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孃，那我跟小妹就不去了。”沈雲蘭聽了之後停頓了一會兒，竟然連爲啥都沒有問，就笑着道，“本來也就是想湊個熱鬧，現在想想，我跟小妹也沒咋去過鎮裡，去了都不知道說啥幹啥，還挺害怕的，爹孃要是不想讓我們去，那我們就不去了。”
沈雲歡一聽她姐這麼說有些嚇到了，張口還想問，不過手被她姐拉了一下，頓時就閉了嘴，嚥下原本想要說的話，反而馬上跟着點頭：“嗯，我跟我姐不去了。”
還不大的年紀，卻能在面對自個兒喜歡的事兒之時，因爲爹孃的話就那麼懂事地放棄了，這讓原本以爲需要費一番脣舌才能說服閨女，或者已經做好妥協準備的夫妻倆忍不住心頭酸澀。
其實本來不該這樣的吧，大閨女到了懂事的年紀不提，可小閨女，其實原本應該像是雲婉一樣跟爹孃撒嬌，吵着要這個要那個了，卻因爲夫妻倆在家裡的謹小慎微，連帶着孩子也從來都不敢任性。
姜氏就不由得紅了眼眶，越發覺得讓孩子跟着自個兒吃苦了，剛纔還有幾分歡喜的氣氛，因爲姜氏這樣頓時都難過了。
“娘，娘你別難過，我跟我姐不去了，我們哪兒都不去了。”沈雲歡一看着急了，也顧不上先頭心裡還覺得有些遺憾，馬上蹭過去挨着她娘，一邊急急開口一邊安慰道。
“娘就是……擔心……”事到如今，姜氏不能說不後悔，她都想開口讓孩子們去了，畢竟一直覺得虧了孩子們，可不能不說心裡老是跑出來七夕的提醒，還是沒法不當回事兒。
“娘，我們都懂。”沈雲蘭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咋回事兒，但一向疼她們的孃親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想必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就忙說道。
旁人看來她們家是小百里村過得日子不錯的人家，只有她們自個兒才知道日子到底什麼樣，也沒有誰比她們兄妹幾個更清楚自家爹孃平時過得有多累，當兒女的咱能還不讓爹孃省心呢。別說只是不去大爺爺家吃頓飯，爹孃讓她們做任何事，她都絕對不會拒絕的。
倆閨女太懂事，姜氏心裡一時還有些走不出來，心裡很是難受，只覺得更對不起閨女們了，沈承才也不說話，就那麼陪着妻女坐在一邊，只是從前在心裡起來的那個念頭，再一次清晰地涌現出來。
一家人坐着又說了半天話。姜氏被倆閨女圍着勸着心裡也沒那麼不舒坦了，其實也沒多大的事兒，不去也就不去了，只是先頭顧念着孩子的心思，這會兒有了決定反倒是心裡頭輕鬆了不少。
吃過晚飯照舊是二房收拾碗筷。只是今兒個這活計讓雲蘭雲歡姐倆給包了，沈承才飯後坐在上房爹孃屋裡，姜氏也跟着坐在一旁。
老沈頭原本也沒在意，看見老二兩口子在，就想再說說家裡的準備，畢竟沈敬博成親的事兒可拖不得了，兩頭早就商量好了。等大房那頭倒出來租住的宅子，這頭就趕緊的。
其實不是沒有動過要在大房新宅子成親的念頭的，只是到底這樣虛假得太多，回頭等沈敬博去了縣裡過日子，要是虧待了新媳婦家裡也說不過去，可讓他多拿銀子他也沒有。儘管他大哥說了回頭會幫着他一些。
誰想到還沒等他開口，沈承才坐了一會兒就主動開口了，說家裡倆閨女明兒個就不去了，姜氏也在一旁點頭，一邊小聲解釋着。
老沈頭一聽就不樂意。皺着眉頭：“你們這是鬧騰啥，不是早就說好了，家裡料子都給你們拿了，咋的，是嫌棄那料子不好是咋的？”
看向二房的眼神有些不滿，老沈頭這會兒還沒以爲他們說的是真話，還當他們是想要趁機從自個兒這裡再拿些什麼，想着老二兩口子平時也還算是勤快，琢磨要不就再給倆孩子拿點兒啥。
只是沒想到他這麼一說，倒是讓姜氏想起來件被她給遺忘了的事兒，她是決定不讓孩子去了，可老沈頭給的料子已經用了，而且不只是用了，還跟七夕家裡換了旁的料子已經給孩子做成衣裳了。
其實按着七夕的本意，她是根本沒有想過要換料子的，給兩個姐姐塊料子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兒，只是當時怕姜氏拒絕，才順嘴說了不如換了，沒成想後頭還會有這樣的事兒。
“爹，不是這樣……”看妻子很是無措，沈承才忙下意識側了側身子，略微擋住了妻子，這才把先頭想好的藉口說了出來。
只是這藉口顯然難以取信老沈頭，瞅着老二兩口子坐在跟前，老沈頭就氣不打一處來，覺得連最後讓他省心的兒子也開始跟他做對了，沒忍住跟二房的人發了火：“說的那是啥話？啊？你們到底想幹啥？當我老糊塗了是不？”
沈承才嚇了一跳，他爹發火的次數不少，可很少有跟他的時候，一時有些愣住，不過還是馬上不停地解釋。
可越解釋老沈頭越來氣，在他聽來那些話根本就驢脣不對馬嘴，就是用來忽悠他的藉口也懶得再聽下去，就手一揮打斷了他的話，強硬地道：“別跟我說那些沒用的，行了趕緊屋去吧，這事兒別說了，讓倆孩子早點兒睡，明兒個早早過去。”
要擱在往常，老沈頭這麼強硬的時候，別人不敢說，至少二房一家幾口是絕對不會拒絕的。
可是姜氏今兒個難得堅持，而且不知道咋的，老沈頭越是這麼說，她就越是堅定了不讓閨女去的決心，也不知道是爲了難得跟老沈頭唱一次反調，還是心裡的不安在作祟，總之即便是一直笑着賠小心，可就是不鬆口：“爹，雲蘭膽子小，要是去了指定不適應，雲歡年紀也還小，她倆……實在去不了。”
老沈頭不敢相信地看着二兒媳婦，又瞅瞅在一旁顯得有些不安可顯然看出來跟媳婦一個意思的二兒子，手裡的菸袋鍋子有那麼一瞬就想要扔過去，可手剛一動，不知道咋的就停住了。
老沈頭瞪着這夫妻倆，偏偏那兩人也是無聲僵持着。
“你們……到底是爲啥？”意外的，老沈頭沒有發火兒，雖然聽得出出口的話是咬着牙的，可終究還只是眯着眼睛問道。
姜氏眼睛閃了一下，好在微微低着頭，等掩飾好了臉上的表情，這才擡起頭來，依舊還是那番說辭，不管老沈頭咋問，這夫妻倆都堅持怕孩子去了不適應，怕回頭再給大房惹了麻煩鬧了笑話。
到最後老沈頭也沒了辦法，這種關鍵的時候，家裡要用得上老二兩口子的地方還多，打罵不得，勸又勸不聽，到最後只得擺手把人先趕回去，說讓他想想再說。
人一走屋裡就剩下老沈頭跟張氏，有心想跟老妻說一說，可張氏的態度一直很清楚，就算坐在旁邊啥都聽見了，就是一句話不說，好像老沈頭整天打算來打算去的跟她就啥關係都沒有一樣。
老沈頭到了嘴邊的話一下子就嚥了下去，甚至是有些怨恨地看了老妻一眼，他都忘了夫妻倆一起商量事兒是啥時候的事兒了，一個炕上住着，卻一天到晚連句話都不說，張氏還能啥事兒都沒有一樣，他都要受不了了。
快到晚飯時候了，不過老沈頭還是給他大哥送了信兒過去，這事兒是他大哥千叮嚀萬囑咐的，爲此還送了不少東西過來，眼瞅着家裡好幾個閨女到最後就有倆要去的，他哪能不知會一聲。
沈遠齡顯然也知道了沈家三房的孩子不去的事兒了，只是連二房都不去，接二連三都不肯去赴宴的消息傳來，他可就有些坐不住了，竟然直接就過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兒？”沈遠齡一坐下就有些煩躁地問道。
倒是沒有避諱張氏就在場，一來他也不準備當面說出打算啥的，二來他也算知道這個弟妹的態度了，也不知道是對弟弟心灰意冷了還是怎麼，總之家裡的事兒能不吱聲的就不吱聲了。
“雲蘭本來膽子就挺小，她不去雲歡也不去了，老三家那幾個……哼，不去更好。”老沈頭解釋着，沒耐何把老二兩口子說過的藉口拿來用了，只是說到三房的時候不免又開始冷嘲熱諷的語氣了。
其實他也覺得心裡頭很是不滿意，可又不能硬逼着人過去，尤其沈雲蘭那性子的，他就是想逼着都沒用，生怕過去了不能長臉反倒會給沈家丟臉，沒法子只能實話實說了。
沈遠齡顯然不像是他接受得這麼快，此刻坐在那裡一聲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沈頭是知道他哥的打算的，這也是他這麼積極附和的原因，他甚至都有些後悔小閨女的親事當初太早插手，結果弄成這樣，要是能再等等，等到大哥回來之後再給小閨女議親，少說也能找個鎮上差不多的人家，何至於弄個像是趙源那樣的，還是站在老三家那一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