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2-17 8:00:01 本章字數:5518
“胡爲,你怎對待起本宮的一片信任,怎對得起皇上對你的栽培?二十五年前,是皇上將你從泥塵起捧起,給了你榮華富貴,給了你錦鏽前程,你倒是好,到頭來,竟一手毀了西楚,你會不得好死的,一再的叛主,一再的欺主,你必將被天下所唾棄!”
昔日的寵妃,忍辱負重這麼多年,所盼望不就是重歸宮位,揚眉吐氣,從此母憑子貴,成爲一個王朝當中最金貴的女人,結果,攀錯枝,那根她認爲的浮木,在最最關鍵的時候,將她拖進無底的深淵,再也浮不上來。睍蓴璩曉
此刻,她披頭散髮,被人按在地上,她強自要掙扎起來理論,卻一再被士衛按下,就像一頭掉在陷井的困獸,作最後的垂死之掙,若一個跳梁的小丑,醜態百出。
“爲什麼?”
蕭恆怒目相對,不敢相信這世上,他曾經最最信任的人,會奪了他的國,還將取他的命輅。
“金氏的江山,自當由金氏後人來繼承,蕭恆,當時我助你的時候,就跟你說了,我幫你,是爲了將亂了金氏血統的亂臣賊子除淨。那時,不知金氏還有後,是故,忠心擁護你坐帝位,後來知曉了,胡爲自當爲金氏的復興作出一些微薄之力。”
這番話,說的理直氣壯,而且還拍着胸脯,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
看着那光景,會讓人覺得,他,胡爲,從頭到尾,乃是一個爲金氏鞠躬盡瘁的忠臣良將,而不是一個大奸大惡、人人見可誅之的亂臣賊子騮。
雲沁坐在龍椅之上,冷眼看着,想着,琢磨着。
這世上,有一種人,看不出他是奸是惡,比如胡爲。
若沒有爆光嘉裕帝的身世,世人只知胡爲助蕭氏滅了金氏,而且還處處打壓金氏流落於外的旁系族人,採取的手段極其的可怕,是故,胡爲乃是金氏的大罪人。
如今,重翻嘉裕帝那見不得光的醜聞,胡爲非但沒有罪,反而成爲除奸拔惡的國之英雄,十幾年來,廢盡心思的爲金氏的復興而鋪路,其肝其膽,可照日月。
黑臉變白臉了!
某人被洗白乾淨了。
本來深痛惡絕的奸臣,一夜間變成得必須嘉獎的忠臣,這令雲沁覺得無比的彆扭,偏偏他拿出來的證據,皆有歷史依據,秦逍也向她佐證:胡爲所提供的所有資料,皆是真實的。
此刻,殿堂之上,他所表現出來的舉止,充滿了正義。
此刻,他不是西楚的叛臣,而是爲大滄國復興含辱忍垢、委屈侍敵的義士,在歷經二十一年的漫長堅守中,終於等來了勝利。
這世上,勝者爲王,敗者寇,蕭恆慘敗淪下階下囚了,胡爲呢,十八年前,他無限風光,如今,他依舊風光。
兩次政變,他都是關鍵性人物。
這個人,能在這樣的夾縫裡,促成了兩家大族一步步走向衰敗,且保住了自己的錦繡人生,其手段,其心計,真是世間少有。
“公主,該如何處置廢帝?”
秦逍站在雲沁身側,望着了一眼底下那些伴着蕭恆一起來邊關的文武百官,恭敬的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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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沁倚坐着,考慮着,半晌,脆語威言落下一句:
“賜壺酒,留個全屍,保其帝王尊嚴。至於岑貴妃,自該夫唱婦隨!”
她站了起來,紫絳色的鳳尾裙,長長施地,身上還繫了一件雪錦披風,髮鬢之上,並沒戴鳳冠,只簡單佩了幾件寶玉珠釵,傾城之容,平添尊貴威儀之態,令羣臣不可仰視。
一句話,左右一代帝王的最後命運。
這便是權力。
半年之前,這個蕭恆,捏着她的命運,曾令她一度悲痛欲絕,爲那些在地壇內亡故的親人和愛人,而悲傷;半年之後,命運之輪發生了重大的變化,換作是她,成爲了那個操縱着別人生死的權者。
她不想和他們多廢話,直接賜死,沒想過要如何如何折磨於他們。
她原本就是外來的靈魂,沒有太多的愛國感情,復不復國,原本與她無關,如今機緣巧合,她遇上了,就得爲這個身體的主人,盡一份心,這也是對於國家的負責,對於百姓的負責。
但又想到秦逍滿門皆被蕭恆所害,她還是轉頭問了他的意見:
“夫君,你覺得這樣處置妥當嗎?蕭恆雖然謀朝篡位,施了暴行,殘害忠良,但在一定程度上,卻爲我金氏除了大患,報了大仇,可他終歸是害羣之馬,前朝不少重臥良將,因心念大滄而被慘遭殺戮,爲撫亡靈,蕭恆必須一死以謝天下。”
秦逍微一笑,很欣慰她能顧忌到他的感受:
“公主心存仁愛,乃是百姓之福,大滄之福。從今往後,大滄國將奉行前朝舊制,推行仁政,公主此舉相當穩妥。大滄有公主,不久的將來,必將再創盛世!”
這話,卻引來蕭恆冷冷而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一生會是這麼結束的,可他並不覺得大滄會就此再創輝煌。未來的朝堂之上,會形成新的三鼎足之勢。
秦逍,乃是一個拔尖的人中龍鳳,他會甘心居於人下?看着另一個滅門仇人春風得意?
胡爲,乃是一個心思叵測的危險份子,他豈會允許秦逍壓到他頭上?來威脅他的地位?
雲沁要是想要坐穩這張龍椅,就得平衡這兩股力量,將來,這三個人,必會有另一番較量。
“人生自古誰無死?總有輪到你們的時候,我蕭恆會睜着眼看着,你們如今這些在堂上春風得意的人,將來,有幾個能好下場……
“胡爲,你害死袁貴妃,害死了李衛一家,多少無辜人的性命,都被你葬送,你還想在這小丫頭手下有日子過?他們早晚會收拾掉你?
“秦逍,枉你昂揚八尺,爲了報仇,以及日後的富貴,你把綠帽子高高戴,甘做綠王八,丟盡李家列祖列宗的臉面。縱然你千方百計的把那個小丫頭弄到手又有什麼用?到頭來,還不是替別人做嫁衣裳,將來,你也只是一個皇夫的份。未來的女皇陛下,早晚會把你拋棄。你等着着,最後,你只會白忙一場!
“天慶,枉您爲皇家帝姬,卻被秦逍耍的團團轉,從小到大,被人拿捏在手心裡。總有一天,你會死在他手上,別看他現在對你千依百順。男人都是有野心的,男人掠奪是本性,以前他的本性一直潛伏着,以後,他會爆發出來。貧賤夫妻可依偎,帝王之家權爲貴。皇權會扭曲人性。你們早晚會離心離德,夫妻相離。蕭恆冷笑着,挑撥是非。
胡爲挑了挑眉,並不介意,這是他的最後一擊,已無殺傷力:
“蕭恆,我的榮辱生死,不必你來操心!我們能走到一起合力把你推翻,自有我們的約定,你再如何離間都沒用!”
秦逍神色淡淡:
“我秦逍只做我份內事,甘做自己樂意做的事,從沒想過富貴如何,權勢如何,蕭恆,別以己之心度別人之心。”
雲沁拍起了素手,冷笑:
“蕭恆,你到死還挖空心思的想來亂朝綱?與其抱着興災樂禍的心情想看我們自相殘殺,倒不如把心思放在你愛妃身上,你們沒多少時間可活了,還是好好把握時間訴一下衷腸來的更有意義。來人,把人帶下去!”
“等一下,公主,臣還有話把和蕭恆說一說,畢竟君臣了一場,臣想讓他帶着一份愉快的心情上路!”
他在“心情”兩字上壓了重音。
“好!那本公主,就順帶一起聽一聽!”
她坐下,想看他到底要賣弄什麼文章。
但見胡爲神秘一笑,一揚手,兩個侍衛將面無表情的蕭羣押了上來。
雲沁擰眉,看到蕭羣的目光往她臉上閃了一下。
“胡爲,羣兒是你一手帶大的,你怎麼能如此鐵石心腸?把羣兒也牽扯進來?”
岑貴妃因爲蕭羣的到場,情緒徹底崩潰,她一輩子過的辛苦,爲了培養出一個出色的兒子來,爲了讓兒子能存活下來,她花費了多少心血,犧牲了二十一年的天倫之樂,結果呢,什麼也沒有得到,卻把兒子陷入重重危機。
她不明白啊,兒子不是在龍氏大營嗎?
怎麼又出現在了這裡?
“公主,公主,你和羣兒有多年情誼,求你看在你們過去的情份上,網開一面吧!”
她突然往地上跪一下頭去,一個頭一個頭,狠狠的叩着,只爲了這個可憐的兒子,能保全一命。
蕭羣微微側過頭,瞄了一眼,抿着乾裂的脣,不語。
胡爲斜眼睨着,似笑非笑,似乎覺得這一幕極爲有趣似的:
“有件事,娘娘可能還不知道,臨夜裡,您拼命想保下來的兒子,曾是逼宮隊伍裡的一員,他原本在龍氏大營,是本國師冒了天大的風險,去把他救下來,爲的是借他之手,控制住陛下手下那五萬精兵。你們之所以會敗的那麼快,一路之上,完全沒有任何抵擋,全是因爲蕭太子幫的忙!”
叩頭的女人,整個人狠狠一震,僵在了那裡。
蕭恆的臉色,也因爲這樣一句話,頃刻間變的慘綠。
他一直在想這個原因,去不想原來是自己最最疼愛的兒子出賣了自己,怪不得昨夜裡福公公出去看了以後,回來什麼也不說,就悲憤的撞死了。
“爲什麼?”
蕭恆豁地回頭,急吼。
“因爲,他根本就不是你們的兒子。你們認錯兒子了!”
胡爲沉沉的笑,笑的那個愉快,一個字一個字的咬出殘酷的真相:
“不僅你們認錯了,連我弄錯了,一直以爲,他就是岑妃娘娘當年交給我的小皇子。所以,我傾盡全力栽培了他足足二十一年。直到半年前他受傷重病在榻,才發現他居然不是。哈,真是天意弄人。對了,你們想知道誰纔是你們真正的兒子嗎?”
岑翡驚呆,竟弄錯?竟弄錯?竟弄錯?
“其實,被我們一起聯合着害死的蕭縉,纔是你們真正的兒子。蕭羣和蕭縉,他們被一個該死的婢女給互換了。”
這一句,則徹底驚撼了蕭恆。
雲沁和秦逍俱被驚到。
蕭羣沉了沉臉,想到的是昨天胡爲救他時曾說過的話:
“其實你不是蕭家的孩兒,當年抱錯了……爲師知你一心爲雲沁,如今金氏欲擁她爲主,起事就在眼前,你需回去,控制住蕭恆的五萬親信,確保雲沁順利登位。此事關乎她的生死存亡。你必須全力以赴。”
之後,他積極配合,結果,卻他拿爲囚徒。
這個人的心思,一直一直就狡詐的可怕——恐怕他一早就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乃是龍家長子,但他一直忍着不道破,必是爲了物盡其用。不過,他說蕭縉纔是,這顯然是想刺激他們。
“不可能。”
蕭恆怒吼,聲音震耳欲聾。
這輩子,他最最欣賞的兒子就是蕭縉,如果他是自己的親自兒子,皇位他一定傳給他,可他不是。現在,胡爲又說他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如今,真真假假,是那麼的難以分辯,他的心理防線,崩潰了,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血。
“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蕭縉沒那胎跡?”
岑翡也連連搖頭。
“怎麼就不可能了?娘娘,你因爲認爲蕭縉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從來不曾替他換過一塊尿布,也不曾給他洗過一次澡,如何能知道屁股上有沒那胎跡……”
胡爲趁勝再刺痛了她:
“其實蕭縉有那胎跡的。可惜已經死掉了,要不然,可以將真正的太子爺請過來,剝下褲子來個親眼見證……唉,多可惜啊,好好的一個懷王,就這樣陰差陽錯的被他的親生父母給害了……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國之英才啊……”
江山易主之時,這一對帝妃心境原本就悲愴複雜,如此一“打擊”,岑翡慘叫一聲,昏死,蕭恆口吐鮮血,軟在地上。
雲沁冷眼看着,從驚怪中回過神,她不能確定他說的話,能有幾句真,幾句假,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胡爲是在折磨他們。他對他們懷着一種莫名的恨意。
眼見得差不多了,她手一揚,吩咐道:
“把人帶下去!好好送他們上路。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們可以一起到地底下問一個究竟,辨一個清清楚楚!””兩列士衛上領命,走上前,將人押下。
雲沁的目光落到了蕭羣身上:“胡國師,既然蕭羣不是蕭家人,不僅是國師的愛徒,而且還是有功之臣,爲何你還要把人當作重犯來看管?”
這正是殿上所有臣子所疑惑的事。
胡爲連忙欠一禮,回道:“蕭羣雖然是臣的徒兒,但他依舊不能放!”
“這是爲何?”
“因爲他擁有另一個重要的身份!”
胡爲神秘一笑。
“什麼身份?”
“他其實應該姓龍。乃是真正的龍氏大公子。因爲他身上有一個蛟龍形狀的胎記,這是胎記是龍家人的標誌。這件事,臣也是半年前才得知。是故,臣纔對他善加利用了一番。而如今,我們只要拿住了他,就可以和龍家人講條件,爲我們穩固現有的根基而贏得寶貴的時間!”
這一次,雲沁徹底驚呆。
蕭羣是龍雋之,那龍雋之是誰呀?
天,這背後,到底雜糅着怎一個錯綜複雜的內幕呀?
***
龍氏退兵了!
胡爲用事實證明了蕭羣當真是龍家人:秦逍和胡爲與龍當家會晤,要求龍氏退守龍州地面,龍家主不肯,只同意退回到縉家軍的封地之上,之前連着數個月打下的城池,悉數奉還,並且答應半年之內,不動干戈,半年後,大滄金氏待徹定穩定新朝後,放還蕭羣,再議如何修和。
之後,秦逍和胡爲,擁護着雲沁回京,大軍所到之處,守城的文武和百姓無不開城相迎。
十日後,雲沁坐上了京城的龍椅之上,開始考慮一件事:
以後,誰來坐這龍椅?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