點一下頭，直接朝項平方建議道：
“這個問題你可以問萊茵鋼鐵的林參謀！”
說完話，他又將目光掃向其他幾人，再次平靜開口：
“關於你們被砍的那些項目，你們也可以問一下林參謀。”
“如果你們有信心在正面擊潰林參謀，還有他們的萊茵鋼鐵，你們的項目可以不砍。”
“不過大家都應該很清楚，這實在是有點太天方夜譚了。”
吳鴻昌以爲，自己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應該就沒人繼續在紅色的，在被砍掉的項目上糾纏，但是他沒想到，卻依然有人在糾纏。
他這邊話音剛落，執行鯤鵬計劃的南方造船廠負責人就站了出來：
“吳總，鯤鵬計劃涉及到未來我們的海軍建設，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好頭，連設計圖紙都已經做好了，現在砍掉，未免太過分了吧？”
“10年陸軍，50年空軍，100年海軍。”
“我們如果再不追趕，那廣袤的太平洋就會是阿美莉卡的後花園，如果真的等到阿美莉卡完成了對周邊國家的滲透，那我們才叫完了。”
“所以我覺得，鯤鵬計劃不應該被砍。”
面對這個負責人的質問，吳鴻昌擡起雙手，兩個大拇指按住自己太陽穴，開始逆時針轉動，轉動之餘，大拇指將他的眼睛按得無比狹長。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奸詐的小人。
當他第2次把眼睛按到無比狹長的時候，這才終於開口：
“鯤鵬計劃，是一個兩棲登陸艦計劃。”
“在原本的設想裡，這個兩棲登陸艦的滿載排水量，是3萬噸。”
“然後這艘兩棲登陸艦，有一個飛行甲板，可以讓直升機停靠，然後內部可以攜帶坦克和裝甲車，衝鋒舟，摩托艇以及普通作戰人員。”
“還配置一定的防禦能力，可以在兩棲登陸作戰時，爲登陸作戰人員提供火力支援。”
“我沒記錯吧？”
吳鴻昌三言兩語，就將鯤鵬計劃吐了出來，旁邊，剛剛還開口的研究所負責人呆愣在場，他是萬萬沒想到，吳鴻昌居然會直接將鯤鵬計劃說出。
他愣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點頭。
得到這個負責人的迴應，吳鴻昌沒有多說，而是直接用手點一下林語：
“林參謀，您告訴一下這位負責人，你們連城造船廠的那艘兩棲登陸艦，排水量是多少噸，然後目前的建設進度如何。”
此話一出，剛剛發出詢問的研究所負責人立馬扭頭，一雙眼睛佈滿了紅血絲，就這樣死死盯着林語，似乎要把這個人扒皮拆骨，然後全部吞下去一樣。
和這樣的目光對上，林語淡定的擡手，做了一個八的動作。
“8萬噸，排水量8萬噸的兩棲登陸艦，差不多的設計，但是我們的建設進度很快。”
“除了普通的直升機甲板之外，我們還設置了專用的無人機甲板，可提供大型固定翼無人機或者旋翼無人機起降。”
“這艘船的船艙內部佈置，除了常規的坦克攜帶艙，裝甲車攜帶艙，我們還設置了無人潛艇，無人衝鋒艇，等一系列海面作戰小型無人艦艇艙室，用於應付未來更多元化的戰爭。”
“目前，這艘船的主體施工已經完成，正在進行內部艙室裝修，以及動力設備設置。”
“按照當前的進度，如果快一點，12月份之前，這艘船就能下水。”
8萬噸這個數字，讓旁邊幾個海軍的負責人直接站了起來。
他們是萬萬沒想到，研究所這邊還是設計圖，林語這邊居然快要下水了。
這些人瞞起人來這麼狠嗎？
8萬噸！
僅僅是這個數字，就值得鼓舞人心。
上次是1.5萬噸的導彈驅逐艦，這次直接就跳到了8萬噸。
這突然間……突然間就變得幸福了。
而8萬噸這個數字，也狠狠的刺激到了旁邊鯤鵬計劃的研究所負責人。
他擡起雙手，兩個手掌在那裡不停的比劃，嘴裡也在喃喃唸叨8這個數字。
最終，他所有的唸叨，都化成了一句話：
“不可能！”
他一雙猩紅的眼睛盯着林語，想要從林語口中得到一個解釋，但吳鴻昌並沒有給他時間，只是淡淡的說道：“你如果覺得不可能，自己帶好經費，定好住宿，自己可以去連城造船廠看看。”
“這個項目現在砍掉，你們的人如果沒有去處，聯繫林參謀。”
“下一個話題。”
“大鵬鳥計劃，新一代的戰略轟炸機計劃，我前段時間好像聽說標準又修改了，是吧？航天工業集團負責這個項目的研究所的人呢？”
被點到名字，航天工業集團負責大鵬鳥計劃的研究所的負責人豪華起身，臉上露出一抹尷尬而又帶着歉意的笑：
“是的，主要是集團拿到了前段時間緬甸的實況。”
“然後又聽說萊茵鋼鐵集團拿到了圖160圖紙。”
“所以我們就只能再重新調整技術參數，想要打造一款更適合未來戰爭的戰略轟炸機。”
“可是沒想到，這參數一調整，後續的麻煩就變多了，所以到現在……”
說話的負責人無奈地攤開手，身體晃動兩下，帶着滿臉的尬笑低下頭。
看到他這副樣子，吳鴻昌也發出一聲嘆息。
“這個項目先砍了，技術指標一直改下去，鬼知道最後能不能做出來。”
“等萊茵鋼鐵集團這邊用他們的技術，將圖160復刻出來，看看能不能滿足需求，如果能滿足需求，就讓圖160搭配無人轟炸機，然後你們再研究下一步的轟炸機。”
“或者你們現在就可以考慮下一步的轟炸機。”
“下一個話題……”
吳鴻昌拿的名單，滔滔不絕的說了兩個小時，才終於說到最後一個項目，也就是單兵個人裝備項目。
“這些迷彩服，作戰靴，還有相關的研究全部停掉。”
這邊才說完，對應的研究所負責人立馬起身：
“林參謀不會連衣服都做吧？”
這話語帶着兩分陰陽怪氣，還有嘲弄。
作爲人精，林語自然能聽出對方話裡的意思，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小聲說道：
“那個……我們萊茵鋼鐵確實不搞這個東西。”
“不過我們下屬的幾個產業鏈公司，就是我們扶持起來的幾個公司，他們是全套的。”
“從作戰靴到衣服，從外掛彈藥帶到防彈插板，防彈頭盔，這些東西都是全套的。”
“呃，而且……”
“他們的客戶用了都說好。”
聞言，剛纔還陰陽怪氣的那個研究所負責人直接愣住，瞪着大眼睛反問：“客戶？哪來的客戶？”
林語依舊在摸鼻子，聽見這麼一問，臉上掛着淺淺的笑，淺淺的回答：
“那個……最主要的購買者是阿美莉卡人，尤其是阿美莉卡大兵。”
“然後就是那些在非洲和中東地區活躍的僱傭兵。”
“除此之外，還有我們萊茵防務的外派人員，根據數量統計，這些戰鬥裝備的使用者，已經超過了70萬人。”
“我們擁有足夠的用戶，我們的用戶也擁有足夠的使用場景，足夠的使用場景和用戶，可以爲我們提供足夠的反饋，讓我們推出更好的產品。”
70萬這個數字，讓在場的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即便是吳鴻昌等人，也忍不住呲了一下牙花。
吳鴻昌用手敲了敲桌面，強行將話題拉回自己面前，看着剛纔問話的人，再次開口道：
“如果我瞭解的資料沒錯，你們設計裝備的人，壓根就沒去過前線，也沒親自使用過自己的裝備。”
“而且在研發階段，你們也沒有足夠的人手去進行測試。”
“和你們相反，萊茵鋼鐵有足夠的能力。”
“現在，你對砍掉你們的項目還有疑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