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15 0:51:15 本章字數:4363
王朝更替,江山易主,自古帝位白骨堆。睍蓴璩曉
十八年前,蕭恆舉兵而反,一路殺入京城,縱然,內外勾結,重重城門爲其洞開,依舊免不了屍橫遍地。洛京城破,金族被屠,血流成河,那也絕非誇張之辭。繁華之都因此而一度蕭條落敗,整治多時,才重見滿目生機。
而今,橋關之變,發生的更爲迅猛,且,觸不及防。
一夜之間,名爲勤王護駕的兵馬從三面包圍過來,而鎮守橋關的八萬精卒,又突然臨陣倒戈,團團圍住汝陽城,困住了蕭帝下榻的臨時行宮,將抱着岑貴妃睡覺的蕭帝拿爲了階下囚。
整個過程,僅僅花費了兩個時辰攴。
這一夜,龍氏大營裡的兵卒,聽到了來自對方陣營裡的嘶殺聲,烏沉沉的夜色裡,一片火光沖天,誰都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個士兵自營帳內跑出來,舉首觀望,紛紛議論。
這一夜,雲沁站在汝陽城最高的城樓上,手舉遠視鏡,親眼見證了這一場由秦逍精心策劃的兵變,遠遠的看着來自四面八方的士兵,如流水般涌進城門,一個個高舉火把,照亮着整座城池。
這一夜,汝陽城的百姓們一個個都躲在被窩裡,膽戰心驚的聽了一夜的戰鼓隆隆,喊聲震天——金戈鐵馬撼心魂暹。
他們的口號:“興我大滄,還我山河。亂臥賊子,人人誅之!”
如此一聲又一聲,一浪高過一浪,迴盪在汝陽城的上空,直入雲霄。
時隔十八年,勉強纔打下基礎的西楚國,在一片討伐聲中,就此覆滅——帝主蕭恆,寵妃岑翡被活擒。蕭恆的近身侍衛,一律被斬殺。由蕭恆親自直掌的五萬人馬,這一夜,不但沒有來護駕,相反,他們還加入了逼宮的隊伍,帶領他們的人,乃是太子蕭羣。
最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件事,當將士們打入行宮拿住帝妃以後,太子蕭羣也一併被拿下扔進了地牢。太子所引領的人馬,悉數被代掌。
清晨時分,整座汝陽城,已經被秦逍和胡爲的心腹所控制。
當年,金氏之敗,源於蕭恆的舉兵而反,金氏被滅,源於胡爲對於金氏的恨之入骨;如今,蕭恆之敗,源於金氏的死灰復燃,以及胡爲的鼎力相助。
中國有句古話: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而九洲自此也會流傳一句經典絕句:成也胡爲,敗也胡爲。
“沁兒,我們可以出發了!”
當秦逍跨進來請她去行宮主持大局時,羅成正在向她稟告着什麼,她在低低點頭,眉頭微微蹙了蹙,聽得這話,她揮手讓他退下,轉過了身,問的開門見山:
“蕭羣在這場兵變當中充當的是怎麼一個角色?”
秦逍沒多想,就扔出兩個字:“內應!”
“他不是被抓去龍家大營了嗎?而且姓蕭,怎麼肯做內應?”
雲沁擰眉,她到底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胡爲派人親自帶人去把他救了回來。”
秦逍有問必答:“而且他也不姓蕭!具體如何說服他做的內應,是胡爲在具體操作。我不清楚。”
“什麼?他不姓蕭?”
她詫異之極。
“嗯!”
“那他姓什麼?”
雲沁一呆後,又問。
“他姓龍!以後,他會是我們和龍氏談判的籌碼!”
回答他的不是秦逍,而是胡爲。
自外而來的胡爲,身穿一身墨色的國師袍,大步邁了進來,還着重強調了一句:
“能不能讓龍氏退兵,他會是至關重要的一張牌。”
雲沁被弄糊塗了,想不通:
“他怎麼又姓龍了?怎麼就又成爲了談判了籌碼了嗎?”
“這個事,過一會兒到了殿上,臣再來解釋,公主,現在,楚帝蕭恆已成亡國之奴,現在,三軍將領皆在等待見您,金族皇嗣可再次登臨寶座,重興大滄的大任,從此落到了公主您的肩上,公主,請!”
胡爲恭敬欠以一禮,請了一個“請”的動作。
雲沁動也不動,死死的盯着這個人,先前,他助蕭恆,設下彌天一局,欲將她和蕭縉滅殺於地壇,而後,他又助秦逍擒拿蕭恆,力挺她上位,做那可以拿捏生殺大權的位上之人,他到底存的是怎麼一種心思?
“先不忙着去殿上,既然國師稱我一聲公主,那本公主倒要問問了,十八年前,國師害我族人,後又慫恿蕭恆派下千軍萬馬,欲把天慶一併殺害,再有,半年前,國師一路路算計與我,將我納進你預先佈置好的羅網絡內,想把司六一網打盡,爲什麼現如今,你一反常態,要來助我金氏復位?你這行徑,前後實在太矛盾太矛盾……你要天下人如何看你……他朝若要論功行賞,請問,你殺伐在先,相助於後,這到底是該賞,還是該罰……”
雲沁問的尖銳之極。這個胡爲,絕絕對對是一個危險份子。
“有件史事,公主應該聽說過!”
胡爲面不改色,沉着一拱手,並不責怪她的冒犯。
“哪件史事?”
“四十幾年前嘉裕帝登基前,爲鞏固自己的得之不易了根基,曾大開大戒,將其十四個兄弟姐妹悉數賜死,遠族的皇嗣後人,也在他一次次的精心策劃當中不是暴病而亡,就遇刺身亡,或是出家做了和尚。”
“嗯,這樁史實,確有此事。”
“公主可曾想過這當中的道理!”
“嘉裕帝疑心重!”
胡爲搖頭:“非也。”
雲沁皺眉,想了想,想不出來,轉而道:“國師在這個時候提到嘉裕帝,到底爲何?請明說!”
“原因只有一個:嘉裕帝乃私生子,非金氏之後。是故,他所生子嗣自然也就不是金氏後人。十八年前,蕭恆下令斬殺的俱爲私生餘孽。一個個盜金氏之名,而享金氏江山,皆死有餘辜。此事,自有史證。日後,公主,可將這一史實詔告天下,可一洗胡爲身上的殺伐之罪……臣殺的皆是與金氏有着血海深仇的罪人……如此該罰,還是該賞,還請公主明斷……”
好一個胡爲,語出驚人,三下兩下就把他自己全給漂白了。雲沁抿了抿嘴,不覺冷一笑:“國師這番言辭豈不是又自相矛盾了?若說嘉裕帝之子孫皆爲私生餘孽,那我金惠豈非也是?”
胡爲臉上刀疤一動,正要解釋。
另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響了起來。
“公主乃是真正的金氏公主……”
雲沁轉頭巡聲望去,一個宮裝打扮的中年美婦走了進來,五官秀致,雖是半老徐娘,卻是風韻猶存,身上還透露着威儀之氣,看她那模樣,應該是大有來頭的,而且,她所說的話,有些怪異。
“你是何人?”
她上下打量,問。
美婦施施然欠了一禮,舉止極爲的優雅得體:
“公主可以喚老婢容姑姑。老婢乃是煙染小姐身側的侍婢,後,爲了小姐的復國大業,換了容顏,再次投身宮門,以身侍虎,從此成爲了蕭恆後宮一個宮妃。在洛京,人人稱老婢爲芳妃娘娘!”
雲沁微微吃了一驚,眼前之人,居然就是六公主的生母芳妃。
容姑姑擡頭時,將她的吃驚之色盡收眼底,微一笑說:
“公主,六公主並非老婢親生。是蕭恆寵幸一宮婢後,那婢女懷了身孕,生下後過繼在我名下。僅僅只是借腹生女罷了。老婢與這姓蕭的狗賊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以身相侍,迫無形勢所逼,又豈會替那狗賊生兒育女?”
語氣滿帶仇視。
天吶,當一層層僞裝被剝離掉以後,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雲沁不得不嘆,所謂皇宮,真是盡羅人間各種醜態。
看啊,爲復舊國,又多少人的正常生活被扭曲,所謂古人,思想總是古老的,從小灌輸的奴性,盡忠天性,以及對於皇族的崇拜,能將他們的自我全部抹煞掉,似乎他們的存在,只有一個意義:等待被召喚,等待去義無反顧的盡忠。
張亮是那樣,容姑姑是這樣,甚至於秦逍也有這樣一種色彩——他與他們所不同的是,他會是他們追隨的主,會成爲領袖。
“容姑姑,說重點,爲何說金惠是真正的金氏公主……”
其他,現在都不重要,重要是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她把話題扯了回去。
容姑姑點頭,往下述敘起來:
“事情其實很簡單:因爲公主的生母袁煙染,老婢的主子,乃是金氏唯一一根當年沒有被嘉裕帝殺害的血脈。是故,您如今是僅存於這世上的金氏後人。由您登臨寶座,重興女帝制,名正眼順!”
果然簡單。
“原來如此。”
雲沁恍然大悟,點頭,唏噓不已。
真想不過,這當中的關係,竟是如此的錯綜複雜。
胡爲又抱以一拳,細細解釋起來:
“公主,老臣曾受恩於金氏先人,是故,十八年前,纔想方設法協助蕭恆除掉那些殺害了真正金氏族人的私生妖孽。
“那時,老臣並不知公主乃是真正金家後人。後來,是容姑姑找上了老臣,老臣才知。
“這也就成爲了老臣如今全力相助的主因所在。
“臣爲彌補過失,這些年精心在朝中培植勢力,但爲了今日可以一舉助公主拿回江山,以叩金氏列祖列宗。”
這就可以很好的解釋後來那些年,爲何民間失去了尋找天慶公主的蕭氏力量,原來又是他在暗中施的影響?
可此時此刻,雲沁實在無法衡量他的話,真假如何。
“半年前又是怎麼一回事?”
“那一場局,乃是老臣與容姑姑一起籌謀的,一是爲了磨礪公主,二是爲了除掉蕭縉。就半年前那個情形來看,若有蕭縉在一日,我等無法輕易成事。欲謀江山,必除蕭縉。是故,一併將公主一起算計在了裡頭。”
好一個爲了磨礪。
雲沁現只要想起當時的種種,汗毛就會不寒而慄,他卻能說的如此輕巧:
“國師,地壇下危機重重,你們難道就不怕我這個金氏唯一的獨苗苗就此死在地底下嗎?”
“不會。公主自有神佑,斷斷不會出現任何意外。臣有一絕頂高手,一直於暗中相護公主。最後蕭縉險些死於地壇,便是那位高手於暗中啓動了那邊的機關所導致的結果。可惜,最後還是讓蕭縉逃了去。好在,他身受重傷,險些一命嗚呼。蕭縉一旦被剔除,西楚的朝堂,才能由臣來把持,臣把阿羣推上儲君之位,便是爲了進一步龔斷勢力,建立聯盟,爲的就是今日這樣一個結果。”
雲沁暗暗吃了一驚,事情如此隱密,他竟知道蕭縉沒死?
天吶,這個男人實在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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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沁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她會被推到帝位之上。
她坐在龍椅上,而昔日的帝王則被壓迫着跪在了她腳下,放眼,底下黑壓壓一片,成爲了她的臣子。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