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魔龍甲不是全封閉的，對巨龍來說，全身上下，包括屁股都裹在鐵罐頭裡，那是對龍族尊嚴最惡劣的踐踏。
即便是勇於接受新事物的巴登高姆，看到附魔龍甲最初的設計方案時，也差點用龍焰把設計師燒烤了，方案里居然還有把屁股包起來的兜襠！
作爲一頭有野心的紅龍，巴登高姆很善於用野心來克服紅龍血脈中的暴躁天性，這讓他比其他紅龍更冷靜也更理性。
所以他才能剋制住自己，只是要求去掉那個兜襠。
設計師當時一臉怪笑的應下了，巴登高姆腦子轉了幾圈，才醒悟那傢伙以爲自己是出於龍族另一項人所共知的天性才提出這個要求的。
巴登高姆倒沒有發火，那種事情難道不是跟人類吃喝拉撒一樣自然嗎？有什麼好羞恥的？人類就是矯情！
現在他有些後悔了，不是沒燒烤掉那個設計師，而是不該去掉那個兜襠。
他猛然停下，任由兄弟姐妹從身邊掠過，搶在自己前面衝向高空。
他咆哮着提醒他們注意防禦，但他知道這是徒勞的。
這幫腦子裡只有肌肉的笨蛋被他帶下龍域的時候，對將要面對的戰爭毫無概念，只是一個勁的問他“去哪裡”、“打幾個”、“能吃嗎”這種問題。
不過正好，射向自己的兩道白煙看起來還有一會纔會到，他可以先看看這種武器是怎麼回事。
當兩團淡紫焰芒在某頭紅龍的屁股上炸開時，巴登高姆伸展開的龍翼僵在空中，似乎中了定身術。
那頭紅龍的下半身被猛烈並且怪異的魔力波動包裹，一發彈丸射穿了他的後腿，帶着大片血水和撕裂的血肉射出。另一發更從後面貫穿全身，從他大張着的嘴裡噴出來，後面跟着無數的龍牙碎片和模糊的器官組織。
紅龍的豎瞳擴散成了圓瞳，全身僵直着，像鐵塊一樣墜下雲海。
如果這傢伙能在半空中醒過來的話，應該還死不了。只要心臟和腦袋沒受損，再重的傷勢也能恢復過來。醒不過來的話，從三萬米高空砸下去的話，摔得脊骨粉碎，那就沒救了。
犧牲者的慘狀提醒了其他紅龍，他們反應也不慢，紛紛張開魔法護盾，這是他們身上那件附魔龍甲附帶的。
密集的爆炸聲跟着巨龍的痛苦哀嚎聲混在一起，即便是巨龍之心強韌非凡，這一刻也被巨大的驚恐壓得難以跳動。
巴登高姆正在尋思這到底是什麼武器，屁股上的癢感變作刺痛。
這麼快！？
他才醒悟自己對那兩道白煙的速度判斷出了錯，不過雖然震驚，他的反應也不慢，瞬間轉身，不僅激發了魔法護盾，早就準備好的幾個龍語魔法也一股腦的丟了出來。
作爲傳奇巨龍，還是上戰場，確保若干保命法術可以瞬發是最起碼的準備。
他的兄弟姐妹們就栽在這上面，沒到傳奇，遇到奇襲就只能靠肉體硬扛。
防護箭矢、硬皮術、石膚術……
法術剛放出來，空氣激盪，一團紫焰在魔法護盾上炸開，巴登高姆感覺肚皮一涼。接着是密密麻麻像鐵砂般的碎片刷在身上，雖然只是嵌在護甲和龍鱗上，也痛得他引頸大叫。
防不住！
還有一發！
巴登高姆下意識的伸展開傳奇領域，同時放出基於領域的大範圍法術：引力衝擊。
沒有走普通傳奇紅龍的火系路線，而是跟黑龍一樣專精引力能力，這也是他用差異化優勢壓倒同類的精心選擇。
現在看起來這個選擇是對的，普通傳奇紅龍那些烈焰升騰之類的領域根本對付不了這種武器。
無形的震盪急速擴散，巴登高姆看到了一枚怪異的東西從自己身前彈開。
兩三米長，十來公分粗，前端和尾巴都有幾片小小三角翼，像是箭矢，頭部卻是鈍圓的，上面佈滿了小洞，正滋滋噴發着氣流，有些像風矢術的動靜。
這枚“怪箭”被引力衝擊彈飛了好幾百米，巴登高姆一口氣還沒吐出來，怪箭翻滾了幾下就穩定住了，居然又朝他射了過來！
巴登高姆可來不及再放出又一次引力衝擊，於是低下脖子，張嘴噴出一道錐形烈焰。
這既是巨龍的看家本事，也是最後一道防線了。
足以焚化一切的龍焰中，怪箭在距離他上百米的地方炸成紫焰。
巴登高姆忽然想起開始那頭紅龍的可憐遭遇，剛剛暗道不好，一發又細又堅韌的彈丸就射進了他嘴裡。
半邊舌頭和龍牙被彈丸撕碎，再從左邊臉頰射出，瞬間的劇烈疼痛讓巴登高姆視線模糊，他甚至覺得自己少掉了半顆腦袋。
他發出淒厲的嚎叫，收起龍翼急速下墜。
在他之前，已經有十來頭紅龍像餃子下鍋似的摔了下去。
剩下的紅龍羣龍無首，只靠肉眼也難以搜索到敵人，意識到再這麼傻傻的捱打不是個事，而且摔下去的老大和兄弟姐妹們也得救不是嗎？
於是剩下的十來頭紅龍紛紛向下方的雲海俯衝，也在綽號“女王之翼”的赤聯第一航空隊第一大隊的頻道里引發了熱烈的噓聲。
“搜索、鎖定、發射，雄鯊讓空戰變得完全沒意思了啊！”
“欺負連螺旋槳都追不上的巨龍，我們真是殘忍啊！”
“虐待小蜥蜴是不道德的……”
“當心我們的偵察龍投訴你種族歧視哦，你得加上紅皮小蜥蜴這樣的限定詞。”
“頭兒，要把這些紅龍全部幹掉嗎？”
六七公里外的天空中，保持着飛舟速度的雄鯊如閒庭漫步，正爲先吃那盤菜而等待林德的指示。
林德可不像其他人那麼輕鬆，因爲前期必須帶領改裝沙丁魚編隊進行阻擊浮空艦的訓練，他沒有拿到飛雄鯊的資格證，只能在後座當武器官。還因爲凱瑟琳必須去邇香，指揮“女王之翼”的重任也落到了他的肩上。
之前第四大隊雄鯊中隊超越敵人，直接衝向浮空艦是第四大隊大隊長拉爾奇的建議。拉爾奇覺得按部就班的從外圈打到內圈，會給敵人更多準備時間。利用雄鯊的高速超越外圈敵人，直接打垮內圈敵人，可以更快瓦解浮空艦隊的防禦。
林德對雄鯊的細節瞭解不夠深入，他雖然接受了拉爾奇的建議，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
至於他的第一大隊，還是得收拾掉外圈的飛舟和敵人，他本來也覺得至少要花點功夫。尤其是那些紅龍，他可不確定魚刺導彈對巨龍的殺傷力。
現在他終於舒了一口長氣，而隊員們的詢問，讓已經信任雄鯊戰鬥力的他，有了更果斷的決策。
“不要理會那些紅龍……”
他下達了命令：“把剩下的飛舟幹掉，然後追上第四大隊，開始幹我們的正活。相信角鯨，他們也有魚刺，就算這些飛舟和紅龍還有力量攔截，他們也能輕鬆解決掉。”
然後他補充：“對付飛舟，一架一發就夠了，兩發是多餘的。”
這個決定違背了雄鯊戰術規範，不過林德作爲現場指揮官有這樣的權力。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規範，還是源於他們的總樞機照搬地球世界的教條，覺得導彈不可能百發百中，兩發齊射才能保證命中率。
然而他們的總樞機很快發現，魚刺導彈用的導向風矢術跟所有鎖定法術一樣，沒有“命中率”這種說法，鎖定法術就是百分之百命中，沒有道理可講。
目標如果用上幻影術、相位變換術或者魔法豁免之類的法術，可以降低命中率，甚至讓鎖定法術去打假目標。但魚刺導彈不是去打人的，兩馬赫的時速也讓對手難以鎖定進行反制。
只是考慮到導彈有可能自己產生故障，或者殺傷力不夠，李奇並沒有修改規範。凱瑟琳在這方面又是個傳聲筒，李奇說什麼就照做。
“晨光乾的活，真是無可挑剔！”
林德也不擔心導彈發生故障，以他的級別，很清楚這些導彈是智靈晨光製造的。
魚刺導彈部件很少，結構也很簡單。定型後第一批就量產了上千枚，只花了晨光三天時間。第一天熟悉製造工藝，第二天動用一百個進程進行小批量試製，第三天動用一千個進程完成任務，接着就轉產鯨牙魚雷去了。
下達了命令後，林德在戰術鏡裡觀察黑鯨標註出的飛舟集羣，用鷹眼鏡確認了飛舟集羣的位置，再花了點時間接收黑鯨上調度精靈給出的目標編號，然後向各個小隊分配目標。
完成這些指揮工作後，林德的注意力轉到自己的目標上。用鷹眼鏡鎖定目標，再用肉眼確認一次，這是標準流程，避免被假目標欺騙。雖然有些多餘，可養成習慣就不會犯錯。
鎖定完成後，林德握住感應裝置給一號位導彈槽裡的第三發魚刺導彈填充魔力，通過艙內通話器向飛行員喊道：“一三準備發射！”
飛行員迴應：“可以發射！”
林德握住另一具反應裝置，放了個零級光亮術。
機身微微震動，一道白煙激射而出，拉出弧線直奔目標。
魚刺導彈理論上是可以全向發射的，不過戰術規範要求儘量保持在左右六十度的範圍內，這樣導彈可以獲得最大射程。
一團團紫焰綻放，那些脆弱的飛舟化作一片片殘渣。
三十秒內，二十架雄鯊鎖定了六十個目標，發射了五十八枚魚刺，擊毀了五十五架飛舟。
可以裝六枚魚刺的導彈槽出了點問題，沒擊毀飛舟的魚刺要麼是因爲引信有問題直接穿透了飛舟才爆炸，導致傷害大幅削弱，要麼是武器官的鎖定程序有問題，簡單說是看花了眼。
這樣的成果卻讓林德完全放心了，完美到極致，沒有一點差錯的話，反而會讓他懷疑自己在做夢。
這時候他也有些認同部下的感受了，這樣的空戰，真是……沒意思。
雄鯊戰機加魚刺導彈的組合，終於開始讓黑鯨爲核心建立的戰術系統發揮出真正的威力，讓空戰變成了碾壓敵人的遊戲。
他們只要遠遠的保持在敵人視線邊緣，用敵人難以防備的武器攻擊對方就行了，敵人追不上他們，想要近戰沒辦法，想要擺脫不可能，只能乖乖的立定捱打。
“如果敵人也開始用上同類的武器裝備，空戰要怎麼打呢？”
林德還有了思考這個問題的閒暇，他想起了之前率領改裝沙丁魚阻擊浮空艦的慘烈戰況，又自嘲的搖頭。
那時候自己哪想過擁有雄鯊後，會有這麼大的優勢呢？
敵人肯定也會擁有同類武器的，但赤聯不會停步不前啊。現在的雄鯊只能由英雄級別超凡者操縱，不管是航空隊還是總樞機都對此表示過不滿。等敵人追上來的時候，自己這邊肯定又進步了。
“夥計們，我們去對付那些大傢伙！”
飛舟集羣被打得落花流水，即便對神皇陛下無限忠誠，敢於向十倍於己的敵人衝鋒，但根本抓不住敵人，又完全躲不開攻擊的狀況，讓他們的忠誠毫無用處。
帝國飛舟駕駛員的士氣急速跌落，被又一波魚刺洗刷之後，剩下的二十來艘學着之前的紅龍，一鬨而散。
二十架體型敦實厚重的魔導戰機尾部噴吐出橘黃光柱，把空氣激盪得轟鳴連綿，加速衝向前方另一處戰場。
在他們的後方，體型更大，有如小型浮空艦卻帶着翅膀的飛行器衝破雲層，繼續向上爬升。從飛行器兩側射出拉着白煙的恐怖武器，將那些殘餘的飛舟又洗刷了一遍。
“赤聯的底牌，還真是超乎想象的棘手啊。”
“羅伊達斯”號公爵級浮空艦的艦橋裡，辛伯納放開按在水晶球上的手，水晶球上的光影凝聚在一艘艘飛舟在淡紫光焰中解體粉碎的畫面，再漸漸消散。
辛伯納神色異常凝重：“飛舟和飛艇被打垮了，巴登高姆的紅龍更被打得連返回艦隊協助防空的力氣都沒了……”
他沒有坐在指揮席上，那裡坐着一個鬚髮半白，神色沉毅的老者。
秩序教會樞機主教，曙光帝國主力艦隊指揮官夏伯尼-唐古斯公爵皺眉道：“難道現在就要動用神皇陛下給我們的底牌嗎？”
作爲唐古斯大公的弟弟，夏伯尼是神皇陛下最忠實的追隨者和信徒之一，一直不怎麼顯山顯水。之前西堡兵變的時候，也因爲率軍在外，沒有摻和到王黨那一攤裡，被神皇陛下點中負責帝國軍務，而後又被調去當內務大臣布林託的副手，參與秩序教會的重建。
作爲虔誠的傳奇聖騎士，夏伯尼並沒有多少新式戰爭的經驗，對新時代空戰更缺乏認識。但他坐鎮這支主力艦隊，也不是爲了指揮艦隊而來，這方面有辛伯納負責。
他提到的事情，正是他坐在指揮席上的原因。
辛伯納搖頭，看向另外一個人。
“坦尼森……”
辛伯納問那個人：“你有什麼要說的？”
帝國皇室浮空艦事務總監，主力艦隊顧問，帝國子爵恩考特-坦尼森先恭謹行禮，再用不以爲然的語氣說：“我們主力艦隊的戰艦，雖然看上去跟瑞瑪科之前指揮的分艦隊沒有多大區別，可很多改進並沒來得及在那支分艦隊上實施。”
“我反覆研究過赤聯之前歷次空戰，包括不久前發生的旅人曠野之戰，確認他們的魔導飛機不可能對我主持設計的這一系列新式戰艦造成明顯的傷害。”
他看向夏伯尼，再行了個禮，語氣裡滿含自信：“公爵，不必動用您帶來的那張底牌……”
這位從平民一路爬到了帝國上層的技術人員，透過艦橋舷窗掃視強大而浩蕩的艦隊，兩眼閃爍着宛如看到神蹟似的光芒。
“這支艦隊，就是神皇陛下的底牌！”