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五章
當看到黑夜中，懷抱着兒子的女人背影那一刻，無數網友的心都碎了。
習慣了央視節目要麼就是莊嚴鄭重，要麼就是喜大普奔的風格，這一檔話劇簡直就是一個大號加芥末的催淚彈，直接砸在了網友們的眼睛裡！
“爲什麼非要犧牲孩子啊.......那些在戈壁灘上輾轉跋涉的人，爲的不就是讓下一代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嗎？爲什麼啊......”
“年紀大了，心軟的就像是塊豆腐。看不得老人孩子受苦受難，看到那張發青的小臉，心都在顫抖。”
“媽的，媽的，媽的！身爲一個母親，我受不了了。狗編劇狗導演，這是在戳我的心尖尖啊！我現在閉上眼睛，全都是各種意外的場景，當媽的真看不了這個啊！”
“一位猛男在聽到慧茹說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滿足孩子的時候，在公交站突然淚噴。經常出差，很多時候都不能陪在孩子的身邊，偶爾和孩子在一起，看着他不知不覺間學會，但是我完全不知道的新技能時，那種虧欠真的是沒法用語言來描述。慧茹真的很堅強，如果是我，失去了孩子，或許我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爲什麼要這樣啊？就不能好好的嗎？他們錯在哪兒啦？！”
“唉......最難受的就是，這個話劇之中的所有人都沒有錯。不知道你們注意到了沒有，這個劇裡一個反派都沒有。孩子有錯麼？他才四五歲的年紀，正是對什麼東西都好奇，探索這個世界的時候。慧茹有錯麼？她也想多陪陪孩子，但是不斷的任務，讓她根本沒有這個時間。基地有錯麼？每個人都在爲了596而努力奮鬥，都在爲了這個國家的自主自強而做出各自的犧牲！那是誰錯了？戈壁灘麼？戈壁灘就在那裡沒招誰沒惹誰啊、誰都沒錯，這樣的悲劇，讓人找個宣泄口都找不到，所以......我們只能罵編劇和導演了——王八蛋，老子眼睛都哭瞎了啊！”
“身爲一個編劇，替這個話劇的作者解釋兩句；按照專業標準，其實這一段是有瑕疵的。最完美的表達方式，其實就是將孩子落水但身邊沒有大人，求救無門最後溺亡的畫面體現出來。現在這個處理方式......估計是作者自己也覺得殘忍，所以才直接略過了溺亡橋段，直接用女人的悲傷來體現主題了。雖然......還是他媽的讓人心疼啊！”
“老孃的刀片馬桶已經在組裝了，馬桶圈上安放了加長刀片。只要坐上去，保證他丫的那話斷成七八節！”
“兄弟們罵得好，但是我覺得，我們應該更冷靜一些。你們想沒想過，我們......爲何如此的憤怒？是因爲，我們覺得犧牲掉的丈夫和兒子，都應該很好的活着。可問題是，596工程，真的是在很多很多人的犧牲中才成功的啊！我們與其憤怒，不如記住這些本該好好活着，但卻爲國家事業而犧牲的人，我覺得這纔是編劇和導演真正想表達的東西、如果覺得我說的沒道理，請去刀片編劇導演，跟我可沒關係啊......”
“王八蛋編劇，王八蛋導演！爲什麼要編出這麼......這麼感人的話劇啊我艹！”
滴！
獲得喝彩值，26412點！
滴！
獲得負面喝彩值，164233點！
院子中，將臉埋在大蒲扇下面的李世信聽到耳邊傳來的兩聲輕鳴，挑了挑眉頭。
這喝彩值貢獻的這麼分裂、
韭菜們......辛苦了啊！
一旁，雖然早已知道劇情走向，甚至已經在排演話劇時候經歷了幾遍，但是當劇情進入到“黑夜水塘”這一段，趙瑾芝仍然紅着眼圈，眼淚噼裡啪啦的滑落下來。
用帕子將流到嘴邊的眼淚擦乾，她看了看一旁的李世信。
見這個正在挺屍的傢伙對自己的啜泣聲沒絲毫的反應，抄起旁邊的茶葉包就扔了過去。
“老哥哥，你要是再寫這樣的東西，別拉上我演。會抑鬱的！”
面對趙瑾芝的雌威，信爺翻了個身，將自己的屁股遞了過去。
在趙瑾芝的無可奈何之時，她手上的平板裡《321》的劇情，走向了結局；
夜色之中。
妻子抱着兒子的遺體，就那麼坐在那裡。
她輕輕的哼着兒子還在襁褓時爲他唱過無數遍的童謠，似乎是正在哄着兒子入睡一般。
身後的兩個陪伴着的衛兵，已經是泣不成聲。
在溫柔的歌謠中，將軍在衛兵的陪同下走了過來。
看到女人的狀態，忍不住一聲長嘆。
“慧茹同志，請節哀。”
“首長，你回去吧。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對組織沒有要求，也不會離開這裡，別打擾我和想想，今晚過後，我再也沒有抱着他的機會了。”
聽着女人麻木的聲音，將軍緊緊的握起了拳頭。
穩了好一會的情緒，他才顫聲勸道：“慧茹同志，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丈夫的事情，我剛剛聽這邊的負責人說了。爲了596，你付出的夠多了。換一個環境吧，這樣對你公平一些。”
“首長，我的至親至愛都在這裡，我還能去哪兒？”
“可是你這個樣子，同志們放心不下。”
“首長，我不會尋短見的。情願爲至親至愛去死，這太簡單了。我得活着，不管有多難，我都得活着。老李付出了他能付出的所有，但是他沒看到項目成的那天。想想還太小，他可能最後都不懂，爲什麼我要帶着他守在這片戈壁灘上。我得活着，給他們爺倆一個交代。”
女人的一番話，讓久經沙場，見慣了生死的將軍也語塞了。
“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櫺，蛐蛐兒叫錚錚，好比那琴絃聲......”
輕輕的哼唱中，女人背後的將軍默默將右手舉到了眉邊。
夜色中女人的背影，將軍和衛兵們敬禮時挺拔的身姿，隨着舞臺燈光的變暗而漸漸隱去。
第六幕，也正式進入到了下半段——整個話劇的最後一段。
日子仍然在繼續。
女人依舊和同事們跋涉在茫茫的大漠之中，她更加的拼命，但臉上的笑容卻幾乎看不到了。
時間似乎沒過去多久，但她的頭髮卻已經顯出了絲絲縷縷的銀白。
測繪隊的辦公樓裡。
“慧茹同志，三號地區的數據已經整理完了。”
“好，我馬上覈算。”
聽到同事的彙報，將頭埋在案頭文件上的女人擡起了頭，應了一聲。
可就在她接起同事遞來的文件之時，一陣廣播的聲音，從外面的廣播喇叭傳了出來。
“同志們，經過596工程全體參與人員五個年頭艱苦卓絕的努力，我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成敗在此一舉！首次試爆，將於十分鐘後在一號試驗場進行！請大家帶好護目鏡......”
聽到鑽進窗子的廣播，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有女人平靜的打開抽屜，拿起了裡面的一副護目鏡，默默的走向了窗戶，將目光對準了一號試驗場的方向。
“終於、”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在幾個同事的感慨中，人們慌亂的拿出護目鏡，亂糟糟的聚到了窗前。
廣播中，傳來了基地的倒計時。
“10，9，8，7，6......”
在那果斷的倒數音中，世界好像都安靜了下來。
此時的舞臺上，所有的燈光都暗淡了下去。只有一道射燈，打在了女人的身上。
她慢慢的掏出了懷中的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怪異的，用一張男人的合照和一張百天照拼接而成的，全家福。
“慧茹。”
“媽媽！”
兩個身影出現在了女人的身邊。
高大的身影穿着潔白的襯衫，襯衫外套着棕色的羊毛坎肩。臉上帶着副黑框眼鏡，笑起來有些呆呆的，臉上有兩個酒窩。
小的那個身影，穿着套破舊的咔嘰布學生服，衣服上滿是淘氣沾上的塵土。笑起來精靈古怪，臉上也有兩個酒窩。
護目鏡都遮不住的淚光中，倒計時，還在繼續。
“三，兩，幺，起爆！”
一陣強光，灑滿了舞臺。
兩個身影，便消失在了絢爛如太陽般的光輝之中。
遠方。
一朵頂天立地的蘑菇雲，橫空出世。
《321》的故事至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